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从头诉说，仿佛是在回忆和相宇美好的过往。

“那天，小貂让我救你，你却莫名地叫了一声，引来那条怪龙。小貂为了救咱们，引开了怪龙对咱们的袭击，自己却命丧怪龙之口。”

“对不起。”

相宇真诚地道歉。

“你不用这样，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活着来到人间。对小貂，你也不必如此歉意。其实我与小貂好合之后，不久小貂就会精尽人亡，这也是他甘愿牺牲的理由。我其实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和小貂的孩子。”

“孩子？！相宇大骇，自己从未发现过小貂和小婵的孩子。

小婵眨了一下眼睛，头上的眼眸如水荡漾，刹那，映透天际。

相宇一阵恍惚，一点点地才看清那通透无尘的复眼中的些许泪光。世间一切的隐秘仿佛都在这个眸子之前显露无疑。

“我一直指引你生存，激发你的潜能，就是我看到了希望。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将我的孩子带离那个黄金地狱。”

“孩子，孩子在那儿？”

“就带你的手臂上。”

相宇扭头，目光急转而回，右臂一处凸起的皮肤，状似纹身。两个晶莹的爬虫趴在那里。

相宇一阵心痛。丝毫没有违和诡异的感觉，更无暇问及小婵是何时将他们寄存在自己的身上。只是没想到，小蝉的心思如此缜密。

“小婵。你是要我好好善待他们吗？我会，我一定会。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相宇急切的问询。他已经看到了小蝉的眼中最后一丝就要消失的光亮。

小婵的身体早已孱弱不堪，如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寿数将近。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怕你出事，怕我的孩子不能重见天日。”

“我知道，”

相宇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爱的那个人总是义无反顾地付出。亲至极而爱恨同。

“小婵，”相宇伤心欲碎。

“相宇，别为我难过，这样不是挺好。和我当初预想的没有什么两样，你说过。回家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我也一样，既使知道死亡，我也得走下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相宇已然泣不成声。

“在你的梦里，你在我怀里的时候，我能窥见你梦中思念妻儿的模样。我把孩子交给你，我已经很放心了，心无挂碍，就算你将来随意驱使他们我也不会在意，总要好过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域。”

“不会，我答应你，梁相宇绝不会强迫他们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任何事情。”

小蝉状似是想欣慰的笑一下，可是最终残破不堪的生命，致使它这个笑容竟然无法凝聚。它张了张翅膀，是想要拥抱相宇，亦或是想相宇拥抱它。

相宇伏下身去，将脸贴近小婵的脸。它笑面生死快意温柔，终于让自己的生命在取舍之间坚守住了这份渺茫的希望。

“我就知道，我用自己多年的苦行来装点你的荣耀，你定不会负我。”

它希望相宇能看到它的微笑，不再悲苦。

相宇再度看向右臂，那对馋虫的形体轮廓，竟透出一种神秘的美，虚无缥缈又精致易碎。那是小蝉用生命化作雨露浇灌的生命的延续。

为爱我们一起勇敢前行，只要你的心，做好了准备。

“看到阳光真好，相宇，我只有这个银翼还是完好的，你收下。也许还有用。将来我的孩子。现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它们的主人，一生都会以你为尊听命于你。”

小婵挣扎。相宇惊讶不已。

“小婵，不要！”

“相宇，银翼的脊骨抽出，就是你幻想中的那把剑。我并没用骗你。”

相宇突觉臂膀一痛，那对银翼竟然套在自己的胳膊上。

小禅眼中的那一点儿光芒猝然凝聚，宁静如婴儿一般纯净坦然。

小婵身下的那块木板也不知道被何物猛力撞击了一下。小婵的的尸体瞬间离去致远。

“小婵，”相宇伸手擦拭朦胧的双目，泪眼望到远去的小婵残破的躯体，在日光下显得异常狰狞安详。

可是相宇却立刻惊讶地发现，小婵远去的方向是向下旋转的弧形路线。

相宇被惊的目光急速上扬，自己头上竟然是滔天的巨浪，是高不可攀的超大旋涡！

原来自己并非置身于海平面上，而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隆隆之声诡异莫测，巨大的漏斗凹陷直径足有千米，目力所及全是水墙，倾斜的水墙致密而平滑，倾斜四十度角，如同海水盆地，底部的孔洞转速更高，摄人心魄的轰鸣声，那轰鸣显示碾碎一切吸允一切的力量与疯狂。

一时间，相宇被这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捕获。看上看下都会让人感到眩晕。漩涡如此之大。自己只是处于中段，已经是在急速旋转向下。头上怒卷的巨浪是如此的盛大。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处圆形的天空，灰萌萌的让人晕眩。自己离海平面还有几百米之遥。

相宇心下一阵骇然。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数鱼类船只在同一方向高速运转。

也许是之前自己寄身的那个黄金地狱被打开缺口。或许被冲击变大，成为了祸患。

此时的相宇也在高速旋转向下，一路向着那个曾经寄居的地狱再度狂奔而去。

相宇心中的懊恼无以复加，小蝉不惜一切代价，直至送掉了性命。用生命保护的自己，如何敢有一丝恐惧？

相宇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吸聚的能量在体内吞吐周旋流窜。

相宇抬头向上细看，无数杂物或快或慢在他的头顶飞旋而过。

相宇纵身而起，向上飞窜，踏破旋转中湍急涡流，连续地跳跃。几个纵落，就让相宇的心脏狂跳如鼓，终是太过湍急炫目。

在又一个纵跃之间，相宇寻到了一块巨木。顺势将其抱住，让自己停下来。让疲惫的身心得以喘息，再续能量以利再战。

巨木载着相宇在漩涡中高速运转。到处都是旋转的流水声。以及各类生物的惨叫哀鸣，鬼哭神嚎。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跌落深渊，再度万劫不复。

相宇摸了摸小蝉留下的那对翅膀或可一用，万一自己掉落——想到此处，相宇只能收好，再度行气运功，集聚能量，以利在行向上。

喘息已定蓄力再战，脱困不易，不过好在脚下这棵巨木够好，同比其他物体下坠，随波逐流之势要安全一些。

似乎也感应到了巨木所带来的一丝安全，一条八爪鱼将触角伸了过来。继而攀爬向上，奋力闪过相宇的身侧。触手持续的攀爬。呈现在相宇眼中的那条触手，越来越粗壮。很快便与巨木等粗了一般。

相宇惊骇不已，慢慢转过脸去，不敢去看。

可是却偏偏撞见八爪鱼巨大的头甩在自己的面前。溜圆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怀好意的大放异彩。那双眼睛突兀的一阵抖动。比相宇的头还要大。

相宇看到那只眼睛里的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狼狈。

章鱼将眼睛逐渐无限贴近了相宇。

相宇看到倒映在其眼中的自己身后，高高扬起的巨大触手狂卷而来。

相宇闪身拔出银翼的脊骨，锐利的锋骨在强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划破热烈的长风，挥洒之间斩断章鱼的触角。

触角蜷缩着，弹向了漩涡之中。

章鱼嘶的一声淫叫。几只触角随之狂烈甩出水面。从各个角度向相宇扫来。

相宇只觉心底一阵森寒。骨剑横空，身形陡转，几只触手如蒙电击，被纷纷震落。转体扫过章鱼的头部，一片黑色的液体喷溅而出。

相宇矮下身形，将其躲过。再次直起身躯，身侧已是一片浓墨重彩。

相宇趋缓身形，自己已然歇足，正要纵离此地，向上闪目之间，相宇的心立时又是一寒，那只被斩杀的八爪鱼，似乎吸引了周边的同类，上下左右有几十只，触手已然探出水面，向这里飞窜而来。

尤其是来自上方的，已经现出排列之势。

相宇强行克制住心底的那一丝恐怖。抬起古剑将率先袭来的一只触手斩落。随之而来的整体被相宇再度一个断根绝命爆头而亡。

恐怖的一幕来自上方飞窜而下的无数八爪鱼。全部嗅到了同类的血腥。他们也无法掌控自己，随波逐流的方向，但是却无一例外地，有能力向下坠落。

同一平面，八爪鱼更多的是借着水势在水面踏波而来。

相宇此时的听力已经远非昔日可比。能想见水面以下还有无数的怪物。而他行去的方向也只有一途，自己也只能咬牙相抗。

相宇骨剑狂舞，面对即将来临的灭顶之灾，剑风裂空而动，飞窜向上。

倾斜的水面，一场狂暴的杀戮就此展开。四处飞溅的章鱼肢体。黑蓝相间的液体喷洒，四下迸溅。触角更是一条条被斩落坠向漩涡的深处。

相宇的眼前已然出现了各种海怪，任何海怪恶鲨只要挡路都一路抹杀。

下意识里，前路仿佛被封堵了一般，相宇狂吼，长身而立。不断借力各种海洋生物的肢体持续冲天而起。

剑意行空，剑气横空，光寒闪耀。章鱼海怪的尸身横飞长空，顿时黑血如雨。

借助着各类海怪的尸身，相宇不断纵跃跳起，身体不断拔高，剑锋所指漫空尸横。

相宇搏杀冲突狂浪一般的心一往直前。暴喝连连，剑锋掠空，剑光碎空。直到面前再无一条海怪闪现。

相宇长身而立于漫天黑色的血雾之中。黑色的墨血落尽闪过视野。相宇不由自主地在身周舞动了一下骨剑。

天空浩瀚蔚蓝，相宇长出了一口气，仰天长啸。小婵它真智慧超绝，算无遗策。

相宇挥剑侧指，视线顺势而为。触及左右空空荡荡。清晰的海水漩涡已经远去百米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