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娘随即举着烛台走了进来,见玉儿整个人如同筛糠似的站在屋子里,一双小手捂着脸,惶恐得就像没了半条命。
叶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玉儿大叫出来。
叶娘按住她想逃跑的小身板,“你叫什么!骡子没见过!”
玉儿诧异的扭过头,在烛光下望向木屋中央,一只栓在石磨上的骡子鼻孔里吭哧吭哧的喘气,嘴巴好像在抱怨她们两人惊扰了它的睡梦,歪撇着发出刺耳的嘶鸣,就像给面粉堵住了的唢呐,很是难听。
玉儿松了一口气,“是骡子啊……我以为是恶鬼……”
“恶鬼怎有胆子出现在我们荣乐府,你忘记了,我们的门神可是离总管,有她镇宅,各方邪魔妖物哪敢进来?”
玉儿瞬间化恐惧为笑容,“离总管是凶了点,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
“是吗?你等会儿再和我说这句话也不迟。”
叶娘把烛台放到一边,解开拴骡子的绳结,把它撵出木屋,过一会儿拍着裙子上的草碎回来,伸手指了一下石磨,对玉儿吩咐,“推磨去。”
“我?”玉儿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来推磨?”
“当然。”叶娘又指了指屋角的大木盆,里面用清水泡着许多圆滚滚的豆子,“水里头总共泡了五十斤黄豆,是今儿个下午倒进去的,估计已经泡软,你得把这些豆子全部磨成豆浆,天亮后好让厨娘煮熟给乐师们喝下,暖暖胃,这些豆子磨不完,你不能休息,赶紧的,都要半夜了。”
玉儿问:“不是有骡子吗?”
“是有骡子没错,可离总管兴致大发,说不想喝骡子磨出来的豆浆,她特意跟我吩咐,一定要玉儿亲自磨,这样做出来的豆浆喝起来才会特别甜,特别的补。懂了吗?今晚,你就是骡子。”
叶娘坐在干草垛上,不禁埋怨,“那女人还非得要我亲自监督你,玉儿,你可净会连累人。你要是完成不了这个任务,明儿个被骂的,可不只是你一人。”
玉儿被说的脸颊发热,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平白无故的挨训总让她心中无比委屈。
但既然吩咐到了,她只能照做,否则天亮后让叶娘陪着她挨骂,玉儿会更加过意不去。
照着叶娘的提示,把泡好的黄豆用木瓢舀起,过一遍清水,倒进磨眼,双手握住磨盘把柄的一端,咬牙推动。
任凭玉儿努力往前推搡,小脚下的木屐频频在地面打滑,磨盘始终没有动静。
叶娘说:“这么点重量都推不动,有什么出息?招你进荣乐府,是让你干活的,不是为了养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玉儿听见这讽刺,心中疼痛。
和叶娘坐在一起吃饭时,她明明还会把碗中的肉夹给玉儿,那份同情不像是虚情假意。
为何今晚突然间像变了个人,贬低起玉儿毫不留情。
玉儿再次拼尽全力,往前推动磨盘,握着木炳的手掌好似被刀子削去一层皮似的,灼热的疼起来。
沉重的磨盘终于发出细微的转动声。
一旦这个声音启动,整个磨盘仿佛冬眠的野兽忽然苏醒过来,终于可以在玉儿的力气下转动了。
玉儿吃力的转动磨盘,叶娘则时不时瞥向窗棱,那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