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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曲锦枝所说,曲锦榆不用差人出去院子看一眼,便能够知道曲锦枝必定是在院子外头哪儿待着,丫头子趁着摆放饭菜时附耳与曲锦榆一说,曲锦榆便心里彻底有了数,微微颔首示意“知道了”,那丫头领着人在屋子里上完了汤菜,便自是退了下去。
曲锦榆状似无意地看了明华一眼,请了闹腾了小半日的几位小娘子齐齐到饭桌上坐了下来,饭桌上菜式全是主家按着席间各人口味不同斟酌制成,虽然说品类不甚于多,但都是曲府厨子精心为客人烹制,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勾引得人馋虫欲滴。
只是其中有一样物件,看着是一团一团的米饭捏制了形状,上头点缀了花红柳绿的瓜果之物做装饰,却是李小娘子几人都没曾见过的吃食做法,李小娘子不由出声道:“…这个米团子的玩意儿是什么?”
明华还未从见到一盘子米糕的微惊之中回过神来,听到李小娘子发问,自然也朝着曲锦榆看了过去。她自然知道答案的,只是此时李小娘子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并不应当由她来回答,至于她最爱吃的这样食物如何会出现在了这儿贵女聚会之上,明华心里似懂非懂,隐隐约约有一点猜测。
曲锦榆自然便按着顺序将盘子里风味不同的米糕依次介绍了过去,点了一圈,又指着摆在盘子边缘上的一种,道:“…至于这一种是紫糖做的,我早些时候试了试,虽说用料简单,但确实很是好吃……都别说了,赶紧动筷子,汤菜要凉了!”说着她便取来筷匙,动起了碗筷,其他人见状,自也不多客气,跟在主人后面,吃用了起来。
因着曲锦榆特地一番介绍,几位没曾见识过乡野百姓时常食用的米糕的李小娘子等人自然连碗里的饭也顾不上吃,就纷纷伸了筷子要去试一试被曲锦榆夸到天上去的那一盘卖相颇好的米糕。众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一下子夹开了四、五块,盘子里一下就空了一半。
曲府里做出来的米糕,做法到底和寻常街市上摆摊的摊贩拿出来售卖的有所不同,且又是要用来宴客的,厨子自然不敢随意摆弄,可谓是花了不少心思。光是其中用料之精致便不是街道上那些能比。
明华亦是取用了一块紫糖米糕来,轻轻玉齿一咬合,香软扑鼻而来,厨子又将米粒蒸得入口即化,配合糖沫晕染,当真是既简单又好吃的一款美味了。
她在那儿微微咀嚼着,曲锦榆自然要偷偷观察她,只见她一脸享受,就连眼里也全是笑意,这才在心里宽了心——殿下喜欢便好。
只是曲府的厨子固然是用了心,然而之于用料之上实在过于精致,反而有点儿弄巧成拙,明华吃在嘴里,虽也觉得好吃,但总归是没能吃出熟悉的那个老味道,不免遗憾。
曲锦榆又去看其他人,只见其他人亦觉得白米以这种做法做来,很是得趣,只可惜这一盘子统共也就十几块,还各自分了宗派口味,席间众人挑了看着喜欢的,分吃入腹,犹还不足,由是,便要抱怨。
韩小娘子便开口说道:“…难不成这用来做米糕的大米也是你三哥哥托了那什么东西南北的行商朋友弄来的一斛,吃了便没了,瞧你小气得,就这么一点儿,也就塞塞牙缝了!”
韩小娘子这是报曲锦榆先前调戏她的一箭之仇,众人自然立时便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只见曲锦榆笑骂她:“…你个死丫头,我不就说了那么一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成成成……春莹听见没,你们韩主子要讨咱们府里的大白米,还不快去叫厨灶上给她装一袋?”后半句话却是对着一个叫春莹的丫头子说的了。
那叫春莹的丫头自然笑意盈盈地出了去了厨灶,这边曲锦榆和韩小娘子又是一通玩闹,还是李小娘子看不下去,一人五十大板地嗔怪她们:“…行了行了,你们‘夫妻’要打闹的,等我们几个作客的走了再关起门来打,还吃着饭呢。”
明华便趁着她们说话的工夫,偷摸着将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白糖米糕夹到了自个儿嘴里,做贼心虚地咬了下去…
待韩小娘子唠叨完了李小娘子,回转来刚要伸筷子去夹那最后一块,见着盘子里空空如也,又扫视了一圈子席间众人,见着明华还没来得及送进去咀嚼的半截米糕,不由“啊”地呜咽怪叫:“…殿下,你吃了好多块了,可不好再吃了,赶紧的,把那半块吐出来,给我了!”
她自然是说着玩笑的,众人皆捶她,明华亦笑得差点儿吓掉了夹在筷子上的米糕——她们肆无忌惮玩了小半日,已相互觉着与彼此亲近了许多,像是韩小娘子也是个私底下爱玩爱闹的,与明华开起玩笑来,自然很快便在言语上并不多加顾忌。
兼之韩小娘子已有婚约,又已是十六岁,不多时便要与男方成亲,这般泼开性子尽情玩闹的日子已是剩的不多了。故而她今日来,也是敞开了肚皮胡吃海喝、一通胡闹的。
众人捶完她,自然接着吃饭,席间还有美味,免不了欢声笑语玩闹夺食,全然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礼仪,一声又一声的嬉笑自然传出去院子外头,被某个犹还倚靠大树边上的人听了个全。
院子里边闹得欢快,时不时又有丫头子进出添置用具吃食,日头渐渐偏了往西去,竟不知什么时候都将近到了歇午的时辰,一群小娘子吃得酒足饭饱,个个圆了肚皮在那儿走不动道儿,哀声叫唤。
曲锦枝却站在那儿,自始至终面含笑意,并不去用膳,竟有如感觉不到腹中饥饿似的,还是正房那边孙绪找不着人,派了婆子一路摸着过来,好说歹说才将他叫了开去,又将温热着的饭菜送到他院中,他不忍母亲过多担忧,自然乖觉地提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