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仙门子弟皆愣在原地,壮汉见没人理他,就抹了抹一脸的唾沫泪涕,火烧眉毛似的去拉离他最近的陈扬手臂。
陈扬很是嫌弃,反射性地朝边上一躲,壮汉用力过猛,把陈扬旁边的琴笙给硬拽到地上。
听到重重的身体掷地的闷声,众人都觉得心里一紧,好像是自己撞到了地上,这一撞,把瘦弱的琴笙撞的是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连着手臂都麻木了。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再这样下去,曾在修真界极负盛名的肖琴笙,后在修真界如雷贯耳,臭名昭着的鬼面琴刹,就要摔成了脑残......
陈扬白净的小脸上有些心虚,伸手扶她起来,还不等她彻底站起,那名壮汉又火急火燎地去拉陈扬的手臂,“哎呦仙师呐人命关天呐,快快随我来。”
壮汉身后的人也围了过来,拉着几位仙门少年就往外走,一推一搡间,瘦小的琴笙被挤到人堆里跟顺着潮水似得涌到一处民宅里。
这处民宅里,哪那都显着衰朽的气息,门板已烂掉了几块,泥墙上的两个小窗户,堵满了破席乱草。一间小小的茅屋,挤满了惶恐不安的村民。
“让开让开,快给仙师让开位置给秀花驱邪!”
原本讨论热切的人群,忙不迭地让开了一条缝隙,微微露出了一个濒死女子躺在床上的身影。
令人惊愕的是,该女子周身充斥着阴邪之气,身上布满了青紫的裂痕,流出焦臭的紫黑污血,原本丰腴的面颊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干瘪,仿佛被吸干了血肉,变成了一具覆着极薄一层皮的骨架,两个浑浊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床尾的木栏,一副苦大仇深,怨恨之至的模样。
奄奄一息,活不成了。
肖琴笙叹了口气,又是一桩血魔命案。原本以为,他们远离郭府暂时可以避祸,如今看来,这血魔异常凶狠,戾气冲天,这到过郭府的生人,只怕都被贪得无厌的血魔,惦记上了。
若换做之前的肖琴笙,还可以渡气救她一命,但现在,没有丝毫把握。
胡不喜估摸跟琴笙想的相差无几,这妇女已经无力回天。看来插手甄西村此案,不如意料内的轻而易举。
壮汉见胡不喜摇了摇头,连忙跪下,痛哭流涕,“仙师啊,这性命交关,人命关天,你快救救我媳妇吧,她这一回来就喊胸闷,现在更是变成这幅鬼样子!”
胡不喜面色凝重,抱歉开口,“令夫人邪魔侵体,岌岌可危,已经太晚了,准备后事吧。”
壮汉瘫坐地上,面容枯槁,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妇人。
“不可能,不可能......秀花早上还好好的,这么活生生的人......”
“仙师啊,我求求你了,救救秀花吧!”他回过神,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跪在地上爬着到胡不喜的腿边,抱住求道。
“实在无能为力。”胡不喜手一翻,一道风打出,将壮汉从地上给托了起来。”
眼看壮汉又要下跪,一个妇人嘶的叫痛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来是肖琴笙本欲上前细看秀花的十指,以辨血魔阶品,奈何个矮,垫巴着脚尖也看不到,前倾身体,一不小心踩到了前面在跟别人窃语的妇人脚后跟。
微腴的妇人被踩到,朝后看了一眼,见到琴笙,火气更是旺了几分,只见她怒目圆睁,眉毛竖起,正欲发作,余光看见边上的仙门弟子,只好压制了几分怒气,“谁这么不长眼啊!呦,原来是你呀。”
她扭着丰满的腰身,走到那名倚在地上的壮汉面前,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哎呦!邓虎,你的好侄女回来,就带走了秀花,真是宰星呐,克死父母不说,还克死自己的伯母。”
“啧啧啧,还真是丧门星,给咱们甄西村招灾!......”
“就是,指不定郭府的事就是因为她,你们想想啊,她不是被郭成勇领养了吗?”
“哎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边上的村民显然被这妇人带动,纷纷议论开,一句比一句刻薄。虽然邓虎在甄西村同样恶名昭彰,但人对秀花可是痴情的没话说,今个死了媳妇,打击定是不小,村民一个个都对他表以同情。
原本宛如失魂的邓虎,忽地眼神锐利如刀,透着冷光直看向肖琴笙,方才太过慌乱,竟然忽略了这小畜生。
肖琴笙本能后退打算开溜,邓虎忽的冲了过来,手里寒光闪现,竟持着一把匕首,朝着她的心窝窝刺去,显然想一刀毙命。陈扬眼疾手快,将之击落,还未开口,邓虎就冲着琴笙吼叫,“你个丧门星,肯定是你克死的秀花!”
见被阻拦,邓虎更是火冒三丈,吼道,“玄鬼尊鄙忾这小畜生的精肉,降灾于这里!我要给秀花报仇雪恨,你们滚开,别拦着我!”
她麻溜地躲到陈扬等人后面,探出脑袋道:“真是厚颜无耻。”
郭成勇听了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小畜生,敢不敢从他们身后出来!我要你好看!”说完,邓虎便想推开陈扬把肖琴笙给拖出来,奈何陈扬屏息定神,纹丝不动。
“来啊来啊,快来把我变好看啊!厚颜无耻的大!伯!父!”肖琴笙朝邓虎吐了吐石头,反而更往陈扬身后挪,她才不会这么笨受激将出去呢。
“你...你...”邓虎气的发抖,趁陈扬不备,一个猛冲冲到他身后,肖琴笙见状不妙,飞快如游鱼一般蹿了出去。
“伯父你不就是贪图郭成勇的钱财嘛,虚报妙儿的生辰年岁卖给郭员外,还吩咐妙儿定时偷钱给伯父,说妙儿克死大伯母,伯父这不是厚颜无耻,那就是没良心!”
这一席话,众人皆明白了大概,这邓虎在甄西村是出了名的钱迷,钻钱眼子里的,觊觎郭成勇的财富,虚报邓妙年岁给他,使得玄鬼尊降祸于郭府,还间接害了他自己的媳妇。
这邓妙夫妇原本不在甄西村,前两年才搬回来,跟他们都不熟,这邓妙又生的体虚瘦小,他们哪能晓得邓妙真实年岁生辰的。
还将自己亲侄女卖给郭成勇,啧啧,众人风向都朝着另一边倒了,纷纷觉得邓虎不是人,这不是拿甄西村开玩笑嘛!
邓虎见场面被肖琴笙搅得十分难看,朝她喝道,“闭嘴!胡言乱语些什么!”
胡不喜皱眉,觉得这乡野村夫过于无理取闹,“这献祭就是歪风邪道,这入魔的邪祟哪个是善茬,给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满足?令夫人这幅形状,血肉精气都被吸食殆尽,分明就是血魔所为,绝非是小娃娃的命格克死的。”
一见仙师都发话帮邓妙了,在场众人皆打住了指责邓妙的心思。
等胡不喜说完,妇人已经咽气,他注意到她的拳头紧紧握住,仿佛抓着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这是......”胡不喜皱着眉,将她手中的东西取了出来,不由大惊。
“降头木!”
降头木,物如其名,其木通体乌亮,婴儿拳头大小,雕刻极为繁琐精美的花纹,但实际上是一道道的符咒,纹刻在这甚是阴邪的木头上,大都用来炼尸时放进尸体口中的镇魂木,起到操纵傀儡的作用。
邓虎也没料想到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肖琴笙算是想明白了,听邓妙说过,她伯父母一家极爱占便宜,听闻郭府出事,秀花就喜不迭的去看看有什么可以顺的东西。没想到该顺的下午就被人给顺走了,只剩下些不值钱的物件。
而这血魔也成气候了,降头木克制不了它,就被轻松地吐了出来。这秀花看到这木头,喜滋滋地捡起来,当个宝贝带回家了。
邓虎肯定是知道一切的,所以邓虎根本不是要给他媳妇报仇雪恨,只是要想找个人来发泄怨气。肖琴笙也不和他多做纠缠,相信胡不喜等人心下雪亮,不需解释。
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几名仙家弟子年龄都还尚小,才出来历练没有几次,第一次看见如此凶残的邪祟,也首闻血魔可以厉害到自除降头木,他们都有些愁云满面,隐隐担忧不已。
见事态愈加严重,胡不喜与众同门肃议道,“立刻前往郭府,除血魔此事不能再拖!诸位,今晚怕血魔又要出来,留在此地并不安全,不如一同聚集进大厅,生气一浓郁,血魔也会有所忌惮不敢作祟。”
“我们相信仙师所言,定按仙师说的照做。”在场的村民虽说的信誓旦旦,但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分毫不敢离开仙门弟子半步,紧紧跟着他们一同去了郭府。
此时的郭府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更为阴森,呼啸的阴风从长长的走廊,门堂,小院各处刮过,发出瘆人的瑟瑟声,就好像是冤魂抑声哭泣,引得众人步伐跄踉,战战兢兢地挪步厅堂。
柳亦涵和陈扬匆匆将郭府的人剩余的人归统好领进郭家大厅,连着那名小少爷及剩余家仆,以及邓宅中在场的村民,估数有三十人,即使是挤在宽敞的郭府大厅,空间也显得有些促紧。
琴笙本来也是被安置在大厅的,奈何这甄西村的人就是看她不顺眼,不愿同她一室,硬赶她出来。反正正和肖琴笙的心意,就屁颠颠地跟在心软的陈扬身后,一同前去布置法阵。
几个少年也是第一次准备对付这么凶猛的血魔,个个神色紧张,忙咯着铺好法器,严格踩着方位,在各扇门,风口都贴好密密麻麻的符箓,看的肖琴笙连连叹气。
急得挠耳抓腮,这符箓以镇压邪祟为主,根本起不到斩草除根,彻底除去的作用。这血魔跟他们平时降的根本不是一个阶品,他若是这些符箓激怒,一下子把他们当糖豆吃了怎么办?
肖琴笙眼珠子咕噜一转,趁着他们不备,跳起来一把撕掉一连串的符箓,把辛苦布置了一阵的几个少年惊在原地。
陈扬气急,双眉拧成了疙瘩,朝琴笙大喝:“你这个小不点,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她也不想碰啊,但是也不能继续看着他们犯傻吧。这玄门阁条条框框的阁规详尽至极令人发指,但怎么不教他们些实际的东西来?这满地的符箓看着阵仗是大,但几近一半拿来对付血魔都是毫无用处的。
见陈扬张手欲抢,肖琴笙便一个打挺,四肢牢牢黏住地面,碍于男女授受不清的阁规,几个少年连推带拖也不敢用力,拽住她的衣角,稍加用力就把破旧的衣服给扯了下来,这下他们更是不敢妄动了。
“她这不会是犯了疯病吧?这可如何是好,马上就到子时了,这法阵还迟迟弄不好。”
陈扬也不管什么阁规不阁规了,碍于人命关天的理念,揪住肖琴笙的胳膊就往上拖,一时情急之下没收住力道,令她有些吃痛。
“你快起来,你把这法阵弄得一团糟,到时候血魔出来了你这小命可就没了。”
拉拉扯扯间,肖琴笙已趁他们没注意迅速破指把血添到了符箓上,画了两道诡异的纹路。邓妙这个躯体是五灵废体,命里凶险异常,加上生的六识,她这血能以煞制煞,以邪挡邪。
“哎哎哎,别拽,都怨你,皮都破了!”肖琴笙霍然起身,指着胳膊肘就开始耍浑。
“你得对妙儿负责!”
周围几个弟子笑岔了气,纷纷叫道,“好好好,让他负责,他还尚未道娶呢!”
陈扬脸都红了,不知是羞是恼,“你这小不点尽是胡言乱语,故意在这捣乱!你才几岁,负什么责,一边呆着去!”
说罢,就红着耳朵继续布阵了,其他人捧腹大笑,“呦,我们的陈扬师弟耳朵都红地可以掐出水了。”
“哼,你必须对妙儿负责!不过不要你的人,要这个就好啦!这个真好玩!”肖琴笙见机顺手从地上抢了几张符箓,塞进胸口,撒腿就跑,速度快的如同飞燕,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噌地一下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众位少年也不起哄了,正欲上前追肖琴笙,被陈扬拦了下来,“现在是要紧关头,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摆阵,那小不点拿的几张用来防身也好,符箓再画就是了。”
“呦,你不会真看上了那丫头吧,对她这么好。”其间跟陈扬玩的比较好的少年,揶揄道。
“......闭嘴,摆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