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城主府。

罗杭坐在堂前，一身华服。在他身前，此刻正站在一名身着白衣甲胄的将领。

大应王朝，等级森严。一郡之下是一城，一城之主为城主。城主之下，还设有卫军统领及副统领，管辖下属守城的士兵。

而此时，站在罗杭身前的正是苍州城的卫军统领，李梁。

罗杭脸色平静，看着他：“听说昨晚军营里死了一个士兵？”

“是的。”李梁回答道：“钝器致死，与他同营帐的还有几人也至今还在晕厥中。”

罗杭道：“知道是何人所做吗？”

李梁道：“不清楚，目前还在调查中。”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道：“会不会是最近逃窜到苍州的凶徒所为？”

近日来，苍州城沸沸扬扬。不少人都在说城里窜进了一伙残暴的恶徒，李梁对此也有所耳闻。但是他却并不知道，这只是罗杭的一个谎言而已。

罗杭轻笑，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潜入军营并且只杀个一个士兵，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属下愚昧。”

“好了，你下去吧。”罗杭轻轻挥手，示意他退下。

李梁拱手说道：“是。”

待李梁离开以后，罗杭叫来了孙管家。他扔出一块令牌，说道：“去调一队士兵，围了洛府。”

孙管家疑惑，道：“大人，您先前为何不让李统领去？”

“李梁？”罗杭冷笑，道：“你以为他和我们是一路人？我虽然名义上是城主，但是李梁却有着不可小觑的背景。更何况他这人迂腐不堪，想要他发兵替我围了洛府，无异于天方夜谭。”

“好了，不用多说了。你拿着这块令牌去找卫军副统领，他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孙管家语罢告退。

“洛秋梁……”罗杭玩弄着手中的茶杯，伸手一捏，便是将那茶杯捏了个粉碎。

庭院里那几株桃树昨日才被砍下，经历一场雨后，树桩的表面已仿若几经风霜，毫无亮色。树桩的周围，泥土间残损的花瓣无人问津。

雨后清晨，天气异常的寒冷。

洛府门前的那条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再加上没了大黑狗的吠叫，所以这条街此刻也显得异常冷清。只有已经关了门的老屋对面的那间客栈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在轻轻摇晃，看起来也很凄冷。

此时距离君若尘换上那身白衣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他站在院中，飘然出尘。

他手中拎着一个包裹。

柴刀就在包裹里面。

庭院前，那棵已经枯了好久的树上已经没有了哪怕一片叶子。它看起来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但此刻在君若尘面前，它卖力地摇晃着身上的枯枝。一阵风袭过，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也许，这是不舍的泣声。

君若尘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越过围墙望向洛府。

他在等。

虽然昨日已经帮过洛秋梁一次，但是他觉得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还不足以还清那坛酒的恩情。更何况罗杭的目的决不仅仅是替自己表弟出口恶气那么简单，想来在不会很久的某一天浩浩荡荡的城主府卫兵就会包围这里，那时也将暴露出他的真实意图。

突然，庭院的那棵枯树颤抖起来。

老屋内的水缸开始震动。

君若尘抬头，眉头轻轻一挑。他已经猜到了那一幕的到来，却没想到竟然就是现在。

他拎着包裹，来到墙边。

墙的另一面就是洛府。

他一跃而起，犹如身姿矫健的飞燕，从老屋到了洛府。

洛府之外，一队手持长枪的士兵也在此刻到来，然后呈环状包围了洛府。所有人的长枪皆是斜立在前，指向了洛府的围墙，也指向了围墙里的人。

……

君若尘来到洛府的堂前，秋明也在这时走了过来。

突然看见这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秋明只觉一惊。狠命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认错人。他指着君若尘，似欲言又止。

君若尘说道：“我来找洛老爷。”

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被秋明咽了下去，他说道：“老爷在书房，跟我来。”

君若尘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洛秋梁的书房。刚见到君若尘的那一刻，洛秋梁却并没有如秋明那般表现出惊异，仿若早就知道一般，道：“小友，你来了。”

“看来那天晚上果然是你。”君若尘轻笑着说道。

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苍州城外的一条官道上，夜黑风高，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衣少年出现。那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在夜色中狼狈地前行。

后来在少年的身后出现了数名手持长刀的黑衣人，他们很快追上少年，举刀便砍。

彼时的少年身心俱疲，但是在死亡来临的那一瞬间但仿佛被激发了求生的潜能。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柴刀，也杀了上去……

官道上，少年疲惫前行，身后却留下了一堆尸体。

在黑暗的某处，一辆马车停着。马车内坐着一个人，他目睹了这一幕。

……

洛秋梁苦笑着说道：“那晚车夫突然内急，说要去小解，便将马车停在了那里。谁曾想，竟然让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君若尘看着他，“这不重要了，不是么？”

“城主的士兵已经包围了这里。”

洛秋梁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昨日自城主府回来以后，我便知道，这一劫注定是逃不过了。”

“但是你还有机会可以逃走。”君若尘看着他，目光纯粹而自然。

“在这样的世上活着，我们不可避免地要遇到很多的麻烦。”他忽然凝视着君若尘，说道：“你我都清楚，有些麻烦是注定要去面对的，逃避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君若尘讶异。

他有些意想不到，洛秋梁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洛秋梁知他心中所想，苦笑道：“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道理总归是懂一些的。世道当前，我们又有什么反抗之力呢？”

他来到窗前，望着天上飘忽的乌云，浑浊的双眼中有一抹光亮升了起来。

他说道：“我是一个人商人，商人的胆子都是很小的。但是今天，我想要勇敢一次。”

“像年轻人那样。”

君若尘在身后望着他，忽然开始懂得为何洛秋梁会成为苍州城赫赫有名的富商。原来他和别的商人不一样，在他的身上，君若尘看到了很多的东西。

最后，他看着君若尘，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绝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君若尘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说道：“洛小姐送我那坛酒的恩情还没还完，护她平安本是应当。”

“那就好。”洛秋梁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他，“溪雪有个小姨生活在东林城，希望小友能将她送到她小姨那里去。”

“举手之劳。”

君若尘接过信，放到了包裹里。

ps：这章就算是三月七日的吧，八号会多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