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婢女被带了进来跪在南景娘面前。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子,虽然屋子里昏暗不明,但心中也不觉一颤,小小的身子裹在厚重的素锦黛色深衣中,整个人斜倚在隐囊之上,手支着瘦削而惨白的脸,墨色的头发半绾半散,一双眸子中寒光流转,慵懒而有些莫名的妖冶。
“奴婢四儿。”
“奴婢琳琅。”
“奴婢绿莺。”
三个婢女挨个行礼,也是敷衍了事地行个福身礼,膝盖都未曾屈,不见得多么恭敬。南景娘扫了她们几个一眼,心中了然。
“少了谁?”她冷清的声音一出,如玉碎了一地。
“本就是三个人,哪儿会少了谁?”绿莺漫不经心道,面对一个病秧子,有何可畏惧的。
“哦?是吗?”南景娘音调微微上扬,“那昨儿谁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哪里有什么人吵吵嚷嚷的,不过我们几个姐妹说笑罢了。”绿莺又道。
“说笑?是啊……你们会笑呢。”南景娘点点头,眼里的阴鸷更加浓郁。
“咱们没病没灾的,自然爱笑。”绿莺浅笑,狭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云霞的手攥了起来,恨不得去狠狠收拾这些无礼的贱婢一顿,但是娘子先说过了此事由她处理,莫要插手。
“那诸位倒是比我有福……你叫绿莺?”南景娘看向了她。
“是。”绿莺答。
“那想必还有一个红雀吧。”南景娘起身,走到了绿莺面前,捏起她的下巴。
冰冷的手让绿莺全身竖起了寒毛,恍惚记得她前儿刚进门时让人搀扶着还是步履蹒跚,这么快就能走动了?为何自己那么害怕,是发自内心的毛骨悚然……
世界上有种最可怕的人就是扮猪吃老虎的人,很难想象这个女子到底有怎样的心计。
“我……很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南景娘蹲下凑近,鼻息扫在绿莺脸上,而她的鼻息在此时仿若都是冷冷的。
绿莺的身子僵住了,背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她讨好般笑道:“我们这等下人怎么敢威胁娘子,娘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了什么?我的婢子被打死送回……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呢?你觉得是谁干的呢?嗯?”南景娘的手在绿莺脸上轻轻摩挲,她声音轻柔却又极具威慑力。
“奴婢不知……”绿莺声音颤抖着,想要避开南景娘的抚摸,这种肢体接触太让人害怕了。
南景娘捏住绿莺的脸,声音依旧轻柔:“你知道的。”
昏暗的屋子,湿冷的鼻息,鬼魅般的抚摸,阴翳的眼眸,穿堂风撩动她的发丝在绿莺身上跳跃,压抑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她好像看见面前的女子渐渐幻化成翠轩的模样,就要来索她的命了。
“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是二夫人……是红雀和二夫人……”绿莺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吼完便晕了过去。
南景娘起身走回榻上,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扔在凭几上,又用手揉了揉眉心,最后向两个婢女摆摆手道:“滚吧。”
另外两个婢女看着绿莺的样子早就吓得不轻,叫她们滚简直是宽恕,于是连忙起身拖走了绿莺。
南景娘叹了口气:“拿去埋了,免得让别人捡去害了人。”
云霞捡起凭几上的香囊,嗅了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便问道:“娘子,这是何物?”
“声声慢。”南景娘道,“迷香,吸入过多可致幻。”
云霞恨恨道:“难怪她那么快就招了,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看到她……最怕的东西。”南景娘冷声,刚刚从绿莺的表情看得出来,她看到的是翠轩来找她索命了。
“那为何只有她有事?”云霞仍然不解,既然是吸入过多可致幻,那么娘子携带了这个东西,而自己与娘子一起的时候又更久,那两个丫头更不用说,与绿莺接触的分量可能也差不了多少。
“我的指甲里有一些罂粟汁,刚刚捏她下巴的时候就对她下药了,于是药效便发作得更快了些。”南景娘闭上了眼,声音渐沉,一夜的自我折磨让她精疲力尽。
“娘子真厉害。”云霞夸道,心中也多少有了一些为翠轩报仇的快感,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头,重场戏还在后头。
她将香囊用手帕包好,拿到游廊旁边的花坛中埋好。
如今娘子已经能走路了,倒也让她省了不少心,而经历了这次,那些婢子短时间应该不会来捣乱了。她吐了口浊气,出了南府的门往义庄去,翠轩的后事,还得她亲手料理。
午后一刻,云霞才带着一些吃食回了北小苑。
稍作休息的南景娘已经精神多了,正在梳妆台前篦头。
“娘子,我来帮你吧。”云霞从南景娘手中接过梳子帮她篦。
“我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南景娘道。
“打听到了。”云霞一边为南景娘篦头一边****大房生有有两女一男,二房有一男一女。
南景娘排行最小,又不是嫡出的,自然受欺负。
先不说南大娘南二娘两个女子是出了名的跋扈骄横,真是随了周大夫人的性格。就是那二房的南四郎也是个爱调皮捣蛋的主儿。
南景娘认真地听着,也认真地记着。她总觉得,关于她记忆的突破口一定就在南家。
“那婶娘的娘家和阿娘的娘家呢?”南景娘又问道。
“南大夫人的娘家是个六品小武官,不过家里财力雄厚,不是搜刮了民脂民膏才怪呢。”云霞有些疾世愤俗道,“南二夫人嘛……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她爹是一个穷书生,那年是二老爷看她可怜才勉为其难把她收了的。”
南景娘点了点头,翠轩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娘子你长得倒是与二夫人有几分相似。”
“是吗?”南景娘回忆着,确实。二夫人的眉眼与她但是有几分相似,若说是母女可能也没人会质疑。不过大题来说,也没那么像,可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