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尘回到屋子里，还是和以往那般坐到床上打坐修行。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很多个年头了，虽然枯燥，但是习以为常。

窗外依旧寒风瑟瑟，老屋破旧的窗户上满是破洞，风从缝隙吹过来，发出呼呼的声响，十分刺耳。从缝隙进来的风来到他身边，肆意地怒吼着。但君若尘微闭双眼，丝毫不为所动。

任风吹雨打。

他自如磐石。

许久之后，点点光芒自他身上亮起。虽闭着眼，但周围的一切事物却出现在他的识海当中。他的意识离体而出，来到了泥墙的柴刀之上，来到了老屋的庭院内，来到了庭院的那棵枯树前……

修行的时候时间过得悄无声息。

黄昏已逝……

夜晚很快来临，比白日更加嚣张的寒风袭过，街上已经少有行人。君若尘自打坐中醒来，吃过晚饭后冒着寒风离开了老屋。衣衫不厚，但足够挡风。

他的脚步很缓，寒风呼啸，从他的身旁刮过，卷起他的衣衫。但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坚定地向前走去。一直走了很久，漫无目的。

不久后，君若尘来到一条长街旁停下。在他不远的地方，一处大宅的门口站立着两排士兵。

这里是城主府。

大应王朝自开朝以来就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一城之中，城主就是主宰。住在这城主府附近的居民，都带着敬畏的心态偶尔朝此处张望。

君若尘远远地站着，负着双手，悠然打量着。不知是在看那些士兵，还是城主府这如睡狮般的宏伟建筑。他就这样站着，看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人流散去。直到夜深人静，星辰渐没。

城主府门前的灯笼早已亮起，君若尘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一夜，似乎是受到了冷冬的催促，变得异常的寒冷。这一夜，有人早早入睡，也有人彻夜未眠。无论如何，这一夜也将很快过去。

……

卯时已过，但苍州城还未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寒冷的风依旧在瑟瑟呼啸，肆意地穿行在大街小巷。

老屋对面的客栈门前，拴在门柱上的那条大黑狗今日显得有些萎靡，爬在地上喘着粗气。

大街上秋风瑟瑟，阴沉沉的天让过往的行人心情也有些压抑。洛府的屋檐上，几只乌鸦飞过，轨迹也显出了几分疲态。

便在这时，街角突然卷起了一道灰蒙蒙的烟尘。

客栈前的灯笼开始震动。

老屋的水缸开始震动。

大黑狗跳到门柱后面，开始朝着远处狂吠。

君若尘躺在老屋的那张床，蓦然醒了过来。他摇摇头，双眼之中却开始有着星光闪动。他坐直身子，开始整理衣衫。

洛府所在的街前，朦胧的烟尘中，一骑铁甲露出了身形，足有数百之众。前来的铁甲士兵个个身强体壮，面色肃然。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灰尘在身后起落，手中长枪亦是整齐舞动，一股肃杀的气息顿时充斥在空气之中。

客栈门前狂吠的那条大黑狗一下止住，身子缩到了门柱后面。

被吓走的百姓躲到了街的另一头，有人探出头偷偷张望。

很快，这一骑铁甲士兵在一名中年指挥使的命令下站成了一排。指挥使押着腰间的长剑，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包围洛府。所有士兵整齐散开，很快便将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洛府的后院之中，此刻正停着一辆马车。洛秋梁和洛溪雪都站在马车之前，在一旁，翠雨手拿着一个绣花包袱站立。洛溪雪终究还是没能拧过洛秋梁，答应了前往东林城。只是这一别，再见不知何日。洛秋梁握着洛溪雪的手，心里苦涩地想着。

他开口道：“溪雪，到了东林城以后，一定要听小姨的话。等过些日子，爹就派人把你接回来。”

“嗯……”洛溪雪眼眶中有着泪水打转，“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洛秋梁点头，抬头望了一眼天色，道：“好了，快上车吧，到了那里记得写信报个平安。”

“老爷……不好了！”

便在这时，秋明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喊道：“老爷，咱的府邸被士兵包围了。”

“什么？”洛秋梁的手骤然一抖，他拉着洛溪雪的手，说道：“溪雪，你快走。”

洛溪雪和翠雨上了马车，秋明牵着马，打开后院的门准备走出。但门刚一开，两名士兵便横枪在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这是干什么？”同行的洛秋梁怒道。

一名士兵走上前，道：“最近苍州城窜进一伙穷凶极恶的匪徒，我们奉城主之命前来保护。为了安全，还望洛府上下不要随意外出的好。”

“荒唐！”洛秋梁震怒，甩袖吹眉。

“我们也是秉公办事，还望洛老爷不要为难。”

“哼！”

洛秋梁冷哼，转身进了洛府。秋明无奈，也只能牵着马车回去。

洛府之内，洛秋梁坐在堂前的椅子上，眼神中却尽是忧色。在他身旁，洛溪雪乖巧地站着，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这些士兵定是来者不善。而唯一知晓内情的秋明此刻却是脸色苍白，他内心依旧抱有期望，只是很淡很淡。淡得就像一缕轻烟。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秋梁听到洛溪雪的疑问，却不知应该怎样回答。商场一事，权势一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看来花真的要谢了。”洛秋梁起身抖抖衣袖，“走吧，我要去会会这个城主大人。”

洛秋梁步伐缓慢，走出了正堂。他抬头望去，屋檐之上，天空中乌云凝聚。阴云在外，却仿若压在他的心头。

经商多年，虽则风风光光，但其实他一直都是如履薄冰，走出的每一步都十分小心，生怕惹出祸端。但是正如他所言的那样，树大必然招风。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所谓的财富根本只是浮云。

隔着一墙，他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沙场气息。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如他，此刻内心也有几分慌张。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洛秋梁长叹出声，目光却是望向老屋那方。那里本是一处闲置着的仆人老宅，几年前被他租给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曾在某个夜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少年才能拖着房租在老屋住这么多年。

风来了，那么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