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你曾经在沐阳主持的会议上,指出过第七代机甲的某个联动错误吗?”老人缓缓道。
“记得。”经过亚德里恩的提醒,李牧稍稍思索片刻,而后点头:“当时因为入神太久,所以没有多想就上去讲了一通,而且当众直言那是个陷阱。当然,事后就有点后悔了,还好没有被人追究。”
“难得你也会有承认错误的一次,以前可没见你这么有分寸过。”亚德里恩挑了挑眉。
但略微感慨一句后,他就渐渐收起了笑容,神情也严肃下来:“不过这一次,还真多亏了你的冲动,否则可就要有大麻烦了。”
“不会吧?”
李牧惊讶道,“这么大的一个项目,隐藏了某些暂未发现的技术错误还可以理解,但如果说是有人故意暗中搞破坏的话,那一道又一道检验关卡难不成是全摆设吗?”
“不要小看联邦的项目制度。”亚德里恩似乎对李牧最后一句话似乎非常不满,于是反驳道,“经过这么多年的完善,如果连一个大型项目最基本的安保问题都无法做到,联邦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哪里还会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
“那到底是为什么?”李牧相当疑惑。
对面,亚德里恩悻悻然止住了话头,毕竟现在出现了大漏洞,这是不争的事实。轻叹了一口气,他苦笑道:“正常情况下,这种问题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但经验使然,联邦对于这些高机密研究内容向来采用的是一人总览,层层监督的框架……”
“有高层人员出了问题!”李牧很快反应过来。
“不错。”亚德里恩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有想到,一个相识多年,无数次共事的老朋友竟然是别国间谍,这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
亚德里恩打开了车窗。有些刺骨的寒风突然灌进来,发出呼呼的响声,刮得人脸隐隐作痛。
“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不容乐观了,未来人类会走向何方,谁也无法预估。所以为了在接下来的动荡中能够安稳度过,甚至一跃而上,联邦必须有所动作。”
“具体的东西我无法详说,你只要知道,一个大项目正在进行就好。因为它的存在,国内大部分的顶级学者都被拖下了泥潭,举步维艰,根本抽不出身来主持圣光计划。”
亚德里恩的声音有些低沉。
“之后呢,最后矮子里面拔高个,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李牧苦笑道。
“可以这么说。”亚德里恩点点头,然后道,“那个涉嫌通敌的高层已经被查处了,作为选择秘而不宣这种处理结果的补偿,联邦也从其他国家那里捞到了不少好东西。所以,第八代机甲的研究并非天方夜谭。”
“基于你的能力,还有在这几次事件中的贡献,沐阳,孙毅,还有我的一些老朋友,再加上诺斯梅卡尼董事会联名上书,一起为你做担保,这才争取到了替补原先那名高层空缺下来的职位的机会,你可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听着老人的郑重嘱咐,年轻人勉强笑了笑,然后沉默下去。
他突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一股足以左右联邦未来的恐怖势力挑选出来,然后作为利益纠结体,精心打扮一番,光芒万丈走到台前。
圣光计划成功了,他将一步登天,甚至就此跻身联邦最顶层行列,名传星河;失败了,他则会光华尽散,成为一个不自量力的丑角代表,或许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悬崖绝壁之上,唯有绳桥一座,从此退死进生,再也没了后路。
“另外。”许久之后,亚德里恩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开口道:“我原先给你的推荐信被掉包了,而且有人假冒你的名讳进入最高科学院报道。”
“还有这种事情?”李牧顿时乐了,原本压抑的心情也放松不少。
不用继续问下去,他也能猜到这个倒霉孩子最后的结局。其他地方倒还好,但去最高科学院那种纯粹靠智商吃饭的地方冒名顶替,绝对是找死的节奏。毕竟一头披着狼皮的羊,再怎么扑腾跳跃,目露凶光,可一旦在夜晚来临的时候抬头望月,哪怕扯破了嗓子,也是只能叫出三声“咩咩咩”的。
一老一少都没有把它当回事,说笑一阵,也就揭过去了。
几个钟头后,悬浮车停了下来。
在李牧下车前,亚德里恩递给他一张照片。
“你的助手,联邦军部的特别安排。”
李牧伸手接过照片。
一个女人,相当漂亮的女人。
“她叫什么?”李牧微微挑眉道。
“杜夜莺。”
……
豪华的客厅中。
“你疯了吗!”紫罗兰学院导师,西里尔·奥克莱德双手撑着桌面,朝着对面的女人咆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在紫罗兰学院龟缩这么多年的老头子,竟然会是传说中从来不曾露面的“联邦贤者”——亚德里恩·布鲁曼,而那封被他不屑一顾的推荐信,最终的推荐单位竟然会是联邦最高科学院。
这样一来,他原先的那些布置简直就是在为自己找麻烦!
然而,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让西里尔惊慌失措。奥克莱德虽然算不上最顶级的家族,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一件事情倒下去,最多交出那个冒名顶替李牧的人,然后付出些代价,小事化了而已。
最不妙的是,就在不久前,与他们合作颇深的某个高层研究者,突然由于叛国罪被秘密处决了。
但他们的灾难远远没有就此结束。因为,正当奥克莱德为应付联邦接踵而来的调查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个女人,这个马上就要和自己订婚的女人——卡瑞娜·阿尔瑟雅,竟然会突然反戈一击,大肆攻击起奥克莱德家族的产业。
由于双方在联姻的基础上隐隐达成了同盟关系,相互交换了不少隐秘信息,所以措不及防下,奥克莱德可以说是损失惨重,甚至达到了濒临崩溃的境地。
“我们如果崩盘了,你也别想好过。想吞掉奥克莱德,那也得郁氏财阀真的有这么大胃口才行!”
西里尔咬牙切齿道。
“你要反击,还是报复?”女人一身大红绸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好似一朵盛开在荆棘中的玫瑰,妖艳而致命。
“玉石俱焚,你以为我不敢?”因为这番突然地变故,压力过甚的年轻人显得有些面容憔悴。暴瘦的面庞上,一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喷薄着怒火,似乎要择人而噬。
但面对西里尔最后歇斯底里地威胁,女人却给出了一个毫不在乎的表情:“尽管去干吧,你喜欢就好。”
“我不是在开玩笑!”西里尔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显而易见的事情,能看得出来。”女人点点头,“我从来不指望你们会坐以待毙。”
她轻启红唇,小小咽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在客厅里摇曳着,丝丝缕缕,撩人心扉。但当女人接下来的一番话说出口,却让西里尔如坠冰窖,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
“郁氏财阀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站了起来,迈着步伐,慢慢走到西里尔跟前,然后弯下腰,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我叫郁海棠,你知道么?”
不等西里尔回话,女人便点点头,自顾自的说道:“哦,你当然知道。你引以为豪的奥克莱德,还是有一定势力的,至少在罗兰,在维亚联邦是如此。”
“可是有一点,你恐怕没有搞清楚。”
女人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卡瑞娜·阿尔瑟雅名叫郁海棠,是因为她的母亲是阿尔瑟雅家族出身,父亲是郁氏财阀掌舵人。然而,郁海棠变成卡瑞娜,仅仅是因为她需要这个身份罢了。想想看,在整片银河中,‘郁’这个姓氏,最著名的是哪一方?”
小小的提示后,看着西里尔骤然紧缩的瞳孔,女人微仰着脖子,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
“我第一次来联邦,正好是那个名叫卡瑞娜的女孩前来紫罗兰学院报道的时候。”
女人的声音轻柔而缥缈。
“知道吗?按照我家乡的习俗,今天正好是她第四年的忌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