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日上午十点半，姜队长被汪经理叫去了写字楼。

没有人知道他们关上门谈了些什么，最后的结果是，姜队长独自一人神情落寞地从写字楼走了出来。

向天迎上去安慰了几句，他俩曾经是保安队里的一对“好基友”，是让其他同事羡慕的一对cp。向天一直把姜队长当作大哥一样对待，甚至他不惜被其他同事冠之以“马仔”的称号。

那个时候的姜队长一身正气，自身业务精湛的同时，也愿意为保安队的兄弟们设身处地的考虑。

可是水会干，人会变，尤其是姜队长竞选副课长失败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陌生与冷漠。

就在今年，向天也曾委婉地劝过姜队长不要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可是姜队长听不进去，他以为自己在飞扬厂资格老，没有人能撬动他的地位。他是太高估自己了，他也忘记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这句老古话。

以前对别人“种下的因”，终于让他品尝到了“轮回的果”。

“向天，我明天就要离开飞扬厂了。”姜队长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在闪躲，他不敢看向天的眼睛，他不想让好兄弟看到他眼中的哀伤。

“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吗？”向天轻咬着嘴唇，他不相信飞扬厂会狠心到将建厂的“元老”扫地出门。

几天前，梁宽曾经找他寻求支持，他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的这个结果。但是，当他直面时，他的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在保安队工作的四年时间里，他与姜队长肩并肩、共患难，所有的快乐、所有的过往，过了今晚，都将不复存在。

“汪经理跟我讲，余总给了两条路供我选择。一条是接受降职的处分，保安队会预留一个班长的位置给我，我不想选择这条路。”

“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就是厂里解雇我，给我六个月工资的赔偿金。”

“你选择的是第二条路？”

“是的。留下来当班长，你觉得我会心里安逸吗？想像一下，昔日的工友和同事们会怎么看我，我能干得开心吗？”

“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可以从头再来的。”

“从头再来？我还没有准备好。在飞扬厂我能从头再来吗？也许，正如齐东境所说的，我留在这里，只会丢老家人的脸。昨晚上，我给你嫂子打电话说，我要回老家了。你嫂子问我，培超你为什么突然要回家呀！我说，累了，想休息一下。她就没再多问了，只是让我告诉她，火车到站的大概时间。她说，要带上女儿去接我。你看看，多好的老婆啊，是我对不起她。”

“回去了多陪陪她们，全家人生活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了。你要是想出来工作了，就给我打电话。”

“行，你要好好干，你肩膀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汪经理问我，在保安队里谁是接替我的最佳人选，我向他推荐了你。”

“我不行的，你为什么不推荐王铁志和梁宽呢？”

“王铁志没有上进心，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上面的领导看得一清二楚；梁宽爱学习、有思想，可他太容易情绪化，而且患得患失；只有你当队长，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汪经理和余总能够采纳我的建议。”

俩人之间一阵沉默。

“姜队长。”梁宽走过来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十一点半了，他是来换向天去吃饭的。

“梁宽，我知道你恨我。”姜队长抬头看看写字楼，又看看厂房，“你不知道吧，我刚来的时候，厂房那个位置都是小石头山；篮球场这一块，原来是一大片坟茔；写字楼这里呢，是一个臭气薰天的垃圾鱼塘。哎，以前我们整个飞扬厂到处杂草丛生乱石穿空，这些都是我们进厂的第一批员工用铁锹、锄头和十字镐，一点一点地开垦出来的。”

“我知道你们过去为了飞扬厂出了很多力，吃了很多苦。”

“刚当保安队长那会儿，我和你一样，有自己的个性，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对社会上一些坏的习惯和风气，也不能接受。但是，后来出去应酬去了，一次、两次、三次慢慢就习惯了。贪婪的欲望一旦打开，它就很难被关上。我为了泄私愤、为了一已私利，伤害了你、伤害了陈若汐，我不求你们能原谅我。被一脚踢出飞扬厂，我是罪有应得。”

在这么短短几秒钟之间，梁宽对姜队长又生出一丝怜悯来。

他想扳倒姜队长不假，现在成功了，可他却又高兴不起来。

因为扳倒了又怎样，陈若汐再也回不来了。

“向天，走，吃饭去。”姜队长笑了，笑得仿佛如释重负一般。

“好，吃饭去。”向天也不管大中午的热不热，他任性地搂着姜队长的脖子，向食堂方向走去。

尽管保安队明文规定：保安员在厂内严禁勾肩搭背。

下午两点，写字楼上班后，汪经理把梁宽喊进了他的办公室，并且他还给梁宽泡了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

汪经理把姜队长明天要走的消息，通报给了梁宽。他还问梁宽，姜队长推荐向天担任队长，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没有意见，也没有想法。向天各方面表现优秀，他当队长属于实至名归，我相信他会干得很出色。”

“你不考虑一下自己吗？”

“我......我都考虑辞工了。”

“为什么要辞工呢？在保安队里干得不开心，我可以把你调一份工作。要不你到人事课协助凡强盛怎么样？”

“谢谢汪经理。”

“不愿意，还是愿意？”

“我想离开飞扬厂，我想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

“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去意已决，请汪经理成全。”

“喝茶，正宗的‘西湖龙井’，飞扬厂留不住你呀！”汪经理遗憾地摆摆头，接着伸手示意梁宽举起茶杯......

晚上向天陪姜队长去外租房退了房子和租金，那个与姜队长同居的小姑娘，也默默地搬走了属于她的一切物品。

这是搭伙过日子的“露水夫妻”，最体面的一种分手方式。趁着时间还早，没有造成严重的彼此伤害。

从此以后天涯陌路，各自为安。

龙副总今天一直没有露面。

在飞扬厂里，他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可是在家里呢，他的发言权不够，明显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特别是“偷腥事件”发生后，令到龙夫人大为光火，通过求助家族势力的强势介入，龙副总再也没有机会重返飞扬厂了。

但是他亲自上阵留下的“偷腥”和“猎艳”的故事，已然成为了所有飞扬员工私底下谈论领导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