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当张馥郁被封为太子妃,她还如深堕梦中,不信这是现实。当“太子妃”这个称谓一天天的在她耳边萦绕,她才渐渐明白,这天下真的已经换了主人,她将是辅佐下一代主人的妻。
她本是做不了太子妃的,她和朱高炽面对朱高煦的赫赫战功,心下还是有几分自卑的。这朱高煦果真成长一名良将,不仅善于冲锋,且熟读兵法,在战场上如同朱棣的左膀右臂,被朝廷上下称之为“左战神。”相比之下,朱高炽的龟缩守城,则被朱高煦讽刺为“乌龟守城”,并且在很多场合中不顾旁人再侧,时常拿出来取笑逗乐。对此朱棣也未曾说过他一句,眼看在朱棣的心中,朱高煦的地位比他哥哥不知高了多少。
对此朱高炽一脸淡然:“他若想当这太子,给他便好,自家兄弟争抢,甚没意思。”
张馥郁听了丈夫这一番言辞,不觉冷哼一声:“世子这话说得轻巧,你弟弟可是那手下留情之辈?他随父皇,是个豺狼虎豹的角色,你此番言辞,与当年朱允炆别无二致。”
“世子妃言重了。”
“你若不争,我便替你去争!你不想活,我和基儿还想活呢!”张馥郁拂袖而去。在朱高炽的记忆中,这是张馥郁头一次说话这么严重,他苦笑摇头,知道她要去找如今的徐皇后,便随她去了。
徐皇后听是张馥郁求见,知道张馥郁要做什么。她本不想见,也没心思可见。她的母家在这场战役中死伤众多,若不是她极力劝阻,又策反多人,这徐门一脉,怕是要没落。
门前宫女告诉张馥郁徐皇后午间小憩,让她明日再来。
张馥郁谢绝好意,在徐皇后庭前跪坐,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她跪在太阳底下,坚若磐石。徐皇后略有心疼,无奈召她相见。
张馥郁进门重礼相拜,脸色凄然,唬得徐皇后连忙相问。
“母后,儿媳打扰您只是想问您一句,您可愿见手足相残,大明国殇吗?”张馥郁眼泪涟涟,惹得徐皇后也有几分难受。
徐皇后喝退左右,细细问道:“此话怎讲?你这话太重,若传到前朝去,免不了又是一番争论。做王妃一定要注意分寸,被人落了话柄,有时候一辈子再难翻身。”
“儿媳知错,只是儿媳不懂,为何您之前所说的话全然不作数?”张馥郁悲切之中又带了点故作的莽撞,“您曾许诺帮世子保住嫡位,可如今前朝争论立长还是立幼,这是为何?”
“你自知原因,又何必故作姿态来问我,坐下说罢。”徐皇后示意张馥郁坐下,“你我都是明白人,不需要这么拿腔作势的。你若能说服我,我便保炽儿,若不行,我也只能从了皇上。现在要我替炽儿说话,则是要拿着我的荣华去赌,你可明白?”
“郁儿自然明白。”张馥郁抹干了泪,整了整仪容。确实,在这徐皇后面前,她本就演不得戏的。“不过您若不愿为长子说话,那次子上位,长子也便没了。这是其一。”
“煦儿不会,你多虑了。”徐皇后不以为然。
“当年他入南京面圣,在途中霸道异常,被多人上告至燕王府。这还是在他尚未有大权大势之时。皇后,您自己想想,若让他手握重权,凭他对我夫妇二人这多年来若有若无的羞辱,会让我们多活一日?”
“这……”徐皇后想起朱高煦幼年,心下不由忐忑,但又觉不服,“即便他有心弑兄,朝野上下自然会阻碍于他,如此大逆不道怎会放纵?”
“好,绕过我们夫妇二人的性命与荣华,我且说说这天下。”张馥郁明白他夫妇二人在为燕王谋位之中立功寥寥,无法引起徐皇后的重视,于是她便把目光放于天下,要徐皇后看明白。
“若立朱高煦为太子,他杀伐好战,且相比当今圣上,并无优秀之处。您可否同意,朱高煦相比当今皇上,并无胜出?”
“然。此话坦然。当今圣上文武双全,智谋无双,颇有太祖当年风范,但依旧不及太祖。这煦儿性情暴虐,与其父相比,性烈更甚;若比谋略和文才,却不及他父王六分。”徐皇后也承认。
“这军功不同于政工。若朱高煦能够镇守北疆,或者领兵打仗,朱高炽留守中央发展大民生活,那么这两兄弟相得益彰,以后将是大明千秋之福。”
“你说此话自是无错,但一个不甘于做臣的皇子,怎么会服气一个不如他的天子呢?国内战乱四年,馥郁你还没看透?”徐皇后叹息一声,“我正是害怕若干年后,靖难再重演一番,所以并未反对皇上立朱高煦为太子。若到时我与你父皇已落尘土,他无人管束,争权夺位,倒时便是这一国之殇啊。我正是怕再起国殇,才同意立他的呀。”
“可是您难道觉得大明江山稳固两世还应该派武将为君吗?不,若朱高煦为太子,之后世世皆有可能以武将为君。大明生产则会被用于扩张疆土,大明男儿则会因为武将受重用而争抢为军,重武轻文大明江山怎可能会千秋万代?这道理您不会不知吧?”
“你这话……”徐皇后想了半晌,觉得张馥郁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况且,我夫君虽然不才,但嫡长子基儿却是个明君的底子。”
“基儿几岁了?”女人总是对孩童有兴趣,这么一说,徐皇后的重心立马聚集到还是幼童的朱瞻基身上。
“基儿已过四岁,唐诗已通百首。”
“可是自学?”
“基儿太小,武不能骑马舞剑,儿媳便带其练习投壶;我与其父都喜诗词,无事便在寝殿吟诗对句,一来二去,基儿记住不少。”
“如此伶俐,倒是少见。你且带基儿与我见面,若他为良才,我必为你争取。”
张馥郁心下暗喜,她本以为此事再难回头,没想到这基儿倒是个能够力挽狂澜的角色。她终于意识到子嗣可能是她手里的一张王牌。
本想立刻带朱瞻基见徐皇后,不曾想徐皇后派人传话,说她身体略有不适,等身体稍好再见长孙。
张馥郁知道她这也是权宜之计,今日已将徐皇后逼到无后退之路,适当的留些时间让这心慈仁善的婆婆喘口气,也是应该的。
当下张馥郁不再想别事,全心全意为儿子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