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匆匆的单禹瞬间定在那里。他能够清楚感受到相宇内心蛰伏的可怕念头以及眼神中那股强烈的恼怒与绝望。
怒火已经扭曲了相宇的脸。
单禹知道,仇恨是邪恶痛苦的。他要如何才能阻止相宇过激的行为?
单禹含泪以对,语出急切如子弹出膛。
“相宇,你听我说,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
相宇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单禹被惊得一怔,惊呼:“相宇!”
要怎样的隐忍——
“够了,我不想再听,”
相宇将其打断,什么道理他都明白。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听,愿意被人提及。
“单禹,我敬你是英英的哥哥,我对你并无怨怪,你知道,你根本就说服不了我,没有人能阻止我。谁毁了我和英英,我就会让他加倍偿还。”
”相宇,你是要和一个国家抗衡吗?你听我说——”
“你觉得你比收养过我的肖姨,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还重要吗?”
说过之后,相宇却展露出一个苦涩异常艰难的笑容。
更让单禹诧异的是,相宇竟然转过身去,将视线转向了身后一侧遥远的入海口方向。仿佛是目光可以穿越时空,穿透海水潮涌拍击的海浪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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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舰队,波涛中激流勇进的巡洋舰,舰长楚天正在接听指令。
“发射ws型导弹。”
楚天一脸的惊诧,“为什么?”
对方在叹息,似乎为舰长这个愚蠢的提问感到了权威的受损。
“我们多个无人机传回来的数据综合显示,那个梁相宇的抗击打能力已经到了怪力乱神的地步,局部身体能够抵抗达姆弹、贫铀弹、中空弹的射击。更别提什么散弹枪和烟雾弹了。从他躲避的形态判定,他身体很多地方还是不能承受子弹的冲击,可是我们一时无法掌握,哪里才是他的软肋。他似乎有预先判别的能力,躲避子弹的能力超强。之所以指定你处是因为是你们的防区。”
楚天不禁愕然。
“他前往的是卫星基地,预判的结果,ws导弹五倍音速的导弹尚可一试。”
“可是给我的图片显示,单院长和她女儿和另一名司机就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呀。”
“你以为他会在那里止身就戮吗?他精得能捉鬼,狙击手的长家伙一瞄准,他就会觉察。预测的结果,是那个怪物会选择逃离,按之前的数据显示推算分析,他至少会远离救护车五百米左右,所以,应该会是在空中将他击中。”
“这个怎么能靠分析和推测呢!”
“这是命令。航天中心不能有一点儿闪失,你这是在抗命吗?”
“对不起。”
”数据对话已经显示那个怪物不会听从单院长的劝阻。发射吧。”
“我有自毁装置的权利吗?”
“你是舰长,执行命令,他必须死。”
“是!”
ws飞弹进入一级发射程序。
相宇将目光转回。
单禹:“相宇,你听我说,卫星基地探测到蝶王星上传回来的消息。”
相宇已然充耳不闻,自己看来很难逃脱,精确制导的飞弹袭击自己,自己是进是退,都将借力桥面,届时桥面坍塌。单禹与救护车是必无幸,可是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相宇咬牙蓄力。
单禹还在口罩悬河,似要一吐为快。“说是有三个热源体存在。最初就认定,是中方发射的着陆仓发回来的热源体图像。最后已经确定了,那三个热源体就是英英——”
相宇面目已然狰狞,爆喝之间踏步狂啸而出,身形如炮弹般向对面桥头疾射而去。
如此巨大的震动,桥面立时坍塌下坠。单禹惊得回身已然不及,扑身趴在桥面上。
瞬间倾覆的桥面面积之广始料不及,单禹身后十米的救护车颤动了一下,顺着突发倾斜的桥面急速冲了下来。
遥远的东海海面上空,精确制导的飞弹狂啸而来。在空间带动明烈的闪光,转瞬登陆,锁定目标三千米低空飞掠。
巡洋舰屏幕上的数据在急速跳荡。相宇闪离桥中央的数据也刹那并入了计算机。舰长的表情,现出可怖的狰狞。
站立桥头的几百名把守的官兵,只见相宇的身影来袭,个个高举重枪实弹向高天爆射。
刺穿空气的啾鸣,在相宇的耳边一再地狂响。
相宇已然欺身至官兵近前。
飞弹在距离众人三十米的低空中自行爆炸,气浪确切地指向了相宇的落足之地。
涌起的空气波动狂袭而至,将官兵全部掼倒在地。
相宇立足未稳的身形,也是一个趔趄,向前奔出了十米有余。
应该是舰长害怕伤及岸上的官兵,预先设置了导弹离岸的自毁程序。亦或是官兵的弹雨阻截了飞弹的进程也说不定。
相宇的赌注成功了,可是依然心有余悸。
无数双眼睛望向飞弹爆炸的空间。上涌的气流托起一团黑色的物体。物体下坠的力度受阻,速度转换,随着气流扩散。那个物体下坠的速度再度加快。竟然斜着落入断裂的大桥中央去了。
相宇回头目光所及,桥面上已经没有了单禹和救护车的身影。自己是去救援,还是与这群官兵为伍。去救难保不会再有飞弹来袭,那时自己将再也无处借力,就算是有,怕是也难逃厄运。可是不去,又怎么可以呢。
单禹扑向救护车下滑的路线,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身体阻止住下冲的救护车。
驾车的司机打开车门飞扑出来,跌趴在倾斜的桥面上,一脸死灰。
救护车的车轮碾过单禹的大腿,弹跳了两下,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冲下桥面。
“爸爸!爸爸!”
听到女儿君霞尖锐的哭喊呼救,单禹起身,却再也救援不及,眼见着救护车冲了下去。
单禹纵身扑下,却冲撞在断裂之处。一截断裂的钢筋刺入小腿,疼得单禹一声惨叫,几欲晕厥。
挣扎中才发现自己被凸起的另外两处钢筋混凝土卡住了身体。一时之间根本动弹不得。疼痛使单禹更加清醒,看着江面的情形,却是更加让人难以承受。
“君霞!”单禹声嘶力竭般无望的呼喊。
救护车冲击着江水,浪花飞溅。四下扩散的江水急速回涌,将救护车裹挟、激荡。
一块飞弹的弹片飞速闪过单禹的视线。
一团黑物随之斜着坠落江中,劲道猛烈,冲天的巨浪竟然溅了单禹一脸水。
救护车被江水涌动,转眼下坠,只剩下1/3还在涌动上浮,继而再次下沉。
单禹咬牙挣扎,想脱离几根钢筋的束缚跳下水去。虽然没有一丝希望,可作为父亲,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沉入江底。可是刺入大腿的钢筋让他一动就有晕厥过去的恍惚,早已鲜血淋漓。
“君霞!君霞!”
单禹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军霞来东海市,原本女儿是不愿意来的。不愿意离开学校。可是,终究熬不过他这个父亲,不忍心拂了他殷切的期盼。自己这一次动用了一个医生所有的积蓄和人际关系。都说花季灿烂,雨季朦胧,可是女儿的花季雨季,全都是乌云。这一次,更是让自己将其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单禹发出绝望的悲泣,仿佛世间的酷刑都降到了他的身上,他所有的尊严骄傲,都被这撕心裂肺的痛楚碾为了尘埃,一场深入骨髓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