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庭院内，君若尘站在那棵枯树前。

他双手负于身后，双眼直视老屋的墙外。虽然隔着一堵墙，但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那铁甲的气息，即使再隔上几条街，他也能够感受到。他就这样站着，看得见他想要看见的一切。

秋风掠过，撩起他的一缕发梢。

一处树枝上还残留着一片枯黄的叶，他伸手摘下，然后迈步走进老屋。半晌后，他抱着那空酒坛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挂着笑容，那是心情轻松的表现。

他走出了老屋。

朝洛府走去。

老屋与洛府相隔不远，所以君若尘很快就来到了洛府大门前。街边的一些房屋里，躲在门后的人看见他都很是吃惊，毕竟这个少年是今日第一个敢走近洛府的人。洛府对面的客栈内，客栈老板正站在二楼，似乎也很为君若尘担心。

君若尘不管周围目光，继续朝大门走去。

“站住！”

一名士兵神色漠然，一手稳着长枪，另一只手伸出并拦住了他。这士兵平日里想来也是嚣张惯了，眼神中满是不屑。仿佛只要君若尘再上前一步，他就会抬起长枪刺穿君若尘的身体。

君若尘指了指手中的酒坛，道：“我是来还酒坛的。”

“滚！”士兵吐出一个字后便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未曾放行。君若尘双眼微眯，冷冷地打量着他。一瞬间，仿佛比秋风更冷的寒意直达他的内心，他感到了恐惧。

便在这时，洛府的大门打开，洛秋梁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君若尘，连忙走上前来，道：“小友？”

君若尘神色认真，说道：“洛老爷，我来还你家的酒坛。”

“先进来吧。”

洛秋梁已经发话，士兵如果再阻拦的话就说不过去了。于是他只能收回自己的手，脸色漠然地看着君若尘，那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君若尘抱着酒坛，随洛秋梁进了洛府。

堂前，洛溪雪看到了他，很欣喜。但她知道自己家正面临危机，所以她不能缠着君若尘讲故事。

君若尘放下酒坛，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洛秋梁坐在首位，开口问道。他当然不会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君若尘只是来还酒坛那么简单。

君若尘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在等我来吗？”

说着，他指着脚边的酒坛说道：“洛小姐用这坛酒换了我一个故事，但是酒多了。所以我来到这里，还清剩下的恩情。”

对他而言，赠酒便是恩。

“原来如此。”洛秋梁唇角勾起一丝苦涩，“老夫在此，多谢小友相助。”

“爹……”洛溪雪在一旁，脸上写着疑惑。秋明也是满头雾水，虽然他知道眼前这少年确有些神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家老爷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事实上，那一夜见过这少年的只有洛秋梁一人而已。

君若尘就在这时站起身来，此时的他尚是年少，虽然相比同龄人来说发育较好，但身高依旧不过齐至洛秋梁的下耳处。但是当他站起身的时候，洛秋梁却感觉有一座万里山峰立了起来。

欲凌天而去。

君若尘看着洛秋梁，说道：“去见城主吗？一起吧。”

一起吧。

像是老友之间的对话，自他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自然，但洛秋梁却感受到了强大的自信。他坚定地点点头，吩咐了一些事情以后，迈步朝洛府外走去。在这一刻，他仿佛又重新变得年轻了。

……

瑟瑟秋风吹拂在老屋对面的客栈前的酒旗，客栈老板站在二楼，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洛府。算账的秀才站在他身后，也在静静地望着洛府。这个动作和附近很多人一样，但他们的目光中却藏着不一样的情绪。

“杨先生，你怎么看。”客栈老板嘬了一口茶，问道。

算账秀才是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袭青衣。他轻轻摇头，道：“树大招风，如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自然。”

客栈老板点点头，道：“看来这苍州城主也是个简单的人。”

“的确。”算账秀才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补充道：“只不过却也不是个善人。善与不善，一念之间。”

“善与不善，与你我何干。”客栈老板哈哈一笑，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他偏过头来看着那算账秀才，面带微笑，说道：“不过我对那少年倒是挺感兴趣的。”

“观心境，的确有趣。”

算帐秀才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轻轻笑了起来。

只不过两人的笑声都局限在很小的范围，毕竟如果被街上的那些士兵听见，指不定要把这客栈都给拆了。

不多时，二人便看见洛秋梁和君若尘从洛府内走了出来。然后，在一众士兵的跟随下朝街道的尽头走去。而此时，天已经大亮。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算账秀才点头，道：“期待能够再见到这个少年。”

客栈老板说道：“若能再见，便送他一场机缘。”

……

洛府与城主府相隔不过几条街，虽是步行，一行人也没用多少时间。沿途之中，倒是有不少百姓低声在指指点点。洛秋梁在苍州城的名声可谓多善，大家对这一幕自然很是疑惑。

一路上，洛秋梁都很沉默。

城主府前，守卫肃然而立。红漆雕花的府门早已大开，仿佛知道今日会有客人前来。

城主府外的上空，几只苍鹰在这时飞过，在半空中响起凄厉的嘶吼声。君若尘抬头望着，看它们盘旋然后又各自飞离。

今日的风依旧很冷，他穿着单薄的旧衣衫。寒风透过碎布灌进他的身体，他轻握双拳，一股热气自四肢涌出，驱散了那些寒冷。

洛秋梁在门前停住，朗声道：“洛秋梁求见城主！”

不多时，便有一个管家迎上前来。

他说道：“洛老爷，这边请。”

虽是敬语，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恭敬之意。但洛秋梁全然不在意，只是沉默着迈步跟上。君若尘既然是作为陪同，便也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