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是医生,通常对食物有特殊的敏感。英英继而以大无畏的精神,承情喝饱。因为舱内那点儿狗粮,也只够小黑喝一个月的,而自己也未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有一点点的心醉神迷。
确实,当胃变得很充实,人就不容易那么悲伤。更何况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
谍王星上有超大月亮,只是运行很快,总是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速度掠过长空。
夜晚比较寒冷,不过比较短暂。太阳每日都会拱起,横贯视野时有完美的弧线。像一个硕大的心脏在跳动,似要弥补她失去的温暖。
文明的生存,就维系于此
起初,英英整日倒数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悲观地感受到宇宙是那么小,小的仅将她一个人禁锢其中。
可是她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腹中的婴儿,渐渐地支撑起了她全部生活的希望。生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不过还好可以延续。
随着英英腹部明显的发福隆起,一切都在蓬勃酝酿。
英英开始了为孩子的出世做准备。拆解太空衣,取下巨树皮,忽然就过起了远古蛮荒时代的生活。英英不以此为喜,也不以此为悲。只是在等待一个生命的降临。
可是,日子没到,却等来了禽兽戈蓝的到来。
那一天,一声奇异的怪叫从遥远的星空传来。那声音越来越逼近,舱外的小黑,像被针刺到了一般,一个飞身逃回了着陆舱。英英一见也赶紧钻回。
看着小黑,此生还从未见过它如此瑟瑟发抖。
那个鬼怪的声音持续地在树冠上空盘旋。
英英想探头出去看看,却被小黑死死咬住了裤脚。
英英执拗不过只得虚掩了舱门,静静沉默以待。
不想那个禽兽终日在树冠上啼鸣。只不过时而高亢,时而低咕。
至此,小黑再未踏出过舱门一步,好在舱内有一个月的狗粮,让英英和小黑得以苟延残喘渡过月余。
时间在小黑终日的恐惧中,一天天过去,直到英英就要断粮,饥肠辘辘。
英英决定出去看看风声。自己好多天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了。
英英将舱门打开,又被小黑死死地咬住了裤脚。英英有点儿不耐烦的挣扎,
探头出舱门缝隙向外张望,却看到一个巨大禽兽的尖牙巨喙。在缝隙间一闪而过。继而出现了一只恐怖的大眼睛。闪动的无限近距离贴近了缝隙,向里窥看。啪的一声,惊恐的英英头一次这样麻利的反应,将舱门啪地关闭。
小黑此时才松开英英的裤脚。英英已然一头汗水,看了一眼趴在那儿一声不吭,状似奄奄一息的小黑,一时万念俱灰。
恰在这时,着陆舱被轻轻触动,一次两次。有脚步声震动地面在绕着着陆舱绕行。着陆舱在不停的震动,英英的心提到了嗓子。
一声剧烈的震动,着陆舱被弹起、回落,继而滚动。
英英挣扎,紧紧抓住舱门的自动扳手。着陆舱落地弹跳趋缓。终于静止不动了,至此再无声息。
英英回看小黑,小黑正眯着眼睛,似在侧耳倾听。英英现在也只能再度相信小黑的感应。
许久,小黑终于睁开了眼睛,神色中也再现一丝往日的光彩。
“是它飞走了。”英英询问。小黑咕噜了一声。
英英不解,倒是伸手去拉动舱门的板手。这一次的小黑没有阻挠。
英英顺利地打开了舱门。
一种久违的自由的气息。小黑先她一步爬出舱门,奔到了树下,把钢管插进了树干。拼命吸允起来。
英英还是警觉的四下观望。
抬头向上,全无禽兽的踪迹。只是远处有些马匹大小的足迹,其中一个无比的深。在英英这里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深度。
英英似有所悟,禽兽并未踩踏着陆舱,只是探头用巨喙碰了碰而已。最后重力一脚,踏步飞身离去。
英英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小黑已经肚子鼓鼓,倒在了树底下,在那打仰儿,望着树冠的缝隙,似乎很是绝望。
英英不知它的绝望从哪里来,只知道应该哀叹的是自己。生产的日子就要到了。
着陆舱旁那棵大树,生长异常快速。当初还能遥见晃动的树尖儿,现在已然呈燎原之势,一片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辽阔。让人感觉它仿佛可以托起整个星空。
就是这生命之树,让她与小黑的生命得以延续。
生命之树,每每让抬头仰望的英英都会感到些许莫名的眩晕,亦或是持续的妊娠反应也说不定,又好像这一切,本来就是为了她而存在。
英英的身形已经不允许她经常越过那道狭促的着陆舱舱门。
一直疲倦辛苦,但也无从他顾,一心安待,等待那个婴儿的降生。
越是临近分娩的日子,英英越是感到异常的悲伤。腹中的孩子,随着她来到这儿,也许要蒙受永恒的痛苦。
为了安全,英英还是躺在了着陆舱里。
思念相宇,让她的分娩反而来得不是那么疼痛。
婴儿降生,声传天籁的声响。
这个世界如此陌生,她一个女人本不属于这里,这种精神上的流浪始终残酷的折磨着她,直到婴儿的降生,才让她的心灵终于有家可归。
英英起身剪掉婴儿的脐带,是个男孩。还没等去仔细去端详,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
在舱门外的小黑警觉地,转体蹬腿儿飞窜回了舱内。
一个物体从树冠的缝隙掉落。从天而降般,仿佛是被婴儿的一声啼哭,震落了环宇。正好砸落在着陆舱上,传来‘嘣!’的一声钝响,龟裂的声响,之后从着陆舱上滑落下来。
小黑一个回旋。脚踏门咣当一声关闭。
英英吓了一跳。
“怎么啦?小黑”
小黑咕噜了一声趴下,神情并未有什么太大的惊恐。
舱外传来一声生物迷离的怪异叫声。
一瞥之下,英英才惊见仓门并未关上。只是被小黑虚掩,英英赶紧爬了过去。
着陆舱上传来一阵急促抓爬的声音。能够感受到那个生物快速爬行的路线,直至舱门。
英英的恐惧骤然在脑中炸开,心跳加快,感到有股寒气沿着脊背迅速上升,慌乱中,动作更显笨拙。
那个生物已然爬到舱门口。在细微的缝隙间来回闪动躯体。似乎要与无力的英英抗衡。
咣当!英英终于成功地将舱门彻底关闭。继而传来敲击舱体的声响,声音不大,发出空洞的回音,却一声声震人耳聩。
那个不明生物在舱体上来回攀爬了几个来回儿,便似乎失望的离去了。
瘫跪在那里神经紧绷的英英,终于得以喘息。疲惫的倒在儿子的身边酣然睡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英英才得以仔细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孩子真是小啊,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蜷缩成一团,孩子的睡相令人陶醉。好像仍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所有的纷扰和危险都与他无关。呼吸的均匀声音,像花瓣儿张合一样,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小手小脚像花蕾一样,寻求温暖一般贴着英英的身体。眼睛睁不太开,却还是拼命的瞪着,好像迫不及待要看看这个世界。
英英的心一阵疼痛,将脸凑过去,贴着儿子温热的小脸儿。抱住那个温暖的小肉团,感觉自己好像抱着整个世界,那么脆弱。
舱外传来小黑愤怒的咕噜声。
门只是虚掩,小黑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英英从舱门爬出来,才看到着陆舱旁堆放着一堆巨大的蛋壳,已然四分五裂。直径应该有一米左右的样子。
能够想见它从高空坠落孵化的过程。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的小黑已然跃起跳脚,那些蛋壳被踩了个稀碎,此时的小黑气定神闲。
小黑的这个神态,让一向对于危险系数以小黑马首是瞻的英英心下略安。那个东西似乎对他们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孩子对于母亲的依赖,让英英彻底摆脱了几个月来的悲观情绪。脆弱,彷徨,怯懦,通通烟消云散,整日满怀着牵肠挂肚的温柔。
连睡梦中,英英也时常感觉自己变成了婴儿,躺在温暖的怀抱里,那种感觉是那么的真切,她几次醒来都泪流满面。但那个人似乎不是丈夫,而是眼前这个婴儿。
时时看护着儿子,英英心里不是没有喜悦的。原以为会满心凄凉。现在才知道了什么叫相依为命?有时候会感觉内心就像潮汐一样,充满了浩瀚的波澜。可以原谅过往。
她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这个婴儿赋予她的力量。她也势必为他在这个艰辛的星球上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