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事或简或繁,皆因果无常瞬息万变,仿佛是一场场看不见的棋局,一盘套着一盘。
如果说修为势力对应着棋局的门票,心机手段是对弈的基石,那学会站队,懂得自保,则是游戏里最基本的规则。
不会有任何语言或文字的提示,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去拉你一把。
要么愿赌服输,俯首称臣。要么万劫不复,从零开始。
落子无悔。
每个人分明都可以撇开棋盘抽身离去,却从没有听说过有谁甘愿退缩。
既然已经尝过了见过了巅峰无限美好的风景滋味,又怎么会愿意一生归于平庸?
都说退一步能风平浪静海阔天空,但海天空阔之下的你,怕是只会慢慢沦落为一只任人摆布的渺小棋子,再无翻身之日罢了。
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就是那么的残酷,大家都想上位,都想把别人踩在脚下。所以但凡有人肠不够狠,眼光不够毒,稍稍踏错一步就会在瞬间惨遭淘汰,然后迅速跌落到下一场更低级的棋局之中。
千万年来,这个世界就在一个套一个的取舍进退之中,生生不息,输输赢赢。
而其中设局最广,下注最大这场豪赌,和寻常相比又略有不同。
千百年来,只有无数的棋子生生灭灭,控局之人却极少更换。
没有恣意轻狂,没有少年得志,只有一群麻木不仁,不择手段,且早已不设任何底限的
化神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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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易补,海易填,日月难追。
在讨伐灵石的学院联盟在从灵晶轩吃瘪以后,商羊城中的气氛似乎少见地安静了下来,并持续了有挺长的一段时间。
离张百丑和太阴圣兽的那次会面,已经过去一年了。
近期还算平静的圣城这几天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万灵界最神秘、最超然的机构,只有商羊族化神期修士和准备进阶化神期修士才有资格进入的长老神殿,死人了。
一位已经做足了准备,马上就要突破化神瓶颈的商羊族元婴长老,在修炼时突遭灵力反噬,一夜之间肉身枯败,元婴爆裂,溘然长逝,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留下任何话来。
化神瓶颈虽说是漫漫仙路的最后一道坎,也最是凶险莫测,但是应劫伊始一位大修士就无声无息的突然暴毙,还是让人唏嘘不已,让人不禁暗叹仙路难行。
在这明月高悬,冥军压境的节骨眼上,莫名其妙的损失了一位元婴巅峰的大高手,怎么看都是一件非常沮丧的事情。
太过蹊跷。
不知是脸面被打的羞恼,还是来自于那些化神长老的威胁,都很快转化为对千机宫的压力:那个凶手,不论是谁,一定要找出来!
整个圣城高层被翻了个底掉,只是大部分人都敢怒不敢言,死的毕竟是一位马上进阶化神的大人物,长老殿这次似乎是真的急了。
据说还是那位神秘的大长老的后辈,最尊贵的溥氏一脉。
整座商羊城一片萧瑟,人人自危,似乎连往日的繁华都略显失色,大概是在这种强大力量的压迫下,人们都变得谨慎小心了。
每一个化神修士,都是灵界赖以生存的最大依仗,是一族最宝贵的财富。出事的时间又那么寸,商羊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千机宫宫主溥沉舟和那位修为高绝的大长老亲自负责彻查此事,据说不少人受到牵连。
稍有一点嫌疑便会遭到严刑拷打,搜魂炼魄,但不管怎么审,就是找到任何头绪。
据说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那间突破瓶颈的密室中似乎弥漫着一抹极淡的甜味。
却又寻不到这味道的来源。
日月同现,新月高悬,商羊城中又风谲云诡,带着点大厦将倾的意味。这几天势头刚缓,不少嗅觉灵敏之辈就已经陆陆续续的迁走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灵界如此之大,总能找到更好的容身之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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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北疆和圣城的对弈也是一场棋局,张百丑就是这场棋局中的一个棋子,并处在一个颇为重要,且极为凶险的位置。
如黑白子中的长生虎,又如桔中戏里的过河卒。
或是黑暗苍穹下无声无息的一抹微光。
他除了每天入夜坐镇灵晶轩外,隔三差五便会去青玉楼之中潇洒快活,如今,正哼着小曲,搂着一位背生蝶翼的斑斓少女在大堂中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潇洒惬意。
对面一位大鹅模样的老鸨子好巧不巧迎了上来,涎眉邓眼的笑着说道:“张仙哥好雅兴,城里那么乱还来照顾宅里的生意。”
“忘不了这群姑娘啊。”张百丑笑着回道:“城里最近的确是不太平,仙麽这里也受影响吗?”
这相貌丑陋的老鸨子立马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怎么会没影响,这生意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事来,用力揉了几下眼睛,继续道:“对了,你有位朋友留了句话,说他家的余粮已经不多了,让我给你提个醒。”
“有劳仙麽。”
张百丑脚步停也不停,只是转过头随意的掏了下耳朵,笑着回道:“你要是见到我另外一位朋友,也帮忙带句话,就说我打算过几天请客,见见蝴蝶,让他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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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是商羊城,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万灵界最高的建筑。这里是男人的极乐世界,是所有人眼中最疯狂最刺激的天堂。
不知有多少人曾满怀憧憬的走进这里,幻想着一夜暴富,却落得个倾家荡产。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前一刻还意气风发,下一刻便命丧黄泉。
摘星楼里每日的钱财如流水一般的进进出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不过是这座宫殿的当家人,是商羊族中一位修为绝顶的化神期长老。据说这位老人辈分极高,且声望极盛,不过对名利却看的极淡,最受不了便是别人的溜须拍马,前些年才主动要求坐镇摘星楼,一来震慑宵小,二来也是岁数大了,想图个清净。
而在摘星楼最高的一层,这圣城中离浩瀚星空最近的地方,这个气势慑人,令人心生敬畏的老人正坐在主位上,一名秀发凌乱散落的绝色少女,正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依偎在这个老者的身边,用动人心魄的樱桃小口含住,一颗一颗软软糯糯的他往嘴里喂着。
看着这名秀色可餐的红唇少女,张百丑不仅想到了青玉宅里的“嘴巴”樱桃,和樱桃那一张红黄相间的血盆大口。这人和人之间,果真是没法比的,就拿这相貌来说,还就真没地方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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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梦蝶坐在这名老者的另一侧,只是她的面色并不好看,确切的说应该是非常阴沉,沉到快能滴出水来,用透着一股冰冷杀意如刀子一般的眼看着对面的男人。
传说中修为如果能达到极致,目光亦可以化作刀刃,看来这位温大人修为还是不够高,否则张百丑此刻早就被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漂亮温婉的女子就算是生气时也是别有一番动人风姿,虽然比不上一旁的少女那么逆天,却另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魅惑艳丽,也怪不得能被这位权柄滔天的老者看上。
漳清尘,这破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掠走宛儿的贼人就在你眼前,你就不管不问吗?
老者像是一下回过神来,看了看一旁怒气冲冲的温梦蝶,低声说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是,干爹。”这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绝色少女微微欠身,又冲着温梦蝶恭敬的行了一礼,柔柔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