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已经被白条封了二半月有余了,红棕色的大门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在夕阳垂暮下显得格外妖邪。
安华望着常府,隐隐感觉到一阵阴森的寒意,在没有遇见舒陶和十三郎前她是一个不信鬼神者,但遇到之后她不得不警惕鬼神的存在。
安华回眸望着乔装打扮过的苏清誉,问道:“可有人动过这里。”
苏清誉眸子隐隐带几分兴奋,迅速道:“我下面早已有人封锁了这里。”
为了避嫌,苏清誉早已乔装打扮了,将白皙的肌肤用黄粉铺盖了,点上几颗细细小小的雀斑在苏清誉面容上,再描绘眼角压下苏清誉那种天生极具魅力的凤眸,如今一看,就如同一个仅仅是清秀的普通少年,若不是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鱼脸,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
安华上前几步,撕下了封条,推开了这扇尘封已久的大门,一股灰尘参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安华顺着阶梯往前走去,苏清誉紧随其后。
入了大唐,一滩滩干涸的黑色血迹印在地上,安华凝眸望着无人收敛的满是蛆虫,腐烂到看不出形态的身着黑衣的尸体,微微蹙了蹙眉。
苏清誉见状将沾了陈醋的布条递给安华,道:“尸臭难闻,用这醋正好可以隔绝。”
安华将满是陈醋奇怪味道的布条捂在毕竟,脑袋突然闪过唐昭那日将化骨水滴落在温佻尸体上的画面,目光微微溃散,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这人是谁?怎么死的?”
苏清誉蹙了蹙眉,满是嫌恶地望着尸体,道:“常家老爷常青,本来割破腹部不是致命伤,结果却是惊慌下跌倒在地上,头重重砸向台阶,画面惨烈,死相是最惨状的。”
“等等。”安华突然道,若有所思地望着这具尸体,“你说不是致命伤?”
苏清誉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理解安华为何突然这么说。
安华眸色微凉,道:“有图卷吗?”
苏清誉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安华,安华绽开一看,眸色一暗。
确实不是致命伤,暗器割在腹部,只是留下一道轻微的血痕,伤口成撕裂状,说明使暗器者不知轻重。
安华冷声道:“这人使暗器不太熟练,才会没有做得一刀毙命,而这常青死得却是十分蹊跷,怎么会恰好一摔就摔死了?!”
苏清誉眸中闪过几分赞许,将手中另外一份黄布画卷递给安华:“当时我听闻此事,偷偷来过此地,发现一处蹊跷,特地遣人画了下来。”
安华展开画卷,上面着重地绘出了常青死时的头颅,脑浆四溅,但是安华却是隐隐观察到了一处不对的地方,常青怒目圆瞪,似乎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在挣脱似的。
“这是什么?”安华突然指向常青脖子,微微蹙眉。
苏清誉细细观察,眉毛微微扭起,半响才不确定到:“我之前也注意这个东西,也许是胎记,或者是……”
“是淤青?!”二人异口同声道。
安华眸色转凉,冷声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四劫杀手下的手,分明是要挑起战争!”
“何以见得?”苏清誉微微挑眉。
安华望向苏清誉,轻声道:“我希望你配合我重演当时的场景。”
苏清誉微微颔首,只见安华跃起,几步跃到了房檐上,苏清誉状似没有看见地低着头,下一秒一个东西划过苏清誉腹部,苏清誉定睛一看,是一块石子。
下一秒,安华跃下,捏出苏清誉的脖子,安华对力气不大,但重新代入那时的场景,苏清誉隐隐约约有一种窒息感,他微微挣扎,安华略使内力,一把将苏清誉重重推倒在地。
幸好,下面的是厚厚的毯子,不是台阶。
安华跪坐在苏清誉身上,微微喘气,虽说修行过追花剑谱,但安华毕竟是女子,体力不如男子,撂倒苏清誉还是挺难的。
苏清誉眸色微微有几分混沌,安华的手是冰冷且柔软的,即便是毫不留情地捏着自己的脖子,也能感受到那份柔软。
苏清誉暗骂自己一声,居然对男人产生了……
安华搀起神情恍惚的苏清誉,只当他还没有脱离刚刚的状态,满是愧疚地望着苏清誉脖子上的淤青:“力气太大了吗?”
苏清誉下意识道:“刚刚好,我很喜欢。”
安华眼神有几分微妙,半响试探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受虐的癖好。”
苏清誉百口莫辩,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半响憋出一句话:“这是对断案的爱好。”
安华笑了,满是温柔地拍了拍苏清誉的肩膀:“坐下吧,你别说了,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苏清誉当真是说不出话,满脸郁色。
安华很快再次进入了断案状态,她细细看着画卷,道:“果真如同猜想一般,这个凶手根本不擅长暗杀,所以最后亲自出手解决了常青。”
苏清誉恢复了正常,望着那具泛着尸臭的尸体,道:“凶手之所以没有直接了结常青,是想要嫁祸给四劫杀手,好来摆脱罪名,坐山观虎斗。”
安华眉目依旧没有舒展,她眸色沉沉,道:“带我去看看其他人对尸体。”
离大堂最近的便是下人居住的地方,据说常青曾经下过命令想要人下人随叫随到,才特意将屋子建立在那里,灭门案发生后,全府上下一百多名下人无一幸存。
安华不同于常人,挑选了几个最普通的下人对画卷查看,相比较常青,下人的死法写得十分草率,刀片极其粗鲁简单地割开他们的喉咙,研究了一下血液喷溅的数量和方向,并不是飞刀,而是凶手在死者背后动的手。
“案件分析?”苏清誉微微挑眉,似乎有几分跃跃欲试。
安华颔首,这一次为了不伤到苏清誉,安华成为死者,苏清誉为凶手。
已是傍晚,月黑风高时正是杀人好时机。
安华直直地站在黑夜之中,挺拔如同一棵松柏,下一秒一道黑影绕到安华身后,紧紧用四肢束缚了安华的动作。
安华象征性地挣扎,却发现黑影却是箍得安华越来越紧,很快安华脖子上覆上了一片冰冷的东西。
安华感觉有几分不对,试探道:“苏清誉?”
“你在和谁说话?我还没有出手呢!”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对面传来了苏清誉的声音。
那……自己身后的是谁?!
安华瞳孔微缩,感受到瞬间刀片刺入喉管的感觉,她手微微一扭,努力挣脱开了那个怀抱,不惑出鞘,直直地刺入那人对身上,她怒斥:“挑灯!”
灯姗姗来迟,安华来不及细看,只看一行血迹蔓延至墙头,黑色的衣襟从墙头一闪而过。
“你没事吧?!”苏清誉满脸焦急地望着安华,安华这才感觉到喉间的温热,伸手一摸,满手殷红的鲜血。
“无妨。”安华淡淡道,运转内力强行止住了血,从衣袖上撕下布条随意绑住伤口。
受伤之余,安华还有闲暇开玩笑,笑道:“你看,我如今当真成为断袖了。”
苏清誉狠狠地瞪了安华一眼,恶狠狠道:“闭上你的嘴吧!”
安华感觉到苏清誉的怒火,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乖乖地再将伤口绑上一层。
苏清誉眸色转凉,望着刺客消失的地方,冷声道:“真是老虎身上拔毛。”
安华扯出一个笑容,道:“至少确定了不是四劫杀手所为。”
“你给我闭嘴!”苏清誉本来就心情不好,狠狠地瞪了安华一眼,安华莫名其妙地闭了嘴。
苏清誉望向安华颈子随意绑着的布料,眸中怒火愈发旺盛,他紧紧攥这着手,骨头嘎啦嘎啦地响:“休要让我逮到他。”
安华讪讪一笑,刚欲要开口,又被苏清誉对眼神逼退了话,只能将口中的话语咽下去。
苏清誉回眸望着安华,眸子似乎闪过什么复杂对的神色,最后只是沉声道:“这些天少说些话,少喝水,避免伤口炎症,若是口干边用水沾湿唇便好。”
“刺客怎么办?”安华脱口道,又被一个恶狠狠对眼神怼了回来,只见苏清誉覆着手,望着刺客逃窜对地方,微微眯起了眼。
“他受了重伤,跑不了不远,你受了伤,不宜再去抓人,我便留下照顾你,以防他再次折返来刺杀你,而他嘛……”
苏清誉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如同一只刚刚伸出利爪的老虎:“我会派人搜查整个京城,就说是追捕在逃嫌犯,我就不信将这京城翻一个底朝天都抓不到小小一个刺客。”
语罢,安华却发现苏清誉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又似乎害怕什么,就这样轻轻地发着颤。
他在隐忍什么?害怕什么?有什么会使苏侍郎害怕失态成这个样子?
安华不解,她只是在想:是不是每一个别扭开朗的男子,都有唐昭那样修长匀称的手呢?是不是每一个有这样手的人都会坚毅地握着一把剑呢
她不知道,至少苏清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