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誉毫不客气地捻起牛乳酪,拨开红绿果丝往嘴里塞去,边吃边挑剔:“我说,安澜侯,你的品位真是越来越差了,装饰得这般俗艳还下得了口。”
安华面无表情地茗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不怕我在这糕点里下毒吗?”
苏清誉瞬间噎住了,咳了半天,才幽幽地抬起眸来:“侯爷好癖好,连自己都下的了手。”
随后,苏清誉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包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递到安华面前:“哝。”
“什么?城南灭门案的线索?”安华微微抬眸,放下茶杯问道。
苏清誉面容一黑,森森道:“你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这是五香阁的香酥鸭子。”
安华漠然,拆开层层油纸,金黄色的脆鸭皮泛着淡淡的油光,每一片鸭肉都是纤薄均匀,沾染少许鲜甜的酱汁,安华捻起一块放到嘴里,香酥无骨,入口即化。
苏清誉满脸期待地望着安华道:“怎么样?好吃吗?”
安华轻轻用帕子拭去嘴角的油渍,微微颔首:“尚可。”
得到了认可的苏清誉开始滔滔不绝:“这香酥鸭子每一片鸭肉都是沿着鸭子的肌理纹路切割的,确保鸭骨完全剔除,鸭骨用来煲汤甚好……”
“所以。”安华打断了苏清誉,“你想要说明什么。”
苏清誉满是清冷的面容微微一怔,隐隐泛出不和谐的别扭,他勾起一抹看似凶狠的笑意:“我这香酥鸭子可比你那什么什么小红做的牛乳酪好吃吧。”
“……”安华无言以对,只是淡淡地喝了一口茶。
世人皆道冰霜寒雪苏侍郎苏清誉武艺惊人,为人冷漠,乃是安华政敌,私下交往也十分冷淡,但当事者二人皆知这都是做给疑心病重的玄宗老儿看的,玄宗对安华有着极大的疑心,看不得安华与任何一个官员私交很好,苏清誉与安华看似关系疏远,实则颇有几分交情。
过了一会,歌女怯怯地上了一碗碧粳粥,见二人气氛诡异,逃也似的离开了。
安华随手拿起勺子将粥送入口中,半响后隐藏了抽搐的唇角,轻声道:“你来尝尝。”
苏清誉受宠若惊地拿起另一把勺子,勺起一勺子粥便送入口中,半响后他的脸青了,不断地抽搐,几乎控制不好那种高深莫测的高冷表情,只能痛苦地咽了下去。
苏清誉半死不活地猛灌水,怒目瞪着安华:“你他丫真给我下毒!!”
安华掩去唇角的笑容,望着那只有卖相的粥,无奈道:“我没下毒,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可以……将一碗粥做成这个鬼样子。”
苏清誉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便往嘴巴里送甜的牛乳酪,刚刚那感觉他真的不想要回味,天知道一碗粥怎么可能做那么苦?!
安华好心肠地送上茶水,苏清誉恶狠狠地瞪了安华一眼,一口饮干:“姓安的,我若是被你毒死了,依照玄宗老儿的脾性,可没有人帮你去做哪些跑腿收尾的事情。”
安华望着苏清誉这幅样子,无意间嘴角还是泄出一抹温温和和的笑意,眸子潋滟着水波,一层层漫上了微微上挑的眉角,清隽的面容瞬间柔和了几分,额间一点红桃,更添艳色,苏清誉微微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暗骂天知道安华一个男子会生得如此如此好看。
比起安华略略柔和清秀的面容,苏清誉则是偏清寒的,肤色虽说也是偏白皙,但却带着如冰雪般的质地,他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兴许是带几分胡人血统的原因,他的面容带几分异域风情,别有一番魅力,他面容清冷带着男子特有的坚毅,格外得引人注目。
苏清誉望着安华的昳丽的面容,微微咬着筷子,暗自想:想那古代龙阳君安陵君也不过如此吧,想安华此般容貌,倒是引人窥觊。
想到安华若是变成他人男宠的情景,苏清誉打了一个寒颤,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还是要强制性地让安华多练练武,晒晒太阳,把那股让人窥觊的柔和去掉,像自己这样满是英气多好。
安华还不知苏清誉心里那点想法,但若是知道了定也只会一笑而过,若是男子听到这话定会动怒,可她偏偏只是一介女子,也只能无奈一笑。
安华抬眸望着苏清誉,沉声道:“城南灭门案可有什么线索。”
苏清誉恢复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死鱼脸,淡淡道:“发现尸体上有暗器的痕迹。”
安华微微蹙眉,似乎抓到了什么:“暗器?有画像吗?”
苏清誉眉角一抽,隐忍道:“你能不要在用餐时说这个吗?”
安华毫不愧疚地摇了摇头,伸手讨要画像。
苏清誉无可奈何,将画纸递给了安华,安华展开一看,眉蹙得更深了。
“伤口成锯齿状,血液喷溅不是很多,喉咙和腹部的伤口最为致命。”安华轻声道。
苏清誉道:“可有眉目?”
安华眸色微冷,沉声道:“有是有,不过有几分棘手。这伤口……类似唐门最具代表性的飞花刺留下的痕迹。”
在玄宗之前,江湖人一向与皇城井水不犯河水,随着玄宗的岁数渐长,为了彰显权利,玄宗多次干涉江湖事物,甚至还要对武林盟主大选参上一腿,江湖人都知楚棠未死,早已对玄宗有了不满。
城南有一常家,仗着宫中有人照应,平时常家的侍卫都敢做出强抢名女,陷害忠良的事情,而玄宗哪里管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是在一天晚上,常家彻底覆灭,上至老人夫人,下至小孩奴婢,皆是被杀。这一案子因为证据不足迟迟没有被破解,但若真是唐门中人所为,那便当真是棘手了。
苏清誉微微挑眉,随手夹了一块鸭肉放到嘴里:“真有那么棘手吗?”
安华沉默些许,微微颔首。
苏清誉又夹了一块鸭肉,想了半天递到安华那里笑道:“侯爷可又要麻烦一阵子了,来,吃块鸭肉补补脑。”
安华僵在原地,微微揉了揉眉心:“还是你自己吃吧!”
苏清誉也不客气,一口便吞了鸭肉,随口道:“若真的棘手那便不做了,省的两难。”
安华轻轻笑,望向苏清誉:“如果是你,你会杀了常家吗?”
苏清誉随意地拨弄着香酥鸭子,轻声道:“这等恶人,多半欠揍,但若是杀了他们便是愚蠢了。”
安华微微挑眉,道:“什么意思?”
苏清誉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道:“皇权至上,连玄宗老儿都懒得管的事情却被一个‘唐门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不是有病就多半别有所求。”
苏清誉依靠在檀木椅上,凤眸轻轻眯起,道:“还有,若真是江湖人所为,也太过蹊跷了,先不说杀了的那些平时欺男善女的常家人,他将与此事无关的老人小孩奴婢都杀了,连只狗都没有留下,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
安华微微蹙眉,道:“你的意思是……”
苏清誉望着安华,略带几分吊儿郎当道:“喊我哥哥我就告诉你。”
“……”安华漠然,半响道:“我还是自己去想吧!”
苏清誉见状不妙,匆匆拉住安华的衣袖,冰冷对面容上却是绽开了带着讨好甚至有几分别扭的笑容:“我喊你哥哥好不好,安哥哥,别走嘛,好不容易有机会破一次案,就让我装一次神探吧!”
安华被惊得打了个寒颤,她自然知道苏侍郎有个怪癖,一旦破案就高兴得像个傻子似的,不顾仪态,正是因为如此,皇帝为了保全苏清誉高冷的名声,将他远离大理寺。
如今一见,果真如传说中一般,高兴得像个傻子。
苏清誉还不知道安华在心中给自己安上了一个变态的记号,他望着画像,话语愈发流利,隐隐带着几分兴奋:“这凶手定是另有所图,也许是借机会挑起皇室与江湖人的矛盾和战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无论如何,目的定是不良。”
苏清誉嚼着鸭肉,目光灼热地望着画像:“你刚刚说了,唐门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飞花刺,而这个灭人满门的凶手怎么可能会愚蠢到恰好用了自己门派最具代表性的绝招呢?人在江湖飘,定不会只有一个武艺傍身,若我是唐门的人,我要杀人,要么用一些不明显的暗杀方法,要么用其他的武学,除非是想要别人知道自己是凶手,不然绝不会这么傻到暴露自己。”
安华微微颔首,苏清誉说的也有道理,就说安华,暂时的移花宫掌门,但是并不是只会追花剑谱,她也曾学习过许多旁门左道,若是杀人用自己剑谱,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安华轻轻抚摸着不惑,道:“苏清誉。”
苏清誉回过神来,刚刚的兴奋渐渐褪去,又恢复了死鱼脸:“嗯?”
安华唇角染一分戏谑的笑,道:“刚刚你的包袱掉了。”
“……”苏清誉一脸漠然,面容却隐隐有崩裂对样子。
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