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十回 琵琶女妙手划音 茶荼君灵思弄画 中
作者:江陵野客      更新:2019-11-22 22:59      字数:3315

秀敏细思后笑道:“真真是太皇太后说的这个理,此琵琶若能言,必当奉您为知己。”孝庄大笑道:“好,好,这个就赏你了,万寿宴上你就用这把琵琶弹!”秀敏连忙起身谢恩,蹲到一半忽觉有些不对劲,忙问道:“万寿宴?”济兰笑道:“万寿宴你不知?十九日后是皇上二十的寿日,那天宴乐的最后一曲,便由你来弹。”秀敏抱琴跪地道:“奴才恳请太皇太后、皇后再另择他人,奴才这点雕虫小技,实不敢在皇上和朝臣面前卖弄。”

孝庄不说旁话只问道:“你几岁开始学琵琶的?”秀敏回道:“四岁。”孝庄笑骂道:“你也忒谦虚了!学了十年的琵琶,还叫雕虫小技?你不相信你的技艺,我可相信我的耳朵,我让你弹,准没错!”济兰也说道:“你今日这一曲,把我们一屋子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我可是再找不出谁能弹得比你还好了。”乌林珠接道:“这曲是好,但不宜在寿宴上弹,成王败寇又是刀光剑影的,难免不吉利。不知这奴才是否还会别的曲,若只这一首弹得佳,也难成事。”孝庄道:“她既有这个本事,什么曲子弹不成,让礼部的乐师现谱一曲也成。”秀敏见木已成舟,也不好再逆太皇太后,只得领命。

这时,门口侍立的一宫女进来说:“禀太皇太后,太医院的刘院使和米院判二位大人,已至殿外候着了,请诊平安脉。”孝庄盖上茶盖道:“去带进来。”又伸出手去,灵芸立马上前扶起孝庄,将孝庄搀到炕上坐着,又将那张杌子移到炕桌下溜。秀敏放回琵琶,退到乌林珠一侧,好让出路来。刘院使和米院判进来行过礼后,忽听孝庄问道:“汉德呀,米霈那孩子是不是进宫了?”米院判忙回道:“是进宫了,去年底补差进来的。”孝庄道:“那你怎么也不把他带来我见见?要不是方才听济兰说起,昨儿你的侄子给皇帝号脉了,我还不知道这事呢!”米院判笑道:“他还只是吏目,哪有这资历来给您请脉。”孝庄道:“谁让他来请脉了,我跟他说会儿话,也让我看看汉贤的儿子长多高啦,长成什么样了呀。我上次见他,他才不到十岁,就这么高点人,这一晃,他今年也该有二十四了吧?”米院判道:“正是二十四。”秀敏不禁疑惑起这太皇太后与米家是什么关系,话语间摆明是旧相识。

孝庄又问道:“可有娶妻成婚呐?”秀敏星眸一亮,直盯着米院判看,只见他面色浮哀道:“这孩子的命跟他爹一样,姻缘上注定有劫,难得圆满。”孝庄急问道:“这是何意?难不成,他也,”忽又顿住不再说下去了。米院判道:“他十八岁那年,臣和拙荆做主,让他娶了城南赵家的二小姐。婚后这二人也是和睦,哪知世事无常,偏是两年后侄媳生产时难产了,一尸两命,竟都去了。”孝庄听后,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又接道:“你爹寿晟悬壶济世,妙手仁心,为何老天要如此待人。这孩子的娘就是生他难产死的,怎么偏他也要遭这一劫。”济兰悄然拿帕抹泪,神情亦哀。

米院判道:“许是上世罪孽深重,这世才有冤业相报。”孝庄道:“那可有再续?”米院判道:“这孩子偏跟家兄生的一般情深,臣问过多次,他始终不愿再娶。”孝庄道:“你别说他,你不也一样?你妻徐氏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何曾不是劝过你多次,让你再添一房,你也不愿。这样说来,寿晟岂不是要绝后了?我看你日后九泉下如何去见你爹!”米院判羞愧道:“太皇太后教训的是。但臣想来,霈儿也才二十四,再过几年,待他想开了,必会再娶的。”孝庄接道:“这事儿也不用你操心了,我亲自给他看门亲。要真是命里有劫,就得娶个命硬的来冲一冲!”米院判跪地谢恩道:“臣叩谢太皇太后隆恩。”谢毕,便和刘院使一齐上前为太皇太后诊脉。

秀敏听了米院判的述说,心中是既酸又涩,百般不是滋味。她虽怨米霈的钟情人不是自己,却也是真心祈愿他能得份好姻缘。此时秀敏精神一松散,咳喘就压不住了,冷不丁竟连咳了三四下。孝庄看去道:“你还病着,就先回去吧。”济兰接道:“你指法虽精湛,但仍不可懈怠。御茶房那边,你暂时不必再去了。明日辰初,我派人接你出宫去礼部衙门练琴,酉正再返。”秀敏道:“奴才遵命,只是这琵琶还望太皇太后能先收回。奴才怕一时失手,倘或碰损了,可就坏事了。”孝庄笑道:“你倒想的仔细,那便交由礼部收着,待你每日练琴时再取出来用。”秀敏听后,随即便行礼退下了。不在话下。

且说这刘、米二人请了太皇太后的平安脉后,又去寿昌宫给皇太后请了脉。诊毕,二人估摸着时辰,皇上还有一会才下朝,便先回了撷芳殿的太医值房。两人刚进了正门,便见贾院判迎来作揖道:“米老弟,多谢多谢!你这个恩情,我记下了。”刘院使笑道:“你是该好好谢他,昨儿那事我也听说了,这要不是他在跟前,你的得意门生谭偲,可就得回炉重造喽!”米院判回礼道:“贾兄言重了,我也是如实陈说。谭偲本无过错,我又岂敢称恩。”刘院使又道:“不过这样一来,升补御医的人选就要再商榷了。谭偲虽无过,但毕竟惹得龙颜不悦,我看这次还是先别升他了。”贾院判道:“这是自然。我昨晚已跟他言明,他并无异议。”米院判道:“贾兄风疾未愈,咱们不妨去里间再细细商议。”说罢,三人便进了主殿。随后,刘院使召来了所有在值御医,大家商讨的结果,便是由米霈替谭偲升补御医,其余升补人员则一概不变。

会毕,贾仁回到自己的值房后,见谭偲正在后窗前来回旋走,便说道:“这会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能怎样!”谭偲忙走过来道:“姨父,结果怎么样了?”贾仁道:“跟我预想的一样,米霈顶了你的位置。”谭偲咬牙锤手道:“竟让那小子钻了空子!”贾仁坐下道:“你若没疏漏,人家也没得空子钻。乾清宫的人,你也敢随便应付,你真是出息了!”谭偲压声道:“那丫头没说她是乾清宫的,她要说了,我哪会为点银子跟她吵。”贾仁气道:“你还敢提这事,你真是钻到铜眼里去了!你以为你干的那点勾当,太医院里无人知晓?要不是看在我的薄面上,他们早不知揭发你几回了。你还不收敛,反倒越发放纵!”

谭偲埋怨道:“姨父,你是知道的,吏目每月就五两的俸银,我再不想点法子,一家老小怎么活?姨夫你就是不靠俸禄,靠着皇上、娘娘们的那些恩赏,都不愁过活了,哪知我的苦呀!”贾仁冷哼道:“我不知你的苦?我看你的苦都是你自找的!你缺银子,我就推举你去外院兼任教习,你倒好,嫌教人苦传道累,全推给米霈去做,每月白得三两银子。后来外院上下都看不过眼了,我还要帮你去说好话圆场子。你口口声声说要养活一家老小,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你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赎了红玉阁的头牌给你做三房。谭偲啊,我看你再这样下去,早晚得把自己给毁了!”

谭偲忙不迭跪地道:“姨父息怒,外甥知错了,外甥再不敢了。”贾仁长叹口气,又说道:“你确有真才实学,可你这心思也不能全放在生财上,也要精进医术才好呀!唉,起来吧,你要真能听进心里去,比你跪上一个时辰都强。”谭偲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又笑道:“姨父,那依你看,我何时才能再升补御医呀?”贾仁道:“最快也是明年了,徐致今年不退,明年必要退下了,他的腿是越发不利索了。”谭偲一听要到明年,心里气骂道:“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害人不浅!这次我是栽你手里了,下次,咱们走着瞧!”贾仁又道:“打明儿起,你要是还敢私收那些宫人的钱两,别怪我六亲不认!”谭偲贴笑道:“真不敢了姨父,以后我给那些宫人看病,一定先问清楚是哪宫的,再不看钱行事了。”

贾仁深知谭偲也就这德行了,只得说道:“你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我也不管。我反正把话说在前头,那丫头可是握着你的把柄,你要是再不老实,保不齐她哪天往皇上耳边一吹风,咱爷俩可就得拍屁股走人了。你呀,好生掂量掂量。”谭偲一听这话,忙问道:“那岂不是咱们以后都得被她牵着了?”贾仁道:“急什么,那丫头真有心胁着咱们,早该来找你谈条件了。她一声不吭,昨儿又在皇上面前给你求情,要么就是真心善要么就是在放长线,不管是哪种,都得我见过她后才有定论。”谭偲笑道:“我见过她!她那人一看就不像有这心思的,毛毛呼呼的跟缺跟筋似的。我收人银子,关她什么事?她非出来逞能。这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贾仁急声呵断道:“混账东西!我看你眼里愈发没天没地了,你给我自扇十巴掌,快扇!”谭偲吓得一抖,又见姨父怒目斜吊,忙求情道:“姨父,我一会还要去乾清宫宫值,这脸扇肿了,怎么见人呐!”贾仁拿他没法,只得让他滚出去,这事儿也就算翻篇了。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