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安城原本是前秦长安君的封地,高祖皇帝打败项羽继皇帝位后,定都于此,取义长治久安。作为国家的京兆之地,长安到了现在,便超过二十万人,可谓张袂成阴,挥汗成雨。长安城南部有巍峨壮丽的未央宫,那是皇帝陛下朝会的地方,往东走便是富丽堂皇的长乐宫,那是皇帝陛下母亲的居住的地方。北面商铺林立热闹非凡,有东市西市,什么稀奇玩意都能从那里买到。不过那让人心之向往的是西北郊外的上林苑内,是郎官们最喜爱的晋级场所……”
“三哥可喜欢?”
“小主,老奴可不知,老奴也才跟随小主到长安,而三少主离开陇西已有8年。”
被换做小主的是位还梳着双丫髻的小女,此时正坐在车辇里。为得到满意回答神情温怒。这一主一仆从陇西来,已赶路数天。小女年纪不过12岁上下,打扮跟长安城里一般富贵家庭如出一辙,因为年纪小,头上用布条扎着总角,外衣虽不是那上等丝绸,却也不是平常黔首的白布麻衣。这小女生得一双好手,纤细白净,宛如葱根。脸颊更是白净,小嘴红润,正所谓眉如青黛眼似秋波,小小年纪便生得此番美貌,也不知长些年岁会出落得怎样的倾国倾城。那年长的家奴驾着车辇,双手握着缰绳。这日天气甚好,大雪初霁,天朗气清。但地面上的雪花还未消散,迫使身前这头蠢驴步调缓慢。慢也好,那家奴想到,要是不慎失蹄,吓坏车里小主,哪能跟将军交代?
不过晌午,驴车便来到了直城门下。小女5岁那年离家去右北平找阿爹,见过雄伟壮丽的长城墙,那便是这小女见过的最威武的城墙了,不过跟眼下的城墙比起来,小女到真自嘲地笑自己见识浅薄,才明白老奴跟她讲的是真实存在,全无浮夸。直城门内设有三道门道,每个门道均有军士把守。平日里商旅往来,车流不息,这些军士们便是眼看而身不动。今日却严加盘问起来。想这太平长安的京兆之地也如此风声鹤唳起来。
驾车老奴下车来,牵着毛驴,车辇里的小主还在张望雄伟高大的城墙,毛驴原地踱步才发觉那驾车老奴已经被一位红衣黑胄高大威武的军士拦住了。“从哪来?”那军士问道。老奴恭恭敬敬弯腰作揖,说道:“仆下带着我家小主从陇西来,回长安的家。”
“回长安哪家?”红衣军士眼神瞄在老奴腰间的青铜剑,那青铜剑足有两尺长,剑柄上镶着宝石,剑鞘雕有纹路,一看便是稀罕物。此家主人不是大贵之人便是偷盗之徒。老奴回头望了望车辇里的小主,脸上笑起来,回道:“我家小主姓李。”言罢,红衣军士退后几步,连忙对着车内小女作揖,低声道:“方才在不知是飞将军爱女,我马上放行。”
通过城门,便是笔直大道,这大道分成三列,中间的便是天子驰道,寻常官吏只能行走于两侧。适才这一奴一主便架着马车往未央宫旁的北阙甲第驶去。车辇里的小女正是闻名天下的汉之飞将军的小女。飞将军年长得女,自然喜欢得紧。未满周岁便寻来面相师,面相师言将军幺女面相富贵。飞将军大喜赏了面相师不少金,自后更是娇宠。当时皇帝命飞将军守右北平,将军便将小女带回家乡命奴仆们好生抚养。如今,幺女及壮,又命人接回长安,待到及笄后,就在北阙觅一良家。都说这威风凌凌的飞将军有两个心愿:一是建功封侯,第二便是这小女的终身大事。此刻,李家小女仍坐在车辇里,初春里乍暖还寒,叹口气化成白雾,一双细白小手缩在衣袖里,鼻头更是冻得发红。应该暖和些才来,那老奴看到小主冻得面颊发红,心里想着,小主从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严寒?小毛驴也不听话,在清扫干净的街道上跑起来,耳边的风就像是刀子刮在脸上。这老奴姓郑,字子方,父辈便是李家家奴,因为年纪大,李家人都叫他郑翁。车辇里的小女是这姓郑老奴一手带大,虽有主仆之分,这老奴却带她视如己出,打心里心疼小主,生怕小主吃苦受冻,于是从驴背上取下酒壶,递给车里的小女。这小女也不害怕,打开酒壶,就闷一口。酒水下肚,嘴里凉却心头热,小女才笑起来,抬头望着不远处那巍峨的宫殿群。想必那就是皇帝住的地方了。
“郑翁,刚才直城门里为何严加盘问?我看那守门军士是看上我的宝剑了。”心里暖和起来,脑袋也转起来,小女坐在车辇里开始不安分了。“听说是长公主丢了一件很喜欢的木剑。”“原来是长公主要抓贼。”“可不是,”郑翁回答道,“卫长公主可是皇帝陛下长女,今上可喜欢了。丢失的木剑就是今上为长女亲自做的。”“难怪,”李家小女小声嘀咕,“这长公主真幸福。”心里又想到,阿爹可曾为我做过木剑?木剑还是三哥做的。
长公主丢失木剑是最近长安城里的大案,搞得左内史夜不能寐,且不说这木剑是陛下亲自雕琢的皇家御品,此物可是长公主抓周之物。今上早年受无嗣困扰,长公主降世陛下自然欢喜万分,也宠爱万分,长公主幼年把玩的木马木牛多是陛下亲自雕琢。都说长公主金贵,这金贵的长公主却十分喜爱木工,金贵玉器全当了粪土。
李家主仆下车来到酒肆,刚进屋便听到几个三十来岁做商人打扮的男人围坐一起高声谈论最近的“长安大案”。“我舅家小侄给事左内史,听说左内史大人头发都愁白了。木剑丢失半月有余,窃贼还逍遥法外,左内史就怕长公主迁怒于他,惹长公主生气就是惹皇帝陛下生气。皇帝生气了,可还得了。”右边怀剑正坐男子讲着一口楚地口音,一边喝酒,一边朝李家小女这边瞧来。“呀!我等的贵人来了!”
原本郑翁打算直接送小主入郎中令府邸,只是之前小主说自己肚子饿。李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这贵族的一日三餐还是能供给的。已过午时,小主该用午膳了。不过郑翁也没料到居然有人早知他主仆二人将来到这酒肆里。楚地男子穿着白布外衣,腰间挂着长剑,商人打扮,看见李家人便眉飞色舞起来。“仆下姓高,字孟。今日有位骑士命仆下在此等候李家小主。请随我来。”
“那骑士可是我三哥?”李家小主听到“骑士”二字跳了起来,见姓高男子不说话也不摇头,自然是默认了。才十二岁的小女飞快朝二楼跑去,留得年老仆人连连叫唤。李家小女来长安本是自家事,自然只有家里人才知道。李家三子,老大早逝,老二镇守边关,一年前殉国了,这李三郎留在京中跟随着老父亲。这小女虽然年幼却生得十分聪慧也被老家里的奴仆们养得十分娇惯,郑翁明白,这小主要去,是拉不回来的。他便跟在身后,果然在二楼左角边上看见7、8年未见的三少主。
“三哥!”想那小女与三哥分别是才5岁。李家三郎长小女很多,自然也是溺爱,何况这小妹不仅是古灵精还长得娇俏可人。从小跟在三哥身后人模人样的学三哥比划拳脚,这女娃长得也比同龄小女高出一截,如今12岁了,俨然小大人模样。“你看你,都这么高了,还像个五岁的孩童。”李家三郎站起身来,拉扯起小妹,“坐好,这么淘气,肯定累坏了郑翁。”“仆下职责所在,少主。”郑翁觉得自己好像多余了。这两兄妹从小亲近,小主送到少主手上,他也完成将军交与的任务。果然,李家三郎转身就道:“郑翁你先回去,小妹我送回去。”
“三哥,我饿了。”这小女一坐好,便撒娇脸红起来。那模样叫外人看来还以为是李三郎带着自己新交相好来酒肆玩乐。李三郎看着小妹的样子哭笑不得,只得把自己身前刚端上来的烩鱼推到小妹面前。“三哥怎么忘记我不爱吃鱼了?”那小女见三哥并不回答,她不想吃谁也别想吃!于是伸出筷子,将烩鱼搅得稀烂。这下可好,原本要隐藏的本性暴露无遗了。
“不吃鱼就不吃鱼。小妹舟车劳顿,三哥自当满足小妹的嘴巴。”随即叫人上来一盘烤羊肉和一盘浊酒水。“这家烤羊肉是全长安最好的,尝尝。”那羊肉果然香气袭人,烤的不干不燥,嚼在嘴里外皮还吱吱作响,外层涂着蜂蜜,一股甜更是增味不少。小妹吃得开心,李三郎自然也高心。李家原本子孙延绵,谁料连死两子,只留得这年轻的第三子和刚满6岁的长孙。这李三郎名敢,长得高大健壮,英挺不凡,以良家子入伍,骑射更是深得李广真传,虽然目前还是个骑士,不过期门骑士都明白以李三郎的身手只要能出征功名手到擒来。今日李敢穿着黑色曲裾,腰间挂着长剑,黑发压在武士冠内。他神采奕奕,看着小妹一脸开心,终于这个家算团聚了。
恰逢西市开市,饭后,李敢又带着小妹拉着马逛市。这小妹从小就机灵古怪喜欢舞刀弄枪,也不枉了李家的传统。两人来到刀铺前,李敢想买把短剑送给小妹一来作为防身之用二来也哄她开心。皇帝陛下尚武,这长安城里的良家子个个都爱舞刀弄枪,都盼着能杀敌立功,刀铺的生意红红火火,更有甚者便像平阳侯一样为宝剑散金无数,惹来一阵美谈。
李家的人更是兵器行家。这不,刀铺的铺主看见李家三朗便活颜悦色地吆喝道:“李三哥,我给您备好了货,您瞧瞧!”说完从铺子底下拿出一把长剑。那长剑外壳到不稀奇,也没有任何宝石装饰。待铺主抽出,剑身摩擦外壳声响清脆,一听便是把好剑。剑长三尺,窄边细长,剑身光滑,反衬着午后阳光甚是刺眼。“三哥,试试它的韧性?”李敢点点头,右手持剑柄,左手粘着剪头,用力回环,直到首尾相接“确是把好剑。”李敢说道,“赠与小妹,如何?”那小妹却嘟起嘴来,“我不喜欢长剑,我爱越女剑,短且精巧,最适合近身搏斗。”李敢一想,这小妹年纪尚小虽然长了个小大人摸样身材比起成年女人来还是小了些许。这柄长剑自己用倒还凑活,赠与小妹却显累赘,一把长匕首防身更好。于是他便笑道:“小妹所言极是。铺主,你这可以有上好的匕首。”铺主连忙作揖,回答道:“自然是有的,就李小妹所言的越女剑,本铺就有三把,我都拿出来给您瞧瞧?”他边说话边把手伸进铺子底下,话还没完,已将三把长匕首奉上。三把匕首均刚成品,外壳与长剑相仿制作并不精良。李家小女抢在自家哥哥前面抽出匕首,并无见光的利器发出哗哗响声,只是这响声却不及长剑的清脆。李家小女握住匕首柄,仔细瞧了瞧,是一把铜剑。就光泽而言远不及刚才的铁长剑,刃也不如其锋利,倒是剑尖细而窄,是把杀猪的好东西呀。
“这等货色也敢称天下第一?”
那小女把匕首扔在铺面上,碰得旁边的铁刀嘭嘭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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