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地下室」
“爹。”小尺绫抱着一本书,讷讷说道:“我把这本书背完了。”
尺轴坐在靠椅上,左手扶着额,右手端着水烟杆假寐着点了点头,嘴角漏出淡淡几缕烟丝。
小尺绫拉了拉他的衣角,见他不动,又叫了一声,只得沮丧走开。
他走到地下室通入地上的楼梯,望着那道门久久发呆。
外面,门缝有光。
服叔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少爷。”他笑着递过去两颗糖,柔声说道,“生日快乐哦!”
两颗糖呈在他的手心中。
空气中却已氤氲着香气。
门外。
他对两颗弥足珍贵的糖果痴痴看着,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
九年级九班的后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打断了讲得神采飞扬的老师。
“谁是解次生。”他靠在门上低头看着地面。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了起来,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出来。”
那男生放下手中的笔,跟着从后门走出,站在他面前。
尺绫靠着墙,仍旧盯着地面。
“你是?”
“没事,马上就认识了。”他尽力低头掰着手指。
站了很久,眼前这人似乎有点不耐烦,起身往里走。
“没事我就进去了……”
尺绫伸出手,一把揪住解次生的衣领。
“……有事,怎么可能没事呢。”
说着,他就用力把那人扯过来摁住头反手往墙角推,顿时头破血流。
闻声而来的老师冲过来,怒吼道:
“干嘛呢干嘛呢……”“你有病吧!”
“猜对了。”尺绫理理袖口,满不在意地答道。
解次生,一昧地捂着头,黑色的方框眼镜掉落在地。
“来闹事是吧,我认得你,你这种人渣就该滚出去。”
“嗯哼。”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有病是吧,可为嘛要闹事呢?”
“是啊,为嘛呢?”
“……为嘛服叔能让你动,为嘛你可以坐在这毫发无损呢?”
解次生脸逐渐变青,被他用余光瞥着。
“……为嘛啊?”他低声,微微看着地面,“你凭嘛啊?”
他从小被服叔照顾,有很深感情,现在服叔被人伤了,他不允许。
那手法他见过,牢记于心,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他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东西。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小刀,那小刀他总是随身带着,离不开身。
“……”
他把解次生逼近墙,露出残忍的目光,手上的刀锃亮。
“我们,尺家很好惹吗……”
解次生有点害怕起来,他确实做了亏心事,拿了服叔来练手,但他知道面前这个只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公认的,自己亲眼见证过的,最废的人,没有一技之长甚至没有玄关,没有人看得起他甚至被家里人嫌弃,说什么自己也能够他过,自己身上的本事足以让他滚了。
“放开我。”他想扯开捉住他的那只手。
“是不是……很好惹是吧。”尺绫突然看着他,头微微低下,目光中不知多了一层什么,“……我陪你练手啊,你干嘛搞服叔呢,我给你打啊,你爱怎样搞我就怎样搞我,我都没关系的,没人会管我的,可是你干嘛弄服叔啊?他就不像我,你弄他我就有所谓了呀……”
他语气中突然带起一点儿哭腔。
解次生呆呆地看着他,
解次生其实也无意把服叔伤成这样的,他认得,路过,看见那老头对他笑了一笑,只是看不顺眼,又憋得太久了,无脑就冲了上去,结果没想到那老头一手都没还过。
“(这个,果然还是怂啊……)”于是,他对着眼前这个人,想一使劲挣脱,却没想到没挣开来。
“嗯???……”他疑惑。
尺绫的目光,像是被擦过似的,又再次盯着他。
“所以嘛……扯上服叔就有关系了,你不是没听懂吧……”
不知怎么地,解次生觉得眼前这个人莫名恐怖起来,有一股压抑感充斥全身。
“神经病……”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骂了句,心有点虚,想走又被强摁了下来。
他好像看见眼前的人嘴角上扬,露出那种淡淡的笑。
“是神经病啊……”尺绫自己重复了一遍,长发遮住脸。
突然变得很不对劲,那老师见状想动作,却被尺绫先把刀架到解次生的脖子上。
尺绫一边紧抓一边对那老师低声怒吼:
“滚进去。”
狼狈。
“你先放刀,我没听懂,我是老师,你可以讲给我听我帮你们两个人解决……”
“去你妈的,要你有屁用啊。”
“我会帮你主持公道的,你先放下来,我是他班主任,我帮你……”
“恶不恶心。”
他仇恨地望着,骂道。
“伤人犯法的,你理智一点……别乱来”
解次生还想挣脱,他一手掐的更紧了,凑到那耳边低声说:
“哎哎,别乱动。”“我是废,没错啊。”
“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是吧。”
他凑到解次生耳边低声说:
“我从小废,人都没伤过几个…”
他又轻笑一下。
“但不瞒你说,
我其实杀人不少啊……”
渗人。
鸡皮疙瘩几乎全部起来了。
那老师看着不对。
那老师正欲冲上去时……
解校长来了。
“尺绫。”
校长站在他们身后,背着手斥责道。
尺绫头都不回。
“……”
解校长示意那老师先回教室教书,剩下的他来解决。老师犹豫了下,关上了门窗。
空气突然寂静下来。
“……我们出来慢慢讲好不好?”
没有应答。
“就一下,你先出来好不好?”
“算我求你了……这是我们家的错……”
尺绫仍旧缄口。
“……”
解校攥紧双拳,死死看着
突然“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求你了,是我没教好儿子,是我的错……”
他咬着牙。
“滚开。”
“我他妈叫你滚。”
“我求你了。”
“……”
刹那间,被压制的解次生突然夺过他的小刀,朝他划了两下。
手背,被划破了。
他故意没躲。
尺绫望了一眼解次生,他眼中尽是说不尽的失望,好像其中还隐藏着一些蠢蠢欲动,是他内心深处有点兴奋起来。
“抱歉,不行。”
“我是他爹,是我的错……”
“……”
“求你了,是我错,子错父之过啊……”
“……”
“我求求你了,我就这么个儿子……”
“……”
这点东西好像戳到他的某个点,使他有些动摇。
凭什么啊。
“……”他抬头叹了一声。
他手背上的血已到,正欲往下滴。
真的,不行。
恶寒。
血脱离指尖的瞬间,就凝成了冰。他余光蓦然瞥见一个人。
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擦过。
“哟哟……”“…这种事怎么能让我亲爱的弟弟做呢?弄脏他的手就不好的。”
尺言从他身旁走过,走过的地上结了薄薄一层霜。
“解元老起来吧,免得又有人说我们闲话。”
他轻弄指尖,拨开尺绫的手。
“啊哈,就是你么?”他盯着解次生的眼睛,代替了尺绫的位置。
空中凝结冰晶,尺言甩开解次生手中的小刀,在他耳边说道。
“……够大胆嘛,我们也敢惹,不想活了?”
他呼出一口寒气,空中的冰晶已结成细细的冰锥。
“哈~”,
四处冰锥猛地冲来,插进墙半寸有多,解次生背后一凉,瑟瑟发抖起来。
尺言一笑,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目光也锐利起来,解次生更害怕了,完全不敢动。
“呵~”尺言蔑笑,
“得亏服叔没事,不然你现在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尺绫一旁看了,转身离开。
“下次长点记性,”尺言看着弟弟走后,脱开身来,“下次饶不得你。”
解次生不吭声,还没缓过来,而校长则是朝他鞠了个躬,低头说道:
“大恩不言谢,改日定登门拜访。”
“免了,麻烦。”他嗤鼻轻笑,“我可还没告诉尺平呢……”
“真的,很感谢……”
“别净说空话。”他又状似无意,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管好,下次保不了你们。”
只剩父子二人。
解次生好像还没搞懂,讷讷叫了句:
“爸……”
“你滚。”
“……”
“我他妈叫你滚,给我弄出这么大事来。”
“……没多大事嘛。”解次生哭了起来。
“你他妈再说一遍。”
“那不就个老头嘛,我没想弄他的……”
“住口。”
“……”
过了一会儿,解元看着被自己斥责的儿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被服得玩了呀……那老狐狸……”
“……什么。”
“……服得是檀木香家的外徒,你弄伤他,一百条命都不够赔。”
“檀木香家……”
“故意的啊,你中套了……”
他顿了顿,然后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可,那个谁他就是……”
解元不由分说上去就是就是一巴掌。
“你他妈才是废物,就学了点皮毛还敢叫嚣。”
他又生起气来。
“……”
他委屈地站着,过会,解元有点后悔,又对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
“废物,可能吗?”
“你放聪明点吧……”
“他是前代家主尺轴的唯一私徒,自己好好想想吧……”
***
小秘密:
尺绫的刀是尺轴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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