晚上,纪律的大舅陈院长来了。他刚从日本出差回来,听说纪颂先也刚回国,便把一些要紧的公事拿到家里去商量。
公事谈完,陈院长留下来吃晚餐,发现他的大外甥和陈怡之间的关系不那么融洽,似乎在闹别扭。
他开玩笑问纪律:“你妈虐待你了?”
纪律不吭声,陈怡也不吭声。陈院长和纪颂先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陈怡和纪律与其说是母子,不如说是姐弟,平时没大没小惯了,两个人从未生过什么嫌隙。
陈院长决定说些纪律感兴趣的话题来调节下尴尬的气氛,他碰了下纪律,问:“哎,你和那个小美女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这话刚问出口,纪律和陈怡就猛然抬头盯着他。陈院长偷乐,心想果然是得找个共同话题才行啊!
他继续说:“前一段时间,我出差之前在医院见过那小美女几次,有一次在电梯间见她拖着箱子,拎着大包小包的往外走,其他几次都是拿着单据跑来跑去。长得太漂亮了,我不想留意都不行。后来我就问了护士长,才得知是她母亲生病住院了。”
纪律和陈怡的脸色大变,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什么病?”
陈院长被他们俩的反应给惊到了,迟疑了下才说:“只知道是妇科,找余医生看的,但具体什么病我没问……”
“问!”纪律站起身,死盯着他,神色肃凝,“现在问!马上问!”
陈院长看看陈怡又看看纪颂先,掏出手机,拨通了余医生的电话,说了两句,问纪律知不知道小美女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纪律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姓甘,甘甜的甘。
陈院长挂了电话,慢吞吞的转述:“余医生说是……乳腺癌,晚期。”
纪律的心脏忽地一下紧缩,之前困扰他的诸多疑问好像在一瞬间被破解了。他无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实木椅子被碰倒,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咚”的一声。
蘅丫……蘅丫果然有事瞒着他!
陈院长本想安慰他一下,刚要准备说,手机响了,他接听后那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余医生刚刚打听到的消息,病人今天去世了……据说是自杀,没抢救过来……现在人还在我们医院呢。”
纪律愣了几秒,然后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陈院长连忙追了出去。
纪颂先刚回来,好多事情不知道。一回来就觉得家里的气氛怪怪的,老婆儿子不知为何事杠上了,即不迎接他,也不给笑脸。
他正在理头绪,陈怡一脸懊悔的看着他,带着哭腔说:“老公,我好像做错事了。”
纪律坐在陈院长的车上,望着前方的车灯沉思。他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以来,吕佳蘅的种种异常,发现它们终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不过这解释他发现得太晚,这解释太令人痛心!
他的蘅丫这段时间经历了多少苦与难?默默承受了多少压力和委屈?他一无所知。
怪不得她总说累,怪不得她要省钱,怪不得她会接受他妈妈的条件……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宁愿独自面对,宁愿被他误会,宁愿分手,也不愿告诉他?
陈院长用余光看了下纪律,他眼里全是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纪律啊,都怪大舅。大舅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病情……”
“你刚才说她妈妈是自杀?”
“余医生也只是听说,她今天没有上班。到了医院我再仔细问问。”
车子在夜色里奔驰,很快就到了医院所在的那条马路。纪律看着窗外,忽然被马路对面一闪一闪的广告灯箱吸引了注意。他手忙脚乱的打开手机,调出照片,发现车窗外的景致和照片中的竟然一模一样。
那闪烁着的广告灯箱上的几个大字看着格外扎眼,福元宾馆!他猛然记起这条路叫福元路,医院就在这条路上。
福元路福元宾馆,他意识到什么,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太阳穴突突的跳。
亨泰医院他来过很多次,可从未留意过斜对面一路之隔的福元宾馆。他那时看到照片,失去冷静,只顾着恼火了却从未认真的思索。那四张照片上所有的景物都可以在这福元路上找到,他只需要用脑子分析下她为什么大晚上在这里出现,说不定就能猜到真相。
可当时他的脑子去哪了?他的理智呢?
当他质问她和高禹成约会,去宾馆开房时,她说她没有,他以为她在狡辩。事实上,她真的没有。
当她最后问他是否会一直喜欢她,一百年不会变时,他说了句谁他妈稀罕。
纪律按着胸口,闭上了眼睛,眉间的愁与悔浓得化不开。
越接近真相,他越忐忑不安。他对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话,他记得很清楚,件件句句都戳心戮骨。一旦事情不是他当初认为的那样,他将毫无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