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低估了百骨丘妖祟的修为。原本见这骨丘形成时日尚浅,以为只是小妖作祟。想不到竟是千年树妖扎根此地,屠杀当地村民以提升修为。如今,树妖羽翼渐丰,她反倒在自寻死路,亲手给树妖送了块柴肉。
肖琴笙面容苍白,挣扎着用为数不多的灵力幻化成火,企图将枝蔓点燃。
还好并非山穷水尽,干枯的枝蔓在这干燥的墓洞中迅速烧起大火。树妖痛得将手中的琴笙摔了出去。
树妖受创,眼睛变得猩红,手忙脚乱地扑灭身上的火种。
肖琴笙趁机从储物戒中拿出她自制的木质古琴,席地而坐。
“铮!”得一声与岩壁发出刺耳碰撞声。
肖琴笙趁机从储物戒中拿出她自制的木质古琴,席地而坐。
“铮!”得一声与岩壁发出刺耳碰撞声。虽琴身粗糙,远远比不上她前生用的夙悯琴,但这琴弦,也是根根浸泡于天泉灵露过,耗费了她许多心血才制成的。
只见她端容静坐,即使再狼狈凶险的局面,仍面色淡然,杏眼细瞧,端倪树妖片刻后,了然奏琴。虽与树妖修为相比,判若云泥,但以计取胜,也不无制胜可能。她前世叱咤正邪两道,若真在这栽了跟头,还不被世人笑掉大牙。
琴声骤响,如急流的江河,奔腾有劲,又入坠冰江,刺骨寒心。树妖身上的火也被扑灭的差不多了,瘆人可怖地朝她扑来。
忽地,琴弦奏响,琴音化作一道道琴刃,灵活无比朝树妖击去,声声带有肃杀之意。
“呵,小小年纪竟是琴修,但你修为太低,奈何不了我。”树妖嘴角带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肖琴笙的招式。
“哦?”肖琴笙抬头,眼波如媚,朝它眨了眨眼睛。树妖心底警铃大作,刚想回头,那数道被它击散的琴刃,仿佛生命一般,集合成一把透明流光的锋利宝剑,狠狠刺穿它的后颈。
“你......”它竟然轻敌了,眼前的毛丫头并没有它想象中的弱,竟一眼看破并且攻击它的致命弱点,她虽修为极低,但神海深不可测,饶是修炼千年的它,也无法看破。足以证明,她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的神海,极有可能是金身修为之上。
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刺透后颈的剑,千年修为以极快的速度倾泻开来,整个墓洞填满了近乎化成水一般粘稠精纯的灵力。
这些灵力带着强盛的戾气,压的肖琴笙有些喘不过气。
“那就一起去死吧!”树妖带着不甘的怒吼,狠狠地看向琴笙,幻化出一个密集不断增大的灵力漩涡,准备同肖琴笙玉石俱焚。
肖琴笙暗道不好,逼急了的兔子也是要咬人的,何况是面前修炼千年,心比天高的树精,正欲从身后的洞道中逃生,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边。
雨,忽然间就夹着雷气势汹汹的下来了,从墓洞口流进,蜿蜒成一道道沟渠,夹带着方才打斗时留下的血液。
一双猩红,夺人心魄的眼眸,晶亮地望着琴笙。一袭玄黑的长袍,夹带着滴落的雨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到她的身边。
“小甜甜。”声音如同纷纷雨雾,洒在竹叶后的沙沙声,沁人心脾地回响在耳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肖琴笙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站在这恬不知耻地偷听多久了?
树妖看见来人后,惊喜欲狂,把刚刚恐怖的灵力波动全盘收回,遭到反噬,被震开撞到了石壁,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步伐踉跄地朝萧无寅走去。“长寅,你......你恢复神智了?”
萧无寅扭头看了树妖一眼,眼底无波无澜,脸带冰霜。
身负重伤的树妖自嘲地笑了笑,跪在地上,它怎么能奢求,长寅能够记起它。就算是这几年为他疗伤也好,不离不弃也罢,坏事做尽,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也终究在他心里没有一丝位置。
长寅被修真界围剿镇压,魂魄被打的四分五裂,它这些年虽找回了大部分残魂,却仍有遗漏。他只能跟着残缺的记忆认得故人,哪里会记得它所做的一切。
它如今元神已破,千年修为功亏一篑,也照顾不了他了,长寅被那么多人惦记着千刀万剐,它如何能够放心。眼前的女娃虽然可恨,但确实聪颖......
“女娃。”树妖心底盘算了一番,万念俱灰之下开口道,“好好照顾长寅,既然他认得你,也总比交给其他歹人要好。”
“交给我?”肖琴笙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身边的萧长寅,不可置信道。
“即便我尽心给他修补残魂,但长寅离开本体太久,神智却如孩童一般。你带他去玄门阁禁地百鬼窟,销毁封印......”
“他便能彻底恢复。”它神色凄哀地看着萧长寅,可惜,它永远无法看到了,那个在修真界发扬蹈厉,叱咤风云的萧长寅。
它缓步走向萧无寅,涓涓不断的血滴落在地上,看着他漠然的眼睛,树妖笑得凄凉,翻手将体内的灵力尽数逼出,渡给了他。原本青绿的枝蔓,渐渐枯萎,显现出衰败之意。
肖琴笙忍不住提醒道,“你会死的。”
树妖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以极快的速度衰老,深深下陷的眼窝里,那双原本充满戾气的眼睛望向萧长寅,满是绵绵情意。
“死也罢,活也罢,能为他死,荣幸之至......”它迟迟不去玄门阁解开封印,一点是高手云集,百死一生。还有另一个原因,它不愿萧长寅彻底恢复后,看见它这幅鬼样子。他眼底深深的鄙弃,会击垮它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它的眼睛逐渐无神,灰白下来,轻弱的声音早已没有之前飞扬跋扈,“告诉......他,我......叫青萝。”
当初的惊鸿一蹩,情根深种,本大可以逍遥于曜浊之外,却终是进了万丈红尘,不为还债,不为报恩,只为映入那一人的眼中,倾尽所有,即使变成了怪物,魂消天道,它也甘之如饴。
这份感情深埋心底,渐渐发酵成病态。它疯狂地爱着那个人,所以逐渐活成了他的模样,变成了他的样子,仿佛感情得到了回应。如今死了,也是一个解脱。
雨,下的更大了,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墓洞里却如同静止了一般,静影沉璧。
肖琴笙看着地上化作枯木的青萝叹了口气,不禁摇了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多少人为了情死生游走。饶是她,上辈子也被这字磨地痛不欲生。
大道三千,情字最为难破。它是致命的鸩毒,是无数人穷极一生也解不开的劫难。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云。
萧长寅面色清冷,不为所动,他静静地看着肖琴笙,眉眼满是落寞,连束发锦带上的明珠,也黯然失色起来。
......等等,明珠?她想起来了,残魂的装束是与肉身的一致的。也就是说,生前什么样,死后也什么样。她方才见迷雾中的小男孩头上的珠子眼熟的紧,看到萧长寅,这才恍然大悟。
萧长寅就是那个小男孩。这颗珠子,是颗罕见的紫寰珠,一直被萧长寅近身携带。传闻中,珠子内有森罗万象,藏有乾坤。她前世曾手痒难耐,想偷取紫寰珠研究一番,却不料被萧长寅抓包,罚了几十鞭子,打的她皮开肉绽,悔不当初。
难道,萧长寅跟入云宗长达数十年的针锋相对不共戴天,有什么惊天原因?
“小甜甜。”见肖琴笙迟迟不理会他,萧长寅低声叫唤了一声。
一听到此,肖琴笙跟忍不住浑身起疙瘩,“别叫我小甜甜!”但看到萧长寅眼底显而易见的挫伤,她只好开口,“叫我韶光大人。”
“小甜甜。”萧长寅坚持道。
“好吧,叫我邓妙姐姐。”她神色无奈,只好让步。
“小甜甜。”
“......叫我邓妙总好了吧?”肖琴笙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一脸无辜的人,咬牙切齿道。她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嗯,妙儿。”他点点头,鬓眉舒展,眼角带笑。
“其实你恢复正常了吧?”肖琴笙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除了性格大变,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幼稚的举措。
突如其来地,储物戒烫的吓人。肖琴笙跳窜着将戒指取下,仔细研究了一番,才明白过来,是封天印不甘寂寞,发光发热。
肖琴笙惊咦了一声,取出封天印碎块,只见它漂浮在空中,渐渐停留在枯树之上,发散出阵阵金光,将树妖笼罩在光晕内。片刻后,彻底收进封天印中。
这封天印散发出的青光,波动也比先前更强烈了一些。
这,难道封天印是一个容器?肖琴笙用神识潜入封天印,却被浓郁的死气给弹了回来。依稀看到封天印四周烟迷雾绕,能见度很低,视线顶多只能抵达十丈左右的位置。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怕的天空,愁云惨淡,乌云密布,延绵无际的瘴气好像一卷被浓墨弄脏的废纸,云中风声呜咽,似有无数冤魂野鬼在哭号。
那深褐色的斑驳枯树根,就这么静静扎在漫无边际的黑土之中。仅仅是一小块封天印,竟有如深重的死气,令肖琴笙有些毛骨悚然。相传得封天印与诛仙剑二者,可得到远荒的鬼神之力......
难道封天印之内,就是传说中的......万劫不复之地?
据说远古开荒,众神合力将鬼王禁压于封天印内,鬼王梵血在封印内开辟万劫之地,吸收八荒死气,以求破封而出。在鬼神相斗中,鬼王用诛仙剑屠尽仙神,虽被镇压于封天印内,但众神损伤更为惨重,四海八荒一片腥风血雨,遍处狼藉。
接二连三的神陨噩耗席卷神洲大地,众神流传下来的血脉也几近消失。
虞骁上神曾预言,数千年后,四海神洲将重蹈浩劫。封天印跟诛仙剑万万不能合二为一,不然后患无穷。
看来,传闻的可信度很高。这封天印无时无刻不在吸收死气,若凶狠的妖邪鬼祟,身陨后的死气就越大。
封天印事关天下安危,若是换作以往,她自然义不容辞,当仁不让地肩负起集齐封天印并将它交给神宗的责任。但是,那只是以往的她,那个被世人唾骂声被歼灭的她。
肖琴笙眼底一片幽深,将封天印收进储物戒后,打算动身离去。她并不对足以摧毁天地的鬼神之力感兴趣,她只想尽快找到师父,尽徒弟本分孝敬他,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同时,也想弄清那些小人的底细。她总觉得上辈子的陷阱,太过蹊跷,那些人远没她想象中的简单。云灵儿,将是一个突破口,欠她的,她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七折八转,怎么也离不开墓洞,肖琴笙拍了拍快要走断的腿,萧长寅就像一个影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吗?”肖琴笙有些不抱希望地问道。
意料之内,萧长寅摇了摇头。
果然,魂体的他,所到之处皆是心之所向,不受尘世万物置碍。令肖琴笙感到困惑不解的是,她死后魂魄并非滞留在尘世,也不是魂飞魄散,更别说是归道魂隐,那漫无边际的迷障,倒像是一个封印,将她束缚于那个地方,漫无目的的游晃。
真的是死了都不得安宁,她瘪了瘪嘴。
“你说,我死后有没有人给我烧纸钱呀?”
应该没有吧,潜入魔道,世人皆恨她入骨。她上辈子尽心竭力地守护入云宗,守护世人,死后却可悲的连个葬她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烧纸钱给她。
萧长寅并未答话,只是端着身子,静静地看着眼前泛起苦笑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