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琳娜是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宫裙随意的被套在她身上,侍女们给小姑娘穿上鞋袜,连脸都没洗就带出了房间。
琳娜蓬头散发的,脚上还套错了鞋子,一脚高一脚低的跟着侍女们穿过一个个长廊,最终走到一座大厅门口停下。
“你就在这里等。”侍女甚至都没用敬语。
侍女们推门进去了,过了一会,一个侍女出来带着琳娜进了大厅。
刚进门,琳娜就被耀华了眼,从墙壁到天花板,贴满了金箔!老天呀!这得用多少黄金?
墙壁上的浮雕和拱形天顶上的花纹,都被金箔勾勒的金光闪耀,正对门的壁炉上方挂着个巨大的金边镜子,直接将金箔的反光折射的更为刺眼。
琳娜拼命的眨眼,好半天才适应了屋内的光芒,她看到了母亲坐在个玉石屏风侧面的脚凳上,她的手痉挛的抓着裙子,由于是背着门,琳娜看不到她的表情。
侍女通报了声,从高大的玉石屏风后面传出白女皇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琳娜深吸口气走了过去,转过屏风,琳娜行完礼,抬眼就看到白女皇穿着白纱绣花睡袍半倚着长榻靠墙坐着,她抱着只白色的猫咪,手指缓慢的抚摸猫的长毛。她身侧站着个个头矮小的中年男人,他面目粗糙,长了个硕大的鹰钩鼻子、鼻头红红的,金色的头发油腻腻的垂挂在脸侧,最要命的他竟然还是个独眼龙!
他的左眼被一个圆圆的黑眼罩遮住了,用根皮带子绑在他那张令人胆颤的脸上。琳娜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就再也不想把视线投注过去了。
“既然当事人都来了,就开始吧。”白女皇庸懒的发话了,从她的语调里听不出喜怒。
“就是这个女孩!”那个独眼龙叫嚣起来,“我的手下在她的私人信件中发现了布斯特亲王夫人送递给普鲁士腓特烈国王的密信!”
他抬高手臂,手中摇晃着的正是那封母亲的蓝色信封!
约翰娜看到那个蓝色的皱巴巴的信封,刷的脸就白了,她瞪大了眼睛,随后‘厄’的高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琳娜连忙俯身扶住了她。
“女皇陛下!女皇陛下!”独眼龙激狂的满脸油汗,“请看这封信!上面有布斯特亲王夫人的亲笔签名,还有‘密件敬启’字样!我为了公正起见,省的有人说我们枢密院是间谍组织,篡改他人信件,我没有打开这封信,上面的蜡封还完好无损。现在!女皇陛下!请准许我当着您的面拆开这封信,看看布斯特亲王夫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通过她女儿的私信传递给普鲁士的腓特烈国王!”
“我亲爱的伊凡,你的公正一向是我所欣赏的。”白女皇满意的点点头。
妈妈咪啊!这就是枢密院伊凡大人?俄国的二号权威人物?竟然是个不洗澡的矮子独眼龙!琳娜吃惊的下巴都要脱落了。
伊凡独眼龙得到了白女皇的批准,立刻趾高气扬的从琳娜小姑娘身边走过,他迈着罗圈腿飞快的走到边桌上,从抽屉里掏出个折纸刀,刷刷的裁开了信封。
他又飞快的窜回屏风后面,恭敬的双手将蓝色信封内的信纸递给了白女皇。
白女皇挥挥手,皱起眉说道:“我看不得这些阴谋算计,就让布斯特夫人的女儿自己读吧。”
独眼龙伊凡的大嘴裂开不怀好意的笑起来,露出嘴里的金牙,小琳娜差点被惊厥过去,妈妈咪啊!独眼龙总要配着金牙出场的吗?
伊凡昂着头,从上方蔑视的望着半蹲着扶着晕厥母亲的小琳娜,他嘲讽般的停顿了几秒,接着把信扔到了小姑娘身上。
琳娜捡起信纸,清清嗓子开始读:“尊敬的腓特烈国王陛下:蒙您的大恩大德,我和我的女儿平安的抵达了俄国圣彼得堡。白女皇对我们的到来非常高兴,她让我转达她对您和普鲁士的友善表现的欣慰与感激。彼得王储和我的女儿琳娜相处甚佳,想必不久他们的婚事就会定下来的。我和我的女儿都有信心为普鲁士帝国和沙俄帝国的长久友谊构筑桥梁。您的、忠诚的,约翰娜*布斯特。”
读完信,小姑娘笑眯眯的抬起脸,问道:“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整个金箔大厅变得极为安静,伊凡独眼龙已经傻了,他剩余的独眼投射出精光、大嘴无序的上下颤抖,他转过头看看白女皇,又侧过来看看琳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白女皇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仿佛原本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意味深长的盯着琳娜的眼睛,看的小姑娘不由有点心虚。
“不可能!”伊凡独眼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冲过来一把夺过信纸,自己反复的看了又看,可信纸上除了漂亮的花体字,内容与琳娜读的完全一致之外,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没有密语……没有……”伊凡又拿着信纸凑在他的鹰钩鼻子前仔细闻了闻,再次确信除了墨水的气味,没有柠檬、白醋、葱汁的味道。(这些都是可以用来书写密信的液体,写后无色,用加温的方式可在纸上显现)
“女……女皇陛下……我申请送交枢密院检验……”独眼龙不死心的提议。
“你就别再丢人了,我的伊凡。”白女皇终于叹息道,她招招手示意琳娜过来。
小姑娘看看怀中的母亲,此时约翰娜恰到好处的轻吟了声缓缓转醒了。
琳娜将逐渐苏醒的母亲递交给上前帮忙的侍女,又行了个屈膝礼,才走到白女皇面前。
白女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说道:“谁让你们如此对待一位公主的?”她这话是冲侍女们说的,瞬间屋内所有的侍女都俯身跪拜了下来。
“可怜的孩子,吓坏了吧?”白女皇又恢复成了那个华贵的慈祥妇人,她看着小姑娘一脚高跟一脚平底的鞋子和鸡窝般的头发,微微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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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炭笔素描被烛台上的火焰点燃了,火苗迅速的吞噬栩栩如生的画面。
那个高举着蓝色信封叫嚣的男人背影逐渐被金黄色的火焰烧毁,变成黑色的碳粉洒落在梳妆台上。
琳娜起身搓拢纸灰,将它们掸到了壁炉里。
屋外的风还在肆虐,屋内却被逐渐燃起的炉火烧得异常温暖。
琳娜没有什么得意的心情,她只不过靠她的预感脱离了场危机,可精明的白女皇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吗?事情也许并不会如此简单的结束。
母亲说的对,这里到处都是敌人,而她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个鹰钩鼻子独眼龙,她从他精光四溢的独眼中,看出他内心的心怀叵测,这样一个人又是如何获得白女皇青睐的呢?
小姑娘朝镜子吐了吐舌头,伸了个懒腰,管他呢!她原来的世界有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会直的。
她摇了下梳妆台上的铃铛,立刻有两个侍女恭敬的进来了。
“给我弄点吃的、还有洗澡水,我要好好睡个觉。”小姑娘得意的下达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