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中午上完课以后,琳娜被通知说下午可以与布斯特亲王夫人约翰娜有两个小时的会面时间,小姑娘高兴坏了!
她几乎是蹦蹦跳跳的回房去吃的午饭,中午觉也没有睡,早早的穿好了裙子盯着墙上的挂钟挨时间。
终于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琳娜被侍女们带到了个小会客室。母亲约翰娜已经坐在房间里等她了,这次由于琳娜的特别要求,侍女们很快就离开了会客室。
“妈妈。”小姑娘飞奔过去扑进母亲怀中,终于能单独和母亲会面了。
“最近可好?每天都是和谁吃饭?白女皇对你如何?”母亲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眼角泛出了泪花。
“不错啦,都是在自己房间,侍女们会送饭过来,吃的比家里的好,你就放心吧。白女皇我也就见到了几次而已……恩……我交了个朋友,他叫尼尔,他负责教我、彼得和黑森公主俄语。”
约翰娜抚摸着她的背脊,幽幽地说:“这就好,这就好……”
“妈妈,你看起来不开心呢?发生什么事了吗?”敏感女孩琳娜抬起头问道。
母亲浑身上下的衣着装扮比起在普鲁士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她穿着天蓝色宫装,带着米色大边帽,脖子上和耳朵上也缀着红宝石首饰。可是她的眉头始终紧锁着,除了见到琳娜进门的时候舒展开片刻,就没再展露过轻松愉悦的表情。
母亲沉默了,好半响没说话,她拍着琳娜的背,一下下的仿佛在做什么决定。
“到底怎么了妈妈?”琳娜又问道。
“你最近有没有和家里写信?”母亲突然开口了。
“写信?”小姑娘猛的跳起来,兴奋的喊道,“还可以写信啊!我怎么都没想到呢!真是太好了!”
“琳娜,你仔细听我说。”母亲扶着小姑娘的肩膀,死盯着她的眼睛,“这个宫里我们的敌人太多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枢密院大臣伊凡。他和我们的老朋友西金大人是政敌,也正是他推荐了黑森公主来俄国的。”
“那又怎么样?妈,你不要参合这些事情为好。”琳娜想起了白女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话脱口而出。
“你太小,很多事考虑的都不周全。这个宫廷就是个充满斗争的地方,我们如果不主动,就会给敌人机会将我们逼的翻身不得。我和西金大人以及普鲁士大使已经筹谋很久了,我们手中有伊凡的把柄,这次一定能把他拉下马。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国王腓特烈的授权,可是我们三个人的信件都是被密切监视的,琳娜,听妈妈的话,你赶紧以写家书的名义给你父亲写封信,把我这封信附在后面,让他传交给国王。”
说着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蓝色信封,塞给了小琳娜。
“妈妈!你参与俄国的宫廷斗争太冒险了,我们根本不用管伊凡大人和西金大人之间的矛盾啊!”小姑娘摇晃着手,不愿意接她的信。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傻?伊凡倒台了,黑森公主就会被立刻送回英国去,你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母亲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啊?”约翰娜额头上汗水都冒出来了。
“可是妈妈,我会自己打败她的!”琳娜丝毫没有动摇。
“你不明白!白女皇这是两面投注!她对你的好感就能一直保持吗?我们母女来了俄国就被隔离开了,你还不明白吗?白女皇收了伊凡的挑拨。琳娜,你太年轻了,你不知道人心是最变幻莫测的,有那么个枢密院重臣在白女皇耳边经常贬斥,你以为一个月见不上几次面的女皇,对你的喜爱能维持多久啊?我可听说了,彼得王储本人更喜欢和黑森公主在一起,这整个冬宫都知道!”
琳娜犹豫了,她混混僵僵的接过母亲的蓝色信封,接下来母亲所说的其他的话,她似乎都没有听清楚,整个脑袋里塞满了棉絮般的思绪,小姑娘心烦极了。
会面的时间到了,琳娜走出了会客室,长长的呼出口气,她捂着藏在胸口的信封,如同拽着个炸弹般,心跳擂鼓。
她匆忙的奔回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发了一个下午的呆。她静静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断反复问着:我究竟该怎么做?
母亲的话的确也有道理,相比枢密院重臣来说,普鲁士的乡野小姑娘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琳娜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想,如果最后自己被灰溜溜的送回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一定会收回布斯特平原,而她们家又要面临高利贷上门讨债了。
就这样,晚饭时间过去了,送来的饭菜从温热变成了冰凉,琳娜一点胃口都没有。侍女们进进出出,点起了烛台,铺好了床铺,可琳娜还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镶金边框的玻璃镜里,自己紧锁眉头。
接着她突然奋笔疾书:亲爱的爸爸,我和妈妈在俄国很好,白女皇盛情挽留,母亲起码得渡过整个寒冬才会回家,你想必也不希望她再次踏着冰凉的驿道返乡吧?
俄国比普鲁士大得多,也富裕的多,我想我会过的幸福的,你放心爸爸。
来之前腓特烈国王陛下召见了我们,他答应将整个布斯特平原的所有权都重新赐予我们布斯特家。以后平原上的佃农们的租子不用再交给放高利贷的了,爸爸,你可以重新收回完整的布斯特平原……
小姑娘写到这里,突然停了笔。她的手颤抖起来,羽毛笔上滴下了一滩小小的墨迹……
墙壁上的挂钟响了又响,窗外的天色从深黑过渡到深蓝,最终逐渐的泛出了白光。
在凌晨时分,琳娜终于写完了家信,她将母亲那蓝色的信封一同塞了进去,用蜡封上了口、签了名递给了外面的侍从。
这封信会随着驿道一路返回普鲁士,送到父亲手中,小姑娘的手不再颤抖了,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