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八回 俏秀敏灵巧对言 呆玄烨芳心不识 上
作者:江陵野客      更新:2019-11-22 22:59      字数:2993

话说那赛音察浑因见这竹节杯奇特,又飘着片鲜妍的花瓣,便要伸手去抓。小孩子动作无常又迅猛,秀敏生怕这滚茶烫到了他,就急忙移了茶托,却又没顾及到舒宜尔哈面前还有个杯盏,一下竟给碰倒了。那杯中的热水顺势溅流而出,舒宜尔哈惊喊了声‘烫!’萨嬷嬷急跑去道:“主子烫哪儿了,小心龙胎,小心龙胎!”秀敏忙扶正了杯盏,取了帕子去给舒宜尔哈擦拭道:“主子恕罪,奴才一时心急撞倒了茶盏,奴才...”不迨秀敏说完,萨嬷嬷一把拽开秀敏的手道:“没轻没重的东西!伤到了龙胎,要你贱命!”

玄烨闻此,微咳了声以警萨嬷嬷,又将赛音察浑交与那小宫女塔娜去抱,并起身对着顾问行道:“去传御医。”话了方走到舒宜尔哈身边,因见她只外袍膝腿处湿了一小片,并未怎么被烫到,不过是受了些惊吓,便俯身携过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舒宜尔哈听后挂着泪说:“皇上,方才真是吓煞我了!”玄烨见秀敏跪在那儿,虽低着头,但泪儿也是连成线地落,便温声说道:“别跪在这儿了,退下吧。”绿萼拿了抹布来收拾几上的残水,秀敏抹了把泪便起身退下自小门出了。秀敏刚出了门,就瞧见在乾清宫当值的左、右院判正提着药箱疾步往这边赶来。心中虽觉得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些,但也只得叹道:“谁让人家是主子呢,还是怀着龙胎的主子!”转又骂自己道:“秀敏呀秀敏!你何时才能长点心呢!”说着往御茶房回了。

这米、贾院判依次给舒宜尔哈诊过脉后,都说并无大碍,只是湿了的外衣须尽快换下,以免寒湿入体。玄烨便让萨嬷嬷好生伺候主子回去,还交代说若有别的不适,要及时通传。临走前舒宜尔哈让那小太监留下食盒,并说道:“皇上,我来这儿,原是因着我宫里的小厨娘又做了几道新酥点,想请皇上尝尝。您尝后,好的不好的,都要告诉我才是,我好让她再改。”玄烨笑道:“宫中何人不知,你钟粹宫的酥点是紫禁城一绝,你何曾送过不好的来?”舒宜尔哈娇声道:“哪有皇上夸的这般好,想是哄我的罢了。”玄烨道:“绝不欺你!”舒宜尔哈笑了笑,便由萨嬷嬷搀着出了南书房。玄烨又坐回罗汉床上继续看书,不在话下。

只说当秀敏回了御茶房后,因见溶月一脸不悦,便猜她已经知道了方才的事,遂而直言道:“月姐姐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绝不抵赖!”溶月道:“瞧瞧!还真让我给说准了,今儿就得骂你。”又接道:“你也别再去御前侍茶了,我可就一个脑袋,折腾不起。快去拿了书看去,明儿开始学端茶递水。”秀敏拿了书,便在御茶房内坐了一天。除了中途随着内务府的人回景阳宫后院整了行李,搬去绿萼她们的住处外,也没什么别的事了。

这日吃过晚点下了值后,秀敏独自回了住所。她一推门,见绿萼、碧桃和墨竹正围在方桌周围私语些什么。绿萼见是秀敏回来了,忙起身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今儿也受了不少惊吓吧,那事别往心里去,这人总有出错的时候。”秀敏笑道:“多谢绿萼姐,我早都不放心上了。”碧桃走去携过秀敏的手笑道:“这下好了,咱们吃住都在一块了,日后要越发好才是!”墨竹坐着冷笑道:“这还没成主子呢,就这么上赶着要好了。哪天真成了主子,若是翻过脸来不认亲,你们就哭去吧!”秀敏道:“墨竹姐,你这是何意?”墨竹道:“犯不着跟我们装傻充愣的,直说皇上相中了你,难不成我们还能把你给害死了?”秀敏一脸不解地看向绿萼,绿萼躲过她的目光,轻碰了下墨竹道:“秀敏昨儿才来,哪有人一见面就兜家底的,你好好的又犯什么浑。”墨竹道:“姐姐你既知道这个理儿,那人家还没掏心窝子呢,你们便急着要献上真心了?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绿萼听了恼羞不已,道:“你这是跟她吵还是跟我吵呢?是你们巴巴地要问上午南斋里发生了什么,我就说了几句,怎么就生出这多层意思了!”碧桃忙撒开手去劝道:“都别吵了,这有什么值得吵的呢。”又对着墨竹说:“她日后毕竟是要跟我们同住同学的,我们说几句亲热话想熟络起来,怎么就变成刻意讨好了呢?当初咱们四个,不也是这么好的嘛。”墨竹起身道:“你们最是恭顺贤良,我偏生得刁钻刻薄,我就不和她好。”说罢便上炕去睡了。

秀敏站在原地,一时进退无措。绿萼走过来道:“墨竹性子就是这样,日子久了,你就见怪不怪了。”碧桃也走来笑道:“你快去洗漱了来睡吧,明儿还早起呢!”秀敏见碧桃面上时时带笑,两个酒窝着实甜人,心中便更喜她些。秀敏梳洗后擦了红膏,又将溶月送的月白袍仔细地叠入柜中,这才灭了烛火躺下了。

夜里睡在炕上,月光倾泻入室,秀敏久久回想着白日在书斋里玄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时实难入眠。单一想起那句‘为何人痴?’便神思缥缈,浮想翩翩。情难自持处,还要拿被来捂嘴偷笑,就这样疯魔了大半夜才渐渐睡去。

第二日天微亮时,她们四人便已收拾齐整,往御茶房当差去了。路上遇见下了值的白菊正打着四角纱灯迎面走来,绿萼便问她道:“皇上喝过茶了?”白菊道:“喝过了。”又打了个哈欠说:“皇上似有些着凉了,早起打了好几个喷嚏。”秀敏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着凉了?”墨竹呛道:“问我们?你呆会去御前问问不就知道了?”白菊打高了纱灯,照了照道:“噢,原来是你呀。你搬来和我们一块住了?”碧桃道:“昨儿搬来的。”又问道:“御医来看过了么?”白菊道:“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说是昨儿在南斋看书时,忘关窗户了,狠吹了小半日。”绿萼接道:“我昨儿就说要关那窗户,皇上又不让,非说那桃花开得好。”又瞟了眼秀敏,笑道:“哪是窗外的桃花盛呀,怕是心里的才对!”白菊道:“这又是什么意思?”秀敏听后忙打岔道:“姐姐们,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绿萼接道:“对对对,快些走!”又对白菊说:“你回去睡吧,我们走了。”话落,这四人便往乾清宫去了。

到了御茶房后,溶月安排了绿萼和碧桃去朝上侍茶,留下秀敏和墨竹跟着自己学鉴茶。在南次间的长条案上从左至右,依次摆了十碟深浅不一,芽叶各异的绿茶。溶月先从最左边的那碟说起道:“这第一碟为‘日铸雪芽’,其形似鹰爪,呈条索状,略钩曲。”溶月边说边用竹荚夹取了些茶芽放到秀敏和墨竹掌中。又接道:“此茶是浙江日铸贡茶。其香清纯方为鲜叶,你们闻一闻再入口咀嚼,说说是何滋味。”墨竹嚼后道:“略涩。”秀敏接道:“我吃着也觉得苦。”溶月笑笑,又走到第二碟前道:“此为‘阳羡紫笋’,茶条紧直,色翠显毫。是江苏宜兴贡茶。”秀敏道:“这个我瞧见过。《茶经》里言‘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这阳羡茶,陆羽推为上品,可供御上方之家。”

溶月听此,点头笑赞,又说道:“此茶香为清高,泡后散茅香。你们再尝尝,这滋味与日铸可有区别?”秀敏夹了三四根递与墨竹道:“墨竹姐,你先尝尝。”墨竹接过茶叶后,细嚼了下,却不说话。秀敏尝后道:“也是涩的。”墨竹道:“虽涩但回甘,清气冲,鼻中似都有茶香。”溶月道:“所以为清高。”又夸道:“还是你嘴精。”之后,溶月又依次讲明了‘齐山云雾’、‘君山银针’、‘观音山茶’等贡茶的茶形、茶香、茶色和茶性。

秀敏和墨竹光是辨完这十道茶,就用了半个多时辰。溶月再又亲自沏茶,教她俩品茶汤、鉴茶味,这又是一个时辰。直到绿萼和碧桃回来后,溶月才说道:“今日就先到这儿吧,你们自行温习。明日是五道红茶,之后还有青茶、黄茶、白茶、黑茶和花茶。”转又交代秀敏道:“午初(12点)吃过饭后,你便回去歇着吧,戌时(晚7点)再来,今儿你值夜。”秀敏应了声,又回到条案后,细品起了茶味,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