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绫把三夫人和尺遥给赶出去了。
没有任何理由。
都走了,这样一来,屋里就更显冷清了。
尺绫一个人赤脚坐在静得可怕的地下室中,时不时缓缓挪动一下,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他左手端着一支精巧的水烟枪,时不时凑到嘴边吸上一两口,再做回死人任烟从嘴边细细漏出,白色的烟雾中他的双目已无神。
他托着头,向上望着,缓缓地闭上了眼。
浮现出的是一片黑。
淫/荡。
荒唐。
他近来好像消瘦了许多。
他没死成。
真恶心。
那种特别无力的飘忽不定,无可奈何的小行为,他身上实在太多了,不算惆怅,也就还是那样的多。
啊哈。
那种眼神,什么都看不清,他的发丝动了动,又忽而整个人停止了。
杆尾,点点烟星在燃。
“嗳!你在干嘛?”阿竹轻轻问道、
“啊…没事。”
“让我摸摸你好么?我想为你画幅画……”她低头吟笑,眼中的眸像雪一般纯。
“好啊。”尺尚走过去,蹲了下来,轻轻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阿竹轻轻摸着,认真揣摩他的样子。
“怎么样。”
“别乱动。”她皱眉责备,“你一动我又要重来过了……”
“嗯。”他很轻地回答,惟恐惊扰到眼前这个如画的少女。
“你刚刚在干嘛啊?”她放下手,开始执起一旁的铅笔。
“没干嘛。”
“不是在调香吧,你衣服的味道都变了。”
“不是。”
“那你在干嘛?”
“制毒。”
“哦。”她轻轻允了一声,继续动手中的笔,清风吹过她的发梢。
on
……
「今天的话,我们就来聊聊诗吧……」
「如果说,诗是海,那么想必海就是一个大大的盐池,诗人就是盐中酝酿的水,正如我们所不在意,他们加以珍惜……」
「古往今来,屈原、陶潜、杜李、乐天、辛弃疾、苏东坡、五柳朱子、李清照……林徽因、巴金、余光中、海子顾城……我自风中来,站在黑夜之中极目徘徊……如果让白教皇桥撞上太阳船,也许我双目就只能看见最后一刹白光……」
「我们都是孤魂野鬼,被遗失在夜晚」
「惘然」
「但我们仍旧抱团取暖……」
「所在这个繁忙的城市」
「伴随车笛声我只好逆流而上」
「在夜市里过点有情氛的生活……」
「好的,今天呢……」
「还是先给大家朗读一首北岛的《一切》: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
「北岛,1949年生人,是我国朦胧诗的代表人物之一……」
「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啊……」
「也许,眼前有一层雾,也许有人一直迷惘又一直渴望……」
「……编不下去了」
「大概是……唔,我可能有点自卑吧,让我们从归正题,聊一聊我们心中最喜欢的诗人吧……」
「下一个的是汪国真……」
「外面下雨了……」
「……」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听呢?……」
(接入观众电话)
「嘟……嘟……嘟」
「我就说嘛。」
「算了吧,好无聊。」
「要不我们就换个话题吧……」
「唔……“死”怎么样?……」
「……老实说,我还是蛮在乎“死”这一回事的,因为确实嘛,见过很多人的死亡。」
「有飞来横祸的陌生人,有仅仅相见一两面的远友,有身边的人,有不喜欢的人,有时候是上午相见,下午就传来噩耗,有时想起对方打电话去询问却发现对方已不在人世……」
「…其实嘛,自杀是一件蛮美好的事。」
「亲眼见过的,死嘛,让一切都去死好了,果然还是没人听啊……唉,差不多差不多了呀,大家都该睡了吧,晚安啊!」
「才1点呢……」
「这次,能不能就任性一点啊?……」
「……」
「……嘟……嘟……嘟……(两分钟)」
「嘀.」
(沉默)
「…嗳,还没睡吧…」
(沉默)
「睡不着么?那就听我说说话吧……唔,要从哪里说起呢……」
「你还在抽烟吧,困了就睡啊……我知道你不困,别总是强撑着,你也不想想你多久没休息过了……这样,会把身体熬坏的……」
「想想就有点内疚……」
「是吧……」
「嗳,你还在听吗?我知道你肯定在听的……其实上次你房门前的那碗糖水特别好吃,你是最喜欢吃甜的了。我一下班就去排队了,等了好久才买到的,哎,别抽烟了,不如出来走走吧,里面闷……」
「呐……」
「……你现在长大了呀,以前我去抱你,觉得你很小一只,现在你高了,和我几乎差不多高了,看着你都有点不习惯了……」
「……你这人,蛮容易被人看透的。」
「我比你还幼稚呢……」
「好肉麻呀……」
「好久都没和你这样聊过天了……」
「我好想你。」
「要是你那天想死了,就先给我打个电话吧。」
「我真的好想你。」
「好了呀,今天聊得差不多了,真的好久没聊过这么久了啊……唔…我先挂了啊。」
(…嘀…)
……
off
=====
吾乃地底之黑蛆
=====
他拿起这个月新送来的账本过目,百无聊赖地在页尾画了一朵可爱的小花。
“阿绫,吃饭了。”服叔站在门缝间叫他。
“嗯,等一下来。”他放下烟杆,盖上了笔,披上了那件宽大的裘披,对着镜子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诺大的饭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服叔在一旁看着他。
“三哥呢?”
“他没回来。”
“哦。”
他掂起筷子默默吃饭。
“唔,应该画得很像了。”阿竹把画像递过去,把半截长的铅笔攥在手中,“好多遍了,你看看……”
“是么?原来我长这样的……”尺尚认真端详了半天。
“什么嘛……”她用力拍打了他肩膀一下,然后忽地沉默了,“…你,究竟为什么要去……”
“去干吗?”
“就是那个,你一直干的那个……制毒。”
“嗯?……”他抬起头,望着她。
“不为什么。”
“这个东西不好,别去碰行不行。”
“我知道。”
“……”
“因为有人叫我帮他去做,所以我就去做了。”
“哦。”她低头,“那人,是谁啊……”
“我弟弟,亲弟弟。”
“为什么?”
“不知道,因为信任他。”
“那你也信任我吗?”
他顿了顿,立马笑着回答。
“当然……”
话音未落,突然就响起了鸣示的枪声。
“警察么?”她紧紧抓着尺尚的衣服慌忙问道。
“不全是。”他冷静回答。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工厂,里面藏着差不多有五十公斤的冰/毒。
“怎么办?”
“你先别乱动,我怕他们伤到你。”
他装佯勒住她,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带着她走了出去。
四周忽而沉寂。
“嘘!”
突然,一阵疯狂的射击突然响了起来,对准着他的方向,尺尚夹着她不动,每一颗子弹都与他擦肩而过,早在他选定位置之时,他就已经把四周给研究通透了。
非常精准,只有地面千疮百孔。
不一会儿,枪声停止,只有警察留了下来,他们一边谨慎地排查奇怪的枪声来源,一边朝他俩持枪靠近。
“放开她。”一名警察用枪对准了他。
“……”他十分冷漠地瞥了一眼。
“放开她,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过来一点。”他皱着眉说了句。
那个警察往外退了两步,正与旁边的搭档打着手势。
阿竹虽然看不见,却大概料到是什么事,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咬牙,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忽然,一只手有力地摁住她的头,把她靠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一用力,整个人都扑进一个温暖的臂弯。
一响枪声震耳欲聋。她想抬起头来,那只手却紧紧地把她摁住,她哭出声来。
一个声音忽地传来。
“……什么嘛,你明明可以躲开的嘛。”尺绫站在他的身后,百无聊赖地说了句。
他手中的枪还冒着烟。
尺尚左侧中了一枪,血染红了大片白袍。
阿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又无可奈何。
“是算错了吗……”尺绫质问着他,他随即跪倒在地,一张口便涌出鲜血来。
“……唔。”
尺绫歪着头满不在乎地笑道。
“算得不错,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回家吃饭了。”
他倏然倒在地上,手指抓着她的发丝昏了过去。
尺绫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谢谢啦。
众多的枪口对准着他,人人都变得十分警惕。
他明智地拆枪缴械投降,又笑了笑:
“这里一开始就只有一个活人,我,代号黑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