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宜和一文的晚饭仍是在一家面馆解决的。
不过这个面馆并非前些日子宫宜带一文去的那家。
一进门,一文就闻到了一股“有钱人才会来的面馆”的特有的气息。
面馆很干净,桌椅都是上了红漆的,擦得发亮,没有油腻。桌子中间还放了花瓶,插了几支应季的花。
一切都可以算得上是赏心悦目。
他们来得巧,面馆里没多少人。伙计很利索,宫宜和一文才落了脚,他就迎上来招呼,将他们领到里面坐了。
“二位想要吃点什么面?我们这里的厨子熟悉各地的面食,只要你们能叫得出口,他都能做出来。”
花的是宫宜的钱,一文礼节性地先看了看宫宜,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宫宜指着桌面上的花:“先把这几支红梅撤下去。”
伙计头一次听到客人有这样的要求,愣了片刻。
一文摇头:“你按他说的撤了吧,这位宫先生对花……过敏。”
“哦……哦。”伙计迅速将花拿走了,又很快回来。
一文问:“宫先生想吃什么面?”
宫宜这辈子就没吃过几种面,他认定了先前那家面馆好吃后就一直去那里吃,这么多年都没换过口味。
而纵然吃了多年,他还是不知道他吃的那碗面叫什么名字。
一文看他踌躇的样子也猜了个大概,便提议:“要不试试问梅吧?”
“问梅?”宫宜皱了眉,意见很大,“梅花又不好看,为什么要吃问梅?”
一文无奈地说:“这只是个面的名字,和梅花没有什么关系。”顶多就是在碗里撒几朵梅花提高整体颜色层次。
宫宜:“那也不行,我有精神洁癖。”
……都快饿死了,要什么精神洁癖啊。
一文往椅子上一靠,抱着胳膊:“这家面馆就叫百花屋,里边的面全部以花为名,照宫先生的意思,今天这顿怕是吃不成了。”
宫宜奇怪:“难道没有以百合花为名的面吗?”他的目光在一文和伙计之间逡巡。
伙计回答:“目前,还没有关于玉兰花……”
“等等!”
一文拽着伙计的胳膊走出好远。
伙计一脸懵:“这位姑娘,你拉我做什么?”
一文说:“你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这位宫先生是出了名的事儿精,只喜欢玉兰花,你要是告诉他没有玉兰的面,他立马就走了。”
“啊?”伙计更懵了,“可是姑娘,我们这里真没有啊。”
“你笨不笨啊,随便做一碗面,就说是叫玉兰不就好了!”
伙计终于开窍了,一文和他一前一后回来,宫宜看着她:“怎么回事?”
一文:“没事,就……额,突然发现伙计长得像我一个老乡,随便聊了几句。”
宫宜的眉毛抖成了波浪:“你……还记得你老乡的样子?”
一文嘴硬:“怎么不行?他给我托梦不行啊!”
“……”
宫宜换了问题:“有玉兰面?”
一文肯定地答:“有。叫了两碗。”
伙计接话:“我去厨房知会一声,立马给二位做好。”
伙计走后,宫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馆的布局。
一文手撑着下巴,颇自得地问:“怎么样,这里很不错吧?”
宫宜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直起腰,似乎坐得有些拘束:“也就那样……椅子不太舒服……”
明明之前他还坐得挺享受的……
晚饭的时候宫宜难得没带兔子出来。
一文有些不放心:“兔子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吗?”
宫宜:“没有。”
一文:“家里可是经常会来小偷的。”
宫宜:“小偷只会偷钱不会偷兔子。”
说的也是。
可一文还是疑惑:“为什么不带出来?宫先生不是经常会抱着它到处走吗?”突然不抱着了她看着都觉得不习惯。
“因为……”
宫宜的脸诡异地红了红。
一文更加好奇:“因为什么?”
宫宜慢吞吞地说:“它……身下有血。”
一文惊道:“啊?受伤了?不会是被你摔伤的吧?”
宫宜视线从一文身上滑开,鼻尖冒汗,耳朵微红:“应该不是受伤。”
“宫先生,你的意思是……它来了……月事?”
宫宜几不可闻地点了头,耳朵更红了。
一文嘴一抽:“先生啊先生,你那一箱子书没告诉你兔子和人不一样,是不会来月事的吗?”
她很想笑,可又怕伤了宫宜面子惹他生气,就死命憋住了。
宫宜愕然:“兔子不会吗?可是,我明明看见……”
一文:“真的不会。除非它成了精。”
宫宜摇头:“它只是兔子。”
它是月光菩萨的兔子,是天上的仙兔,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是了。
一文:“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它是撞到什么锐物上伤着了,或者被偷跑到院子里的狗儿或者狐狸什么的咬着了。”
宫宜若有所思:“或许吧。”
一文:“待会去买些外敷的药,回去给它抹一抹,应该问题不大。啊,我们的面来了。”
聊天的功夫里,两碗“玉兰面”就做好了。
伙计看着一文,一文看看宫宜的脸色后再冲伙计挤挤眼。
没问题。
伙计笑:“二位请慢用,我先忙别的去了,有什么需求再叫我。”
一文摆摆手。
这碗面和玉兰没有半文钱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是装面的碗。
碗上有玉兰花的纹理。
颜色很浅,但足够清晰。
宫宜挺满意,抽了筷子拌匀了便开始吃。
面一入口,他眼睛就亮了亮。
一文没着急开动,等他吃完了一口,问他:“味道怎么样?”
宫宜没抬头:“还可以,马马虎虎。”
一文追问:“和之前那家面馆比呢?”
宫宜依旧没抬头:“味道差不多。”
“怎么可能!”
一文挑了几根面条吸入口中,仔细品了品。
面条松软,也很爽口,面汤也非常香糯,清清淡淡又不会让你觉得无味。
在一文看来,可以说是及格了。
“面挺好吃的啊,怎么会差不多,宫先生你……”
她说到一半,猛然看到宫宜那一碗已经快要见底了,顿时恍然。
真的是……她居然信了宫宜的话。
宫宜吃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把伙计叫过来,说是要再点一碗。
一文:“宫先生还要再吃一碗?你不是说味道一般般么?”
宫宜哑了一下:“啊,是一般般。”
一文:“那为什么还要再点一碗?”
宫宜噎住:“那……”
一文对伙计说:“那就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伙计哦了声,挠着脑袋莫名其妙地走了。
宫宜盯着伙计的背影,等看不到了,又转头来看一文,一双眼睛和眉毛都挤到一块儿去了,模样显得挺委屈。
一文挑起面,吹一吹,吸一吸,吹得极慢,吸得极畅快,享受到不行。
她偶尔瞥一眼宫宜,他瞠着目,手指摩挲着桌面,一副恨不得吃了一文……的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