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回楚沉天倒是老实,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暗巷,不一会儿就离开了老城,到了通州最繁华的街道。这条街上多数商铺都恢弘大气,虽不能与京城相比,但比起别的街道上拥挤杂店,高下一看便知。
此时仍是清晨,街上稀稀落落,偶有一两个人路过,也是行色匆匆,无人发现这衣着蓬乱的楚沉天正与沈云并肩而行。走了没有几步,楚沉天便在一座精致华贵的楼宇前停住,对沈云说:“你不是要请我么?就在这儿吃吧!”
沈云自然不在乎银子,再贵她也付得起。这一路走来,各家店铺都正陆续开张了,这家楼里的伙计正打着哈欠,打开了那两扇红漆的大门。一看楚沉天大步要往里迈,伙计连忙上前拦住了他,道:“楚爷,咱们刚开门,后边的师傅还没起那。”
沈云心道若是师傅没起,你又如何开门做生意。大约是楚沉天到处惹事惯了,别人不敢让他进去。她上前对伙计说:“今日我与楚爷借贵处议事,你找个上好的位子吧。”
酒楼的伙计日日迎送各样人士,一看沈云便知她身份非凡。却不知她与这楚沉天有何事要议,心中有些犹豫。正想回去禀报了酒楼的主人,只见沈云把手在云泉剑上微微一按,伙计心惊道,这位看似个贵公子,难道却是武林中人?那样我更是不能惹他,只得把两人请了进来。
伙计把沈云和楚沉天请到了二楼一处僻静的角落,只望他二人吃饱了便走,不要在这里惹事。楚沉天也不问沈云要吃什么,扯着嗓子点了一堆各式各样的菜肴。最后还对伙计道:“给我拿两壶上好的酒来。”
沈云想,我可不是带他到此处来喝酒闹事的。她对楚沉天说:“午前饮酒,与你身体无益,你若要喝,改日我再请你。”
楚沉天十分不快,但沈云掏钱,他也就不多费口舌,叫伙计换了壶好茶。
沈云已用过早膳,她不打算再吃了。饮了一口茶觉得有些许苦涩。楚沉天却像喝水一样一饮而尽。
沈云道:“我初到这里,你不如与我讲讲此处风土人情,通州城内,有什么好去处,又有何处可游玩观赏的么?”
沈云是想,上来就跟他说教,他肯定不听,不若先和他聊聊,看看他有什么兴趣爱好。况且如果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无聊时也可以带英儿去逛逛,打发时间。
谁知楚沉天上来便说:“好去处,当然是万花楼啦!”
沈云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地方,不由得提醒他:“我如何能去那里?!”
楚沉天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忘了你是个……”
沈云忙打断了他:“楚沉天,我已与你说过这个中缘由,还望你不要声张。”
楚沉天说:“你多请我吃几顿饭,我就不声张了。”
沈云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多探探他的虚实,点头道:“你若少些疯言疯语,衣着稍庄重些,我日日请你也无妨。”
楚沉天不置可否,忽又向问沈云问道:“咦,你从京城中来,你知不知道京城里的花魁,沐菱儿怎么样了?”
沈云看他三句不离这些风韵之事,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能做答道:“她去年嫁了新中榜的探花,京城里传为一段佳话。”
楚沉天痛心疾首道:“她怎么不等等我,难道那探花比我好?!”
沈云觉得甚是可笑,道:“你离京时才多大,便和那花魁定了终身了?”
楚沉天很是不服,正欲反驳,却听后边一阵脚步嘈杂声,又有几人走了上来。此处离楼梯甚远,沈云又背对着楼梯,不知来者何人,但听脚步声有深有浅,便知是这来的人个个都有些功夫,只是比较浅薄。
这酒楼的伙计在心里暗叫倒霉,这一早上迎来两位不速之客,真不知是触怒了哪位神仙。
这来人名叫许金贵,带着三个随从喽罗。一听名字便知他家里没多少文化。沈云见楚沉天盯着楼梯处满脸怒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来的是个中年汉子,身体粗壮,穿着虽不讲究,但也算整齐。他个子不高,肩宽背阔,一看似是轿夫走卒一类。沈云本来对他们没多少兴趣,因见楚沉天反应激烈,便问道:“他们是何人?”
楚沉天道:“哼,这是大名鼎鼎擎沙派的许二爷,我待会儿要出手收拾他,你可别拦着我。”
沈云忙道:“楚沉天,你若是四处滋事,我以后便不再请你了。你不如与我说说他的来历,若是他多行不义,我自会给他一个教训。”
那几人在旁边桌子坐了,离楚沉天沈云有些距离。楚沉天一听沈云愿意帮他,忙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原来这擎沙派,乃是塞北一大帮派,它人数众多,那派徒却有好有坏。这擎沙派如今有两位帮主,大帮主姓沙,是老帮主的儿子,老帮主死后本应由他一力继承整个擎沙派,然而老帮主还有个徒弟姓赵,这徒弟的武功人品皆在老帮主的儿子之上,在派中很有威信,老帮主思虑再三,为免他心生不忿,便让这姓赵的做了二帮主。
谁想他死后,他儿子愈发不无正事,纵情声乐,但那加入帮派的教众,也颇有一些游手好闲,平日里就横行乡里的恶霸,这些人自然聚在这沙帮主周围,加之这沙帮主虽品性恶劣,却贯会收买人心,是以他这一派势力在擎沙派中渐渐占了上风。倒是那些昔日老帮主身边稍有些忠义良知的教众,还有些悉心研习武艺的正直青年,愿为这赵帮主所用。这些人虽人数不及沙帮主手下,却个个武艺精良,沙帮主一直视为眼中钉,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事情沈云出城前确实在她二哥的江湖速成班上听过,只是全然没有楚沉天讲的具体生动。她听罢,点头道:“那这许二爷应是沙帮主一派了。他与你有何过节?”
楚沉天道:“他可是惹了我好几次了!别的不说,就是城外的吴阿嬷,你见过的,上次这许金贵带人去收租,险些将她打伤了,要不是我及时去了,把他一脚踢开,阿嬷年纪大了,万一被他打伤,还能有命吗?”
沈云听了心中有好几个疑问,那日里吴阿嬷称楚沉天是她孙子,这肯定不是真的,沈云十分确定楚沉天和楚其瑞是一个奶奶,皇太后早驾鹤西归了,当然如果她没西归,估计也会被现在楚沉天这副模样气死。
而且,那城镇就在通州边上,如何轮得到这擎沙派去收租呢?
她又忆起那日碰见的道士和那异兽,不觉这一趟出了京城奇事颇多,她在京中山上十余年所见所闻相比不如。
楚沉天说罢看着沈云脸色,其实那天他是被这许金贵带人打了一通,只不过他发狠要放火烧他们,他们才走了,想到这大仇未报,他心里十分气闷。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揍这许金贵一顿。
沈云最是厌恶习武之人欺辱老弱病儒,又见楚沉天在那里跃跃欲试,便点头道:“他们几人武功粗浅,不足为惧,我愿助你。”
她话锋一转:“只不过不是在这酒楼之中,我不想妨碍人家正经生意,砸坏了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