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尘目光微凝。
他学着苍州城主的样子,轻轻地挑了一下眉,眼神中有着某种危险的意味。
他虽然是一个少年,但见识甚广。所以他自然是看出来,这枝箭是来自大应王朝的军队。
他更知道,这枝箭应该来自苍州城。于是他朝树林深处看去,他知道在这周围一定埋伏着很多很多的士兵。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罗杭会有这个胆量劫杀他们。
他的信心来自何处?
这般想着的时候,他敛住心神,来到洛溪雪身旁停住。他一个人自然容易脱身,只是如今身旁多了洛溪雪,想要脱身就不那么容易了。
嗖!
又是一道箭矢破空而来,笔直射向洛溪雪,君若尘目光如炬,右手飞快探出,在箭矢落在洛溪雪身上之前紧紧地握住了那枝箭。
这时,洛溪雪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看到了君若尘手中捏着的箭矢,然后,她看见了君若尘眼中闪过的危险光芒。再接着,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是不是我拖累你了?”她开口说道。
君若尘摇了摇头,他走上前,扶起了洛溪雪。他将白马的缰绳交到洛溪雪的手中,道:“一会儿我说跑,你就骑着它朝西去,不要回头。”
“可是你……”
君若尘道:“我不会有事的。”
树林之中,铁甲擦过树叶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一排排士兵挨在一起,渐渐包围了上来。他们目中皆是露着凶光,手中的兵器散发着寒冷的光芒。
他们来到树下,掀起巨大的动静,树上的枯叶便纷纷掉落,像是落下了一场雨。一场十分凄然、忧伤的雨。
一人挤过一名士兵与另一名士兵的身体,走上前来。他抬头看着君若尘和洛溪雪,神情嘲弄,目光不屑。
他叫白松林,是苍州城的副统领,原本这个位置并不属于他,但是罗杭给了他这个机会,所以他也成为了罗杭的忠实下属。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外面套着崭新的铠甲。他的心情很不错,因为他昨天刚刚当上了苍州城的新统领。
原来的统领是个叫做李梁的家伙,一个一本正经看起来却十分讨厌的人。就在几天前,他辞去了统领的职务,只身一人带着一把很旧很旧的重剑离开了苍州城。于是身为副统领的他便顺利成章地晋升,坐上了统领宝座。
真是个蠢货!
白松林对李梁的评价是这样的。
他看着君若尘,知道就是这个少年劫狱带走了洛秋梁。这年头敢劫狱的人并不多,尤其是眼前这样的一个少年。他觉得眼前的少年也和李梁一样是一个蠢货,虽然他不明白少年为何能够劫狱成功,也不明白那日李梁为何会放他离去。但是他很确定,今天这个少年将屈服于他的剑下。
而他,将带着无上的荣誉回到苍州城,接受城主的赏赐。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他右手覆上腰间剑的剑柄,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君若尘也在看着他,神情嘲弄。
“是负隅顽抗还是束手就擒?”白松林看着他,说道。
场间,自然不乏那日见过君若尘少年英姿的士兵。他想要提醒白松林,但是却苦于离他较远,而他自己也是人微言轻。
便在他犹豫的时候,君若尘又一次抬头了。手中所握的剑鞘只是轻轻抖动了一下,那把秀灵之剑便是脱鞘而出。君若尘右手握剑,朝白松林冲去。
说不清是剑在拉着他前行。
还是他在推着剑移动。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君若尘决定擒贼先擒王。于是他动了,带着那把剑朝白松林而去。
这一剑,确实如同惊雷一动。
当白松林以及身边的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剑的剑尖离他的脸颊已经仅有四尺距离。
白松林目中闪过不解,但是接着他便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然后身形向后很快退去。他脸上青筋暴起,大吼道:“给我上,拿下他!”
数不清的士兵涌了上来,像是一阵凶猛的潮水。洛溪雪在后面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那些士兵冲了上来。
持着枪,拿着刀。
洛溪雪想要上去帮一帮君若尘,但是她手无缚鸡之力,上去只会拖累君若尘而已。她紧咬着牙齿,手指的五个指节捏得发白。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站在一起。
她的左手握着缰绳,很是用力。
白松林被士兵挡在了身后,他望着君若尘,脸色阴沉如水。君若尘收回剑,身体飘然后退。他手握着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以为白松林会冲上来,但是他没有。
白松林站在一层层铁甲的后面,脸色青白,目光阴沉,恨不得想要将君若尘撕碎。但是他躲在士兵身后,不敢再上前来。君若尘的那一剑的确给他带去了一丝阴影。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速度竟然可以那么快。
“不过是一个懦夫而已!”君若尘嘲弄道,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他吃完饭放下碗这么简单的事。
“给我杀了他!”
白松林很愤怒,他扬起长剑,大喊。
这些士兵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城主的亲信,而白松林又是城主面前的红人。所以他们得到命令以后,便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他们手握兵器,脚步缓慢而有力。
他们站在一起,堆成了一道人墙。
君若尘看着,忽然有一些想笑,那应该算是一种自嘲的笑。想当年他面临很多修为高深的修行者都活了下来,如今竟然在这不知名的小树林里被一群没有任何修为的士兵用枪指着脑袋。
他并不觉得愤怒。
但是他觉得如果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的话,那么他要走的路就很难再走下去了。而那样的结果便是,他就此死去,则一切解脱。
他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因为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
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横在身前,他的目光中开始有一些不一样的光芒出现。他的右脚脚尖按在了地上,脚后跟抬起——这是即将发力的前奏。
然后,他仿若化作了一枝箭矢,飞射出去。
一同飞出的,还有一道很亮的剑光。那道剑光很细,但是很快便是化作了数十道,甚至数百道,在那些士兵身边穿梭。士兵们挥舞手中的兵器招架,但是毫无作用。再然后,他们便是见到十分令人惊骇的一幕。
拿枪的,枪头掉落。
握刀的,刀身缺口。
场间,一片混乱。尽管来的人有很多很多,尽管他们面对的只是一个少年。但他们毕竟没有千军万马,而这个少年也毕竟是一个修行者,那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存在。这一刻,这些士兵心里感到了恐惧。
惧意已生,如何再胜?
当君若尘再次停下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白松林的身前。他的长剑笔直向前,剑尖停留在白松林胸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只要再一用力,便可刺穿他的胸膛。
恐慌爬上了白松林的瞳孔,他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而惊惧。
“退还是死?”
负隅顽抗还是束手就擒?
这是个选择,但是君若尘并不想做这样的选择。所以他将这个选择丢给了白松林,剑已指在胸膛,这选择他不做也不行。
“呵呵,不错,不错。”
树林深处,一道淡淡的轻笑声响了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同样很轻的声音。
那是脚踏在泥土上发出的声音。
又或者是墨笔落在白纸上发出的声音。
白松林听见这声音,紧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笑意。君若尘挑眉,长剑向前递进了一点,白松林顿时又是冷汗直流。
君若尘抬头,朝林深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