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呢?”
自从俩人大吵一架后,周秀芬不管不顾径直回了鹿城,也没再联系他。
“回了鹿城,几乎都呆在老宅,连每周的美容也没去了。”
周秀芬整个人沉寂了不少,深居简出,也推掉了阔太太之间的下午茶和麻将。
点点头,韩晋让邹源扶自己坐起来,直接拨通了赵智的电话,让他多多看顾魏娃娃,有了萧强这事,韩晋多少有点担忧是否还有隐藏的危险人物。
魏小伟正式步入康复训练期,魏小聪也变得异常忙碌,把所有的休息时间都放在陪伴魏小伟康复上,而魏小伟也确实攒足了劲头,珍惜锻炼的每一分每一秒。
两天后的深夜,嘈杂的酒吧街,灯红酒绿,一片的繁华。
韩晋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凝视着酒吧内的灯红酒绿,等待那个酒酣而漠视自己的弟弟。
“晋哥,我再去请二少出来?”
他们已经在酒吧门外等了将近一个钟,以酒局未结束为借口的韩星童正卖力地吆喝喝酒,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不需要了,就在这等着吧。”
酒吧内一片喧哗热闹,而酒吧外,行人寥寥,如此巨大的反差让韩晋的剑眉蹙起,原本该属于门外的韩星童,此刻却走进了屋内那个鱼龙混杂的世界。
“夜深容易着凉,不然你先回车上等着?我在这守着。”
忠犬般的邹源看不得韩晋半点难堪和受累,一向高高在上的韩晋,怎么能如此贴地。
摆摆手,韩晋拒绝了他的提议,就那样专注地盯着酒吧内吆喝的韩星童。
半个小时后,酒吧内陆续走出了好几个因醉酒而脚步凌乱的彪形大汉,有两个还刚走出两步便扶着墙呕吐,如烂泥般瘫倒在马路上。
韩星童也终于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吧,斜着眼看向韩晋,轻笑了声,
“你还在这里啊?”
“你找我?”
恍若完全不知道韩晋等在门外,韩星童从裤兜摸出烟叼在嘴上,不可抑制地打了几个酒嗝,满腹的酒,还真是舒畅。
“这里不适合你,离开这里。”
蹙紧的剑眉刚舒展开,韩晋嘴角噙着笑,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离开这里。”
鱼龙混杂,哪一天死在街头,都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
“嗤”一下点燃打火机,低头,点燃嘴里的香烟,韩星童深吸了口才缓缓地咧嘴笑了起来。
“给我?所有的东西都给我?”
“这是补偿?”
想想还真可笑,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很清楚,却一直嚷着给他金钱的补偿。
“不是补偿,是所有东西都该属于你。”
“星童,明明那晚你和魏小聪没有发生任何事对不对?”
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他一句不吭,硬是揽下了这脏水,韩晋不知道自己该恨他还是该心疼他。
酒意朦胧,韩星童摇摇晃晃地抽着烟,忽地偏头,凝了眼抿紧了唇的韩晋,下一刻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陈婶说了,她在你和小聪的水杯里都下了安眠药。”
寂静的夜,寒风吹过,掀动了俩人的衣角,俩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对方。
邹源站一米外的左侧,背对着俩人,却一阵的心惊胆颤,隐隐能听见俩人的交谈,韩家的恶心事好像都在一夜之间真相大白了。
“那又如何?你们离婚了,她被赶出了韩家,你也不再是她深爱的人。”
“她丧母这笔帐,会永远记在你身上。”
韩星童不认为这两个人还能重新走在一起。
“不该泼在她身上的脏水,我会亲手将她擦拭干净。”
一旦回去鹿城,他一定会比周秀芬亲自给魏小聪道歉。
舌尖顶了顶牙床,韩星童的酒意好像也被寒风吹散了不少,随手将烟蒂扔在地上,抬脚摁灭。
“你帮她擦拭干净,我也该给我父母洗刷灰尘。”
“我会亲手将她送进监狱。”
不管他走了多远,不管他每晚如何夜夜笙歌,心里的疤痕每时每刻都会灼痛。
摹地握紧了拳,韩晋张嘴想说些什么,身后却猛地传来刺眼的车灯,抬手挡了挡,眯眼适应了灯光,韩晋却发现该在主干道上行走的哈雷重型摩托极快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刺眼的光让韩星童睁不开眼,刚稍稍示意,忽地轰隆隆的摩托声传来,刺眼的光更近了,他迟缓地挪不开脚。
“小心!”
韩晋吼了声,猛地扑向韩星童,将他拽甩开,重型摩托“砰”一下骑到他身上,瞬间将他从轮椅上掀了下来。
“晋哥!”
邹源回头,猛地大吼了声,想扶起韩晋,却见他已经满脸满头的鲜血。
轰隆隆的摩托“吱”一下刹车,车上的人脱下偷窥,看了眼倒地的人,狠狠地咒骂了声又极速地加油,准备二次辗压。
“混蛋!”
韩星童被拽甩开去摔在水泥地上,浑身的疼,但很快就爬了起来,看了眼鲜血淋漓的韩晋,双眸迸发出寒气,待看清开摩托的正是被自己拽下台的原来二把手后狠狠地咒骂了声,把枪就开射。
“混蛋,看我毙了你!”
韩晋为了救他宁愿自己被撞,韩星童双眼瞬间就红了,握枪的手甚至还微微地颤抖。
“啊!”
摩托还未再次接近,二把手已经手臂中枪倒地,摩托重重地摔地,把他也甩到了地上。
枪声响起,原本在酒吧内的人都瞬间涌了出来,完全是看热闹的沸腾。
在一个黑道盛行又合法拥有枪支的街区,枪声响起的场面早已习以为常,热血沸腾的亡命之徒血液里涌动的都是嗜血因子,血腥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漫长的黑夜,韩星童孤身坐在漆黑的庭院里仰望星空,抿紧了唇压抑住颤抖的泪意。
爱与恨在这一刻好像都显得太过空洞了,空洞得像他整颗心都被挖了出来。
他口口声声憎恨的人,在最危急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抵挡了危险,在这样的夜里,无数过去兄弟相守相伴的画面划过脑际,他窥见了过往的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原来都不过是有人抵挡了邪恶。
魏小聪一大早就来到了医院,一手拎着保温壶,一手还拎盒切块的水果,魏小伟每天的体能消耗都非常大,她想着法子给他补充营养。
“小聪……”
浓密的黑发胡乱地贴在脑门,脸颊和脖颈上是一块块干涸的血迹,内搭的高领灰色毛衣明显地艳红一片,眸光深沉,眼前的韩星童活脱脱像港片里的江湖厮杀最终活下来的小混混。
站在原地,魏小聪神色依旧。
“抱歉,现在形象不佳。”
自嘲,韩星童抬步走近她,眼前的女人好像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又是变了的,眼神冷淡得俩人比陌生人还不如。
微微地撇开眼神,魏小聪暗自地嘲讽“一大早在这抽风”。
“他昨晚为了救我头部受伤,虽然经过紧急救治,但现在还是重症监护室,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语调很轻,轻得像在说无关紧要的日常,但其实是韩星童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来消化和整理自己的情绪的结果。
默默攥紧了保温壶,魏小聪心跳漏了下,“咚咚咚”快速跳动,咬紧了唇才没让自己开口。
“他最近似乎很执着于恢复记忆。”
哂笑了声,韩星童见魏小聪不语,也很有耐心地继续自顾自地说,
“他查了我俩当晚的事。”
“韩星童,住口!”
猛地大吼了声,魏小聪捂住耳朵,不愿意再重提所谓的当晚,那种不能揭开的侮辱疤痕,凭什么他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陈婶承认当晚她给我俩喂了安眠药。”
魏小聪嘶喊,韩星童却淡然揭开了所谓的面纱,
“我其实一直都很清楚,我们当晚什么都没发生,你昏睡过去后,我也昏睡了过去。”
“你混蛋!”
保温壶和水果“噼里啪啦”地往他身上扔,泪水夺眶而出,魏小聪甚至扬起了手,颤抖着要狠狠地扇他耳光。
“对,我是混蛋。”
韩星童最初是没料到魏小聪会认定俩人已经发生了不可描述的龌蹉关系,后来是自私地希冀俩人或许有一线的情分,能走到一起,所以不为余力地误导她。
泪眼朦胧,满心的委屈和锥心的疼,魏小聪抱膝蹲下“哇”一声哭了出来,将心底长时间的委屈、不甘和对自己的憎恨都统统在此刻宣泄了出来。
“对不起,也许我说得太迟了,但我诚心地,向你道歉。”
有时候韩星童也在反省,到底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明她已经明确地拒绝自己,自己为什么还会一直幻想有朝一日俩人能恩恩爱爱,这种妄想,为什么会一直存在。
这是真爱?
大概不是真爱,这是病态的感情,将自己的意志当成了现实,甚至企图不折手段将妄想变成现实。
每天有那么多的为爱自杀为爱丧心病狂,大抵都是因为这种妄想的所谓的爱情。
真正美好的爱情是相互的,是剔透而互融的,根本不需要花费如此多的杜撰。
“韩星童,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弟弟还躺在病床上,或许我早已经和这个世界了断了。”
“我恨我自己,甚至,我觉得脏。”
“你让我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蝙蝠,无论怎么努力都飞不出黑暗。”
“而现在,你告诉我那都是假象,我不该恨我自己,我不该将自己置于阴暗。”
“哈哈哈哈……真可笑。”
咧嘴大笑,眼泪却依然滂沱,魏小聪觉得荒谬至极。
蹲下身,韩星童抬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却堪堪地顿在半空中,他没有资格心疼她,她所有的痛都是自己造就的。
“往后,祝你幸福。”
抿紧了唇,韩星童重新站直身,双手藏进裤兜,握紧了拳往医院门口而去,他该去做他最该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