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空拦截的戈兰已然黑压压一片。
梁萧抱着母亲飞窜而回,左冲右突。
地面的戈兰全部抬头向他触动巨喙。
再无戒虑之事,梁萧狂啸一声,纵身跃起,抓住了一只兰戈的利爪。
兰戈反抗挣扎,带动母子二人一飞冲天。
梁萧纵情呼啸,翻转身形,跃上兰戈的脊背。
兰戈一声嘶叫,急转直下,兜兜转转,想将梁萧抛下后背。
梁晓伸手插进异兽肩胛骨内侧一处低洼的地方。兰戈立时疼痛得不再胡乱冲突辗转。
梁潇轻轻将母亲放在兰戈的脊背之上。
英英轻声呻吟了一声,醒转过来,见儿子在侧,一下抱住儿子失声痛哭。
梁萧的脸一阵抽搐,紧咬牙关,脸色更加难看。伸手探寻兰戈肩胛骨之处。
兰戈疼的嘶声长鸣,梁霄似乎深知其要害,手指不断探寻兰戈身下。
兰戈乖乖的舒展翅膀,向着那处树冠低空飞去。
速度趋缓,梁萧抱着母亲纵身而下,抓住一根突出的树干,身体回旋缓缓地站在树冠之上。脸冲着兰戈聚集而来的方向凛然不惧。
英英再次被震撼到。无数飞升起来追来的兰戈已然迫近眼前。地面狂奔而来的兰戈速度丝毫不弱。上空呼啸喷薄漫天的杀气,下面奔涌而来的杀气更加浓烈。
梁萧却一脸决绝,笑意盎然凶狠。
一声狂烈得嘶吼声传天籁,无数欲要攻击的兰戈噶然而止。
天空中,突然兰戈纷纷下落,瞬间让出一道空间。
一只巨大的红色兰戈飞速通过黑色兰戈闪避开的空间,落到了瓮崖之边。那个通体红色的兰戈正是梁萧的玩伴,似乎在兰戈中地位颇高。
再一次的嘶吼,所有黑禽兰戈已然纷纷后退。
红禽兰戈神色极度的哀伤,喘息之间,身后数十米的兰戈纷纷低头哀鸣。
梁萧亦一脸凄然。
“你真的要这样吗?”含混的声音还是吓到了英英。
梁萧语气强硬,他还没有从母亲受到惊吓的暴怒之中恢复过来。
“不然还能怎样?我早已和你说过,我不会离家,你们群力胁迫,我无心伤害。可你们只是不听,我说过,别碰我娘。我娘从不愿违背我的意愿,就算不喜欢到伤心,也会迁就于我,我亦一样。我娘坚守的意愿,我同样也不能违背。凡伤害到我娘的,我必十倍奉还。可你们就是不听。难道你也要硬来吗?”
“这是为你好。”
“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咱们只是玩伴,你说避难我信。患难同行,我已经承情。”
“断交吗?”
“不惜一战!”梁啸眼中精光爆射。
红禽兰戈仰天一声,贯穿寰宇的嘶吼。继而转身而行,身后兰格纷纷闪避。簇拥嘶吼随去,声势再度浩大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转眼之间,便在远处腾起了尘雾。扬起的尘埃在大地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灰线。兰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尘雾之中。
英英终于体力不支,倚在儿子肩头有些迷糊。
虽是如此,英英还是关切问询,“你没受伤吧。”
梁萧一脸歉疚之色,“娘,我没事,他们能把我怎样。我是一时疏忽被他们捉了,晃晃悠悠在他们身上睡觉,感觉还挺好。”
“娘死的心都有了,你还挺好。”
“兰戈找到了他们的首领,就是与我交好的那位。他是兰戈一族通神智慧的延续,兰戈一族终其一生,都要视其为首领。他们要迁移到别处去。但是具体的,只有红禽兰戈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十六年一次的灾祸。所以,他们找到兰戈之后,就要他带引他们离开此地。”
“那怎么绑了你去呀?”
“兰戈要我跟他去,怎么可能呢,我说我有我娘,他们就说可以带走同行。我说还有小黑,他们却都说不行,那就没的谈了,我当然要拒绝。怎么说?小黑也是娘亲与我的救命恩人。娘的教导,我还是一直记在心上的。”
英英怨怪道:“娘只看到娘教化无功。”
“是他们看到他们的首领太过重情义与我。迟迟不肯动身,所以就硬绑了我。可见您竟吓成那个样子,我就火了。怎么还能安待?”
“真是吓坏娘了。”
英英轻轻触动儿子受伤的脸庞,明明是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多少年了,即使处境再艰难,只要儿子在身边,英英就会莫名的心安。犹如得到了力量。
“我知道兰戈重情义,我也只是吓唬他们而已,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以示我陪在娘亲身边的决心。我是知道,它是万难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梁啸说着,背起母亲,钻进了树丛之中。
“还是回去休息吧,我看您这体质,真是太不适应这里了。”
英英叹息,“没想到,那个怪物还这么重情义。”
“他们说,预感到灾祸将尽,说是星球会有部分分崩离析,就像您说的彗星一样。”
儿子一时不能通达词义。“反正是说,咱们这里是什么宇宙的峰口。”
英英心头一紧。
倒是梁萧,一脸的不在乎,宽慰母亲。“娘,没事的,有我呢。”
英英心想:‘无知,真是无畏呀。十六年了!’英英苦笑。
母子二人从树冠探头向下张望了一下,远远看到小黑趴在树下好像睡着了。
梁萧抓住枝蔓顺藤而下,小黑的面目终于清晰地闪现。吓了母子二人一跳。小黑已然就要死去了一般。
英英惊呼,“不会吧,他们不会杀了它吧?”
梁萧急速下坠。
似乎是听到了树上的声音,小黑动了动,抬头张望,继而爬起,竟然打了个趔趄,心神俱废一般,眼睛倒是立刻变得雪亮。身形几乎是一个旋体一百八十度。跌撞到树上,奔跑了一米有余,余力不足,停在了那里,眼巴巴看着凌空奔近的梁萧母子。
梁萧松了一口气,落地即刻蹲下。
“小黑,你以为我会抛弃你吗?除了我娘,就是你啦,红禽兰戈对我是有情义,可那也只是情意,可是你不同,你是亲人,是家人。”
小黑一听,小尾巴狂摇,在母子二人身周飞快地兴奋的乱转。
“别转了,娘她又该晕了,别绊脚了,让娘先休息吧。”
梁晓扶着母亲往着陆舱走。
自打兰戈离去之后,儿子梁萧就变得安静了许多,只是偶尔狂突冲上树冠,向远天狂啸。有时却安静得如同入定的僧人一般。
少年的忧伤流于一时,英英眼中的儿子还是一如既往如常的微笑。
可是,英英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
小黑倒是满心活跃,总是跑前跑后。梁萧踏浪破沙纵情高歌,它也跟前助长威风。梁萧安待,它就也一同趴在那儿不动声色。
时光飞逝星辰起落,光阴变化。
终于一天,着陆舱顶部传来嘟!的一声,继而不间断的传来蜂鸣震动的声音,持续不断的频率,由弱到强。
三人都吓了一跳,英英率先反应过来。
梁萧一脸的莫名。
小黑的机警远远超出了英英的想象。深切的哀伤,充满了小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也同样撩拨着英英纷乱的思绪。
十六年了!蝶王星再一次无限近距离地接近了地球。那个原本的故乡,她的精神家园,那个自以为已经永远磨灭的心中最初的执念,瞬间在心底崩塌。
英英的世界再一次开始了洪荒遍野。
英英走出着陆舱仰望苍穹,泪水冲出眼眶。
梁萧跟了出来,大感惶惑。看着母亲:“娘,你怎么了?”
英英眼看着儿子,明明是笑,眼中却满是泪水。
十六年了,儿子已经长大,她可以放逐自己,可是儿子不行。他才十六岁,她得带他回去,到属于他的世界里去,去求学,去恋爱,那才是自己儿子应该拥有的人生。
着陆舱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被风轻轻地袭扰发出声响。
“妈妈得带你回去,”英英说了这么一句,继而转身行动,迫切地不愿等待,哪怕是一分钟。
英英奔回舱内,仔细探查舱内的各种装置。
她干的有些忙乱,不知该感到安慰还是更加不安。不一会儿,浑身就被汗水浸透了。
带儿子回去,这像闪电般瞬间照亮了她目前黑暗的心绪。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灵魂一步也没有离开过那个蓝色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