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片白茫茫的梦境中,段无延听见自己的声音正在不断回荡,而且越回荡越小。此时满心疑惑的段无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完,但是,那个自称是天虞山全清教掌门的老头却早已没了身影。
忽然,段无延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在一股凉滋滋的水浇着,而那张被扇肿了的烂脸在被那股清流滋润了几番之后瞬间舒适了不少。段无延抬头看去,只见在自己头顶上那抹无边的白色中正有一股股清泉般的流水徐徐落下。
段无延顿时就乐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景。
此时的段无延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但是这股清流对于他的烂脸而言实在是太舒适了,他根本就不愿意从这短暂的欢愉中醒来。
段无延用双手接了一捧清泉,并用这股清泉轻轻地洗了洗脸。段无延的动作十分小心,十分轻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那张可怜但俊俏的脸蛋碰坏掉。但是出乎段无延意料的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时,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
段无延愣了一下,紧接着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拍了拍,原本那又疼又热的肿胀之感竟已荡然无存。段无延不禁面露欣喜,心中暗道:“原来这老头这么厉害?我还以为这群道士只会念念经画画符什么的!”
但段无延又转念一想:“哎!等等,我好像是在做梦。对,我是在做梦!什么命有乾元,什么天虞山全清教掌门……通通都是梦里的。肯定是我今天见那个小道士见得多了,所以开始瞎做梦了!唉,还想着上山回来赢大钱?做梦吧!段无延!”
段无延不禁自嘲一笑,然后在自己的梦中大声喊道:“做梦吧!段无延!”
然而就在段无延张嘴大喊的时候,有一股清泉落在了段无延的嘴中。瞬间,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从段无延的喉咙中传来。段无延猛地咳了好几下,显是呛到了水。
这一下顿时让梦境中的段无延清醒了过来。
段无延猛然坐起,连忙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在狠狠地咳了几下之后,一口泉水被段无延从口中喷了出来。
段无延一愣,寻思道:“嗯?这水是真的?我刚刚不是在做梦吗?”
段无延又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他惊奇地发现,自己那张被扇肿了的脸此时平滑细嫩之极,根本没有挨过巴掌的模样及痛楚。
“呀!神了!神了神了!不会真的是天虞山全清教的掌门来梦里找的我吧!”段无延心中暗道:“那这么说,我命有乾元是真的?我以后能赢大钱!能赢大钱!哈哈哈哈!”
段无延顿时大笑了起来,极为快哉。段无延只听得自己身后传来了一阵禽鸟振翅之声,又觉几道翼风骤起。
段无延转身看去,只见几只白鹤正从庙中往外缓缓飞去,而在它们往庙外飞的时候,段无延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几只白鹤的嘴里滴出了几滴清水。
“原来是这样,看来肯定是那个老头叫来这些白鹤为我的脸疗伤。”段无延自言自语道:“不过……这用口水是不是太脏了些?我段无延再怎么不济,也从没用过白鹤的口水洗过脸啊……”
段无延想来想去,只觉得这老头既好玩又好笑,而他的那个什么宝贝徒弟更是有趣得要死,段无延长这么大,可从未见过像陈长倾那般呆板的人。
“行了!”段无延抻了抻懒腰,缓缓向庙外走去,心中想道:“不管怎么说,我段无延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这个小道士既然肯这么帮我,就算是不冲着以后赢大钱,我也决不能把他留在洪三爷那里。哎,走咯,走咯!想个法子把这小道士从洪三爷那带出来,然后再立马去天虞山。越早回来,我赢得钱就越多!到时候我有了大钱,整个段家都是我的!什么段老头子,大哥二哥的,全都得叫我老爷!”
段无延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自己的宏伟大业。不知不觉间,便又走回了城里。城中的街坊邻居们一见到段无延,便又开始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而段无延此刻心里正想着美事,浑然不把这几个外人的话听进耳朵里。周围的路人一看这段无延越被骂,笑得就越开心,不禁都纷纷绕着段无延走里,嘴里都嘟囔着:“疯子!疯子!”
段无延洋洋得意地在街巷中迈着步子,并缓缓朝着洪三爷的地盘走去,心里寻思道:“这会儿正早,估计那洪三爷还没醒过来。我现在赶紧去找到那个小道士,然后带着他从城西南角的狗洞里钻出去,这样就省了从大城门跑出去,也不会被那几个盯梢的抓住!”
段无延这边想着,那边就已朝着洪三爷西街的盘子跑去。洪三爷西街角的生意没干多久,此时肯定是缺人手的时候,陈长倾那个小道士必然会在那里干活。
段无延跑了几条街,穿了几条巷,等他到了城西街时,太阳才刚刚出个头。
“还好老子跑得快,估计洪三爷现在刚掀被子,趁他洗脸的功夫,我敢紧带着那个小道士溜出来!”段无延躲在一墙角后,暗自思量着。
可突然,段无延竟听到了一下下劈柴声从不远处传来。这每一下劈柴声都清脆至极,而且间隔都很短。段无延大概细听了十几秒,感觉这劈柴的人力道极大,且气息绵长,他似乎每次都只需一斧子便能将那木柴劈断,并且连劈了十几块柴都没休息。
段无延心想:“城里可没有这么能耐的人,怕不是洪三爷抓了那小道士来就是让他劈柴火?”段无延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便寻着劈柴声悄悄摸去。
在段无延又摸过了三两个街角后,他终于看到了这个无比能耐的劈柴人。和段无延想的一样,这劈柴的正是那小道士——陈长倾。
段无延不禁皱了皱眉毛,连忙走了上去,站在那小道士面前,问道:“这大早上的你不好好睡觉,再这劈什么柴?”
陈长倾见到段无延也是既惊又异:“段兄弟,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赶快前往天虞山,我师尊有要事找你!”
段无延不禁一笑,道:“我段无延岂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自己欠了一屁股债让别人来还?你师尊说了,我不带你回天虞山,他就不见我。”
“我师尊?”陈长倾不禁一怔,随即想了想,又缓缓对段无延劝道:“你就与我师尊说,弟子陈长倾还有要事要做,暂且不能回去。我师尊听完,不会不见你的。”
段无延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连忙催促道:“不行!不行!那我也绝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替我做苦工!你快和我走,再不逃,一会洪三爷就醒了!”
陈长倾只是微微一笑,又将那劈柴的斧子抡了起来,只听得一声脆响,又一块柴被劈成了两半。
段无延气得直跺脚,大声对陈长倾说道:“你这呆子!要是按你这么劈下去,不得等到下辈子才还得清这一千两银子!”
陈长倾一边劈柴,一边应道:“我现在是在山下,师尊不许我用法力。要是他允许我用法力的话,这些柴我用不了几刻便能劈完。”
段无延一听,不禁心中生奇:“你还会法力?”
陈长倾笑道:“全清教的弟子当然会用法力。”
段无延不禁眼珠一转,对陈长倾说道:“不如这样,你随我去赌场。咱去赢他个一千两银子回来!”
陈长倾一闻此言,当即将手中的斧子放在了一旁,对段无延说道:“段兄弟,在下劝你以后切莫沾赌了,我师尊说……”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十赌九输嘛!”段无延不耐烦地说道:“可你不是有法力嘛!咱赢他一千两岂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陈长倾摇了摇头,又拾起了拿斧子,开始劈起了柴火。
段无延被气得干瞪眼,心中暗骂道:“这小道士也忒不知好歹!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段无延此刻虽是想要带着陈长倾离开此处,但现下一看,这小道士油盐不进,根本听不进去话。末了,段无延只好说道:“好好好!你在这里劈柴!我去赌坊!我去赢个一千两银子,然后回来赎你!”
“不行!”陈长倾突然正色说到。
段无延不禁嘻嘻一笑,道:“腿长在我这里,我想去哪就去哪?我说要去赌,你也拦不住我!”
陈长倾突然从地上站起,然后对段无延抱拳说道:“段兄弟,此时师尊有要事找你。你一定要尽快前往天虞山!”
段无延又是嘻嘻一笑:“我不管!你不和我走,我就不去天虞山!嘿嘿!”
“可我要在这里还债!”陈长倾双眉紧蹙。
段无延不禁眉梢一挑,笑着说道:“那你先在这里还,我就先去赌,什么时候够一千两银子了,咱就一起上天虞山!”
说完,段无延便悠然转身,要朝赌坊走去。
陈长倾急得大叫道:“不行!师尊说了,你逢赌必输!你是绝对赌不赢的!”
段无延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戏,于是便故意边大步往外走,边哼起了小曲:“哼哼——嗯嗯~嗯——”
陈长倾见状,当即飞身一纵,从段无延头顶跃过,翩然落在段无延身前,正色劝道:“不行!你不能去赌!”
“是谁要赌啊?让咱看看!”只听这时,一粗犷之声从远处传来。
段无延一听此音,便知来者是谁。段无延顿时心中一凉,暗暗叫苦道:“陈长倾呐!陈长倾!你不和我走就算了,现在是连我也难脱身了!”
远处,一大汉正踱步朝着段无延陈长倾二人走来。只见这大汉衣衫华贵,手攒金胆,一腮黑卷硬碴胡,两只虎豹铜铃眼,正是那西街一霸——洪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