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锦枝眸光一闪,倒也不多犹豫就说了实话:“…我叫她们另寻高就了。”
年少时不懂事,又有郭氏一味偏宠,曲锦枝的小院子里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全是环肥燕瘦的小姑娘。
从前未曾留意,到了要成亲了才想起来怕是留着在那儿明华看了会不高兴。
明华了然地点了点头,笑了:“…怕我不高兴?”
明华扭了头去看将自己环抱在臂弯里的丈夫。
只见曲锦枝耳根处有着可疑的红晕,被明华戳破心事也不露怯,偏偏故作淡定在那儿闷声不语。
明华心头一甜,也不追问,回转头去看着纸面上渐渐成了形的画作。
画作是夫妻二人合力完成,画得是并蒂莲,绿枝红花,栩栩如生。
明华道:“…倒是从没听人说过你会作画。”
曲锦枝平日里光顾着在外头胡闹,遛鸟逗狗,后来又去了京府营地扛了棍棒子,别人难免忽略掉他也是自小接受良好的世家教育的。
之于琴棋书画一道,不说多么惊才绝艳,随便画点儿什么也很能拿得出手。
曲锦枝便顺势给明华说起幼时跟着劳老先生学习君子六艺的事情来。
明华听得兴致盎然,也投桃报李地说了几桩她自个儿小时候的故事。
成婚近一个月,两人私下亲密时说了许多轻易不被外人所知的往事,都觉得与对方亲近了许多。
明华不知说到什么,勾得曲锦枝动起了手脚来,时不时传出几声欢快的打闹声。
姚黄等人在外头守着,不敢入内打扰,是直到曲锦榆跑了来,才进去禀报了。
曲锦榆暗骂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来都来了,马上就走反而更显得尴尬,只好装作没看见自家三嫂嘴唇上被咬得稀巴烂的口脂。
明华刚被曲锦枝隔着衣裳折腾了一通,正有些衣衫不整,就被小姑子撞了个正着,不可谓不羞恼。
于是她暗中踩了踩曲锦枝的脚,强装镇定地走了过去,陪着曲锦榆说了一会儿话。是到了时候不早,才将曲锦榆送了出去。
明华扭了曲锦枝的腰一下:“…害我丢了好大一个人。”
曲锦枝十分登徒子地笑了笑,推攮着明华去了净房洗漱。
夫妻俩闹腾到了半夜三更才沉沉睡了。
两人在东阳侯府上住了一日一夜便往回走,曲锦枝送了明华回府里,便去了一趟京府。
因他新婚,娶的又是金枝玉叶,京府的人也是有眼色的,看在东阳侯府的面儿上给了他老长的假期。
而过了重阳,曲锦枝又要披上戎装,日日早出晚归了。
营地之中。
乌压压成千上万的普通士兵或是拿着长矛或是赤手空拳地跟着令旗指挥做出整齐划一的动作,一声又一声雄壮的吼鸣声划破天际,传出营地去,无意路过的百姓全都被军势威严震慑,就连走动都是屏气凝神捏着脚步的。
曲锦枝去了营帐见过都慰将军,得了准许,又去了一趟操练场地。
姓魏的那个都慰将军被“高升”去了兵部,现在这个新上任的,是薄氏的知交故旧,和曲锦枝也算有交情。
像是上回那般被人穿小鞋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曲锦枝到了营地。
一群糙汉子看见他,自然是围了上来调侃他新婚过得如何。曲锦枝跟这些人算是聊得来,便挑着些能说的说了。
听他说他和明华殿下都去了哪儿游玩,一群男人笑得不行。空气之中都是心无城府的爽朗。
但也并不是谁都爱听这个。
“…将军回来点卯,是不是应当勤快督促大伙儿操练?这么站在那儿说话,叫人看见了不好吧?这会子可不是吃饭休息的时间!”
是阮靖良。
曲锦枝这时才注意到他。
曲锦枝不由奇怪:阮靖良何时也来了城防卫所?
于是便一个挑眉,以眼神暗示周围的人为他解惑。
周围的人群当中有一个个头不高但身材健壮的中年汉子上来凑到曲锦枝耳边解释道:“…林校尉不是回家丁忧守孝了么,上头便调了阮校尉来。”
“噢?”
曲锦枝倒是知道一个姓林的校尉家中没了老父的事。
他便朝着阮靖良看了过去。
阮靖良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来,眸中尽是挑衅之色。
曲锦枝浑不在意地微微上扬了嘴角。
不过一群人到底被搅和了聊天的心思,便一哄而散,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阮靖良得意地朝着曲锦枝一笑,刚想说什么,便被不知道谁撞了一下,险些没站稳,竟一时没看清那人是不是故意的。
曲锦枝却是看在眼里。
知道那个姓张的校尉便是故意的。
不过倒是不怪张校尉。
怪只怪阮靖良说话虫了些。
曲锦枝没有理会阮靖良,自行走了开去。
到了夜里,和明华骤雨初歇之后,他搂了明华抱着,说起了白日里的事。
明华也很惊讶:“…表兄也去了城防卫?”还升迁了校尉官,怎么去阮家的时候都没听人说过。
曲锦枝道:“听说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
白日里,曲锦枝待在营地,阮靖良有意无意的挑衅太过明显,曲锦枝七窍玲珑心,稍微想一想便也知道症结是出在明华身上,只是当时他没有揭穿阮靖良那点儿心思。
曲锦枝道:“…听说阮家在和姚家议亲?”
明华拢了拢散开的头发,应答:“嗯。”
曲锦枝听了,笑得意味不明的:“…表兄也到了早些成家的年纪,男子汉大丈夫,先成家后方能立业,我这个做表妹夫的也太不关心他了……”得叫他早些娶了那姚采衣,省得他有事没事地找他麻烦。
从前还纳闷自个儿怎的老是热脸贴了他冷屁股,敢情着两人是情敌。
明华听了,促狭道:“…得了吧,你不往他的饭菜里放巴豆我就谢谢你了。”
说得曲锦枝闷闷地笑了起来:还真别说,他还真想这么干来着。
不过玩笑归玩笑,曲锦枝逗弄了一会儿明华,方才正经了道:“…他那个人,性子也太生僻冷硬了些,我看他不过几日的工夫竟把营地里那些人得罪了个七七八八,这样的行事,早晚是要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