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沈行接着讲道:“此事发生在圣上登基之前,这罗苡深居简出,本就极少人知道他,而他死后更是无人再提。当日我与盟主一同上山,那罗苡家中并无财宝,只是有些他所写的练武书籍,盟主便让众人捡着与自己有益的分了,而那些医药的书都拿回来呈给了当今圣上。”
沈行见沈云有些疑惑,知她心中所想,便道:“那罗苡涉猎颇广,因此他所撰写的书籍并非人人皆可修习,譬如公子用剑,有人却用刀,有人的功法练的是灵巧,有人练的却是内力,故这些武林中人并未争抢,而是各取所需。虽有些争执,但盟主在场,也都调停妥当了。”
沈云点头道:“原来如此。”她心中却不免有些感叹。只觉这罗苡原本醉心武学医术,若是多活些年岁,不知有多少成就,又能救治多少百姓。只因卷入这朝中的斗争,早早妄送了性命,实在是当世的损失。
沈行道:“这便是盟主信中所言的旧事了。公子,你我需看好那楚沉天,万不可掉以轻心。”
沈云道:“我也是如此想。沈行大哥,我原本想在城中探访一番,看看当日与那关外首领相会之人是否还在此地,但当下看来,敌强我弱,敌暗我明,你我还是按兵不动为好。”
沈行抱拳道:“公子所言极是。沈行先退下了。”他稍一转身,便已消失不见。
沈云思来想去,脑子已经有些混乱。她一边想着师姐的悲惨经历,一边又想着这城中种种异动。还有那每日撒泼打浑的楚沉天,在他身上毫无线索,还浪费了许多时间精力。
想到最后,沈云自己都有些疑神疑鬼。她甚至开始怀疑,难道这个二傻子楚沉天是个假的,那轿中高人才是真的楚沉天?!这个石破天惊的想法让她十分不安,心想这几日一定要再想些新办法,好好探探楚沉天的究竟。
此时,只见有一个兵役跑了过来,对沈云道:“沈公子,陈州丞派我请公子前去议事。”
沈云忙随他前去。原来陈州丞前几日听沈云提出将那老城好好整顿,便派人现在城中寻些可安顿楚沉天等人的街巷,如今有了些收获,要与沈云商议。
沈云踏入厅内,只见陈州丞手拿一卷绘制精细的通州城图,其中各个区域,街道,兵防民巷,皆有标注。陈州丞道:“我与李大人都以为沈公子此法甚好,那老城本就十分脏乱,难以管理。而今年入春以来,天气变化无常,确已频频有疫病传出。”
他接着道:“我与州府里官员商议,已选中三处空置街巷,还请公子定夺。”
沈云上前细细观看,只见一处是在州府附近,原本是官兵驻扎,只因近些年兵员减少,许多兵士迁回原籍行商务农,便有许多户空了出来。第二处在城南,原是几个塞北大帮派分而占之,后来擎沙派一帮独大,把其余几家赶了出去,他一派又用不了这许多地方,且并无地契,因此空置无主。第三处离城郊颇近,只因通州近些年城市颇为繁华,许多住户迁入了市中,那原本在市郊的许多房屋街巷反而变得无人居住。
沈云心道:“决不能让他们搬去城南,和那擎沙派混在一处。若是在州府附近,虽管理方便,他们却定然心下抵触,不若就让他们住在偏僻城郊,反而容易控制。”
她便对陈州丞说:“我看城郊安置起来更妥当些,况且离老城颇近,易于执行,不知州丞意下如何?”
陈州丞道:“我也是如此想,况且这城郊若不引进些人口,便慢慢荒废了,又变得如那老城一般。且公子上次提及开办学舍,教授幼童,这城郊地方宽敞,我也可一并派人做些打算。”
沈云一听,十分满意。又与陈州丞讨论了一番具体事宜,最终商定了一个初步的方案,也快到晚膳时间,她便告别了陈州丞,回家用膳去了。
傍晚时分,沈云在家中练剑,却因为这两日与晓清相见种种,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晚膳时,她也含混的与沈行讨论过这个楚沉天是否会被调过包,得到的答案是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这些念头还是在她脑中打转,她静心打坐半晌,仍是无法运功周转。
眼见天色尚早,沈云忽然想起那城外吴阿嬷酿的酒来。她转念想道,楚沉天似与这吴阿嬷往来不少。不若我现在去问那阿嬷要杯酒喝,正好从她口中探探楚沉天的底细。
沈云施展轻功来到了城外,她在吴阿嬷家门口站了少许,听见里边有人走动,知道阿嬷还未歇息。便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道:“吴阿嬷,在下沈云,来向你讨杯酒喝。”
只听里边一阵悉悉簌簌,似是老妇慢慢行走,吴阿嬷把那沉重的木门拉开,一见沈云,便高兴的邀她进来,道:“我以为是阿天来了。原来是沈公子。”
沈云进了院子,对阿嬷道:“夜晚风寒,我扶阿嬷进屋。”
吴阿嬷和沈云进了屋内,吴阿嬷对沈云道:“若不是遇见沈公子,我真不知我这酒酿得这么好。”
沈云道:“虽然我也不甚懂得品酒,却也觉得阿嬷这酒与这塞北风情格外相称。”
吴阿嬷笑着到了屋后,端了一小壶酒来,还有两个酒盅,说道:“哎,我已老了,这里也没有旁人,只能我来陪公子饮两杯啦。”
沈云慢慢的饮了一口这西风笑,耳边仿佛又听到她师姐那一句“师妹,我这一世甚是凄苦……”不觉心中悲寂,与吴阿嬷对饮无言。吴阿嬷看她脸色道:“沈公子似有心事,不如说来阿嬷听听。”
沈云对吴阿嬷道:“阿嬷,我今日遇见一位故人,她,她与心上人相爱不能相守,她因此便流落他乡。那男子却已另娶了他人,我这位故友因此十分伤怀。”
吴阿嬷也饮了一杯,笑道:“公子心地慈善,为了旁人如此挂肠。说来,老妇的女儿也如你这朋友般,所托非人,虽最终是相守了几年,却也早早便去了。以老妇看,世人之间的缘分也是有恶有善。老妇的女儿和你这朋友,都是执着于一段恶缘,不肯放手,最终把自己这一世的福报都折腾没了。”
沈云只知道吴阿嬷儿女早逝,也未曾证实是真是假,如今听她说起自己女儿,不仅怕自己所言引她今夜伤心,实在不妥。便想说些别的,教她莫要一直记挂于此,便道:“阿嬷,原来世间这许多疾苦事,我年纪尚浅,不懂如何排解,还望阿嬷见谅。”
她又道:“说起来,那楚沉天……”
她正想问问楚沉天是何时来到这塞北,又与吴阿嬷如何相识,谁知却听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