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牵制着女孩的两人松开了手。薇儿站起身,接过天刹抛来的疗伤药,沉默不语。
“我若是在你身上盖个章,想来王国也不会放过我吧。”天刹轻轻一叹,略显无奈。
“所以,很遗憾,我只能先保管好这卷契约书了。”天刹摇了摇手中的羊皮纸,随后将其收入怀里。
“还有,你胸口的灼伤,处理一下。我可不想宠物刚一到手,身上就留下难看的疤痕。这是,命令。”
天刹的最后一句,故意将某人的语气模仿得很像。然后他仰头斜视,一脸强横霸道,让女孩身形一震。
虽然天刹的举止与苏罗神形皆似,但他那幻惑的声音在薇儿听来,却并无苏罗真正的霸气感,反而多出一分讽刺的意味,让薇儿内心隐隐作痛。于是,女孩再次无可抑制地回想起那道火红的身影,心,碎落一地。
“……拜托你,请不要学他说话。”失去底气的薇儿,将头撇向一边,目光游离。
“你好像又忘记了应有的称呼啊!不喜欢我的模仿吗,我想你应该很怀念这种感觉才对吧?”
薇儿紧捏手臂,咬着下唇,许久后,才无奈开口:“主人,可以不要对薇儿,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吗?”
天刹不屑,像苏罗般目露凶光,冷冷道:“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而且,我不记得有允许你站起来啊!”
身后的两人没有上前,显然是在等薇儿自己做决定。薇儿犹豫片刻后,缓缓跪坐在地上,乖乖低下了头。
天刹随之一笑:“很好很好,还算是只识相的宠物呢。为了奖励你的乖巧,我送你件特别的礼物吧。”
没等薇儿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就被身后的人两手环住,瞬间锁上一条项圈,同时钥匙被交到天刹手中。
项圈套得很牢,只留下一指的缝隙。薇儿将手指伸进去,用力往外拉扯,企图将其弄断,却无济于事。
“恩,很合适。作为宠物,你戴上这狗圈后,反倒能看得入眼了。或者说,你终于变得可爱一些了。”
“这样看来,你是极有当奴隶的天分呢。瞧着你现在的样子,连我都忍不住,想要继续欺负你了呢。”
充满调戏的语气,带着一丝寒意。天刹的话让捣弄项圈的女孩全身一颤,满怀恐惧地看向他,忘记动弹。
“不要这么害怕嘛,我会很‘温柔’地虐待你的。对了,现在你肚子应该饿了,还是先吃晚饭吧。”
天刹说完,一拍手,下属端出两份发馊的饭菜,用破旧肮脏的盘子装着,放在薇儿面前的地上。
“这两份狗食,左边下了致盲药,会使你失明三天三夜,右边的是泻药,能让你的肚子快活一个晚上。”
天刹目光一冷,淡淡道:“你选一份,吃干净吧。”不容反抗的语气。说完,天刹一脸期待地看着薇儿。
这个女孩,无论选哪一种,都会让她自己无比难堪。从这一刻起,她的尊严,应该会被击得粉碎了吧。
距离抵达钢铁城仍需三天,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濒临崩溃呢?天刹在心中盘算着,是否该加重手段。
而薇儿看着那两盘恶心的饭菜,胃里一阵翻腾,想要作呕。她愤怒却又不敢发作,是以身体正微微颤抖。
“主人,我可以选择,不吃吗?”女孩形如小兽,低声哀求。天刹伸出三个手指,让薇儿瞬间明白过来。
于是薇儿垂下失意的眼眸,没有动静。她的身形有些摇晃,似乎无法接受,但又只能强迫自己做出选择。
如若没有镇魂锁,薇儿或许还能凭借魔魂,逃离这里。但,现在的她,失去一切的她,已经……
薇儿的心将要再一次沉入绝望的湖底。但在这时,却有着某种执念将内心缠绕起来,让薇儿无法放手。
——不行,不可以放弃。既然已经决定要去面对,那么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能再放弃。
——失去的,找回来。阻挡我的,跨越过去。命运想要摧毁我,我就起身去反抗。
——这样才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吧,苏罗。约定还没有完成,我一定会等到你归来的。
回忆起过去的种种美好,将它们化为真正的坚强。然后,女孩的眼底闪过一丝新生的光芒。
和那些人相聚在一起,然后彼此变得幸福。虽然已经无法实现,但,这无疑是她的梦想吧!
拥有梦想的人,无论再经受怎样的折磨,也一定会爬起来,继续朝前走下去的。薇儿这样相信着。
和苏罗见面,然后让他做出抉择。只有被她伤害过的他,才有资格决定她今后的人生。除此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没有改变她的权利!想着,薇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身处绝境中的人会激发潜能,有一股灵感顺势而生,引领着薇儿找到关键点的所在:天刹先前说的一句话,让她有了唯一的筹码。
——我若是在你身上盖个章,想来王国也不会放过我吧。
看来王国的命令是:要将她完好无损地带进钢铁城。而天刹碍于这样的限制,不会做出真正残害她的身体的行为,是以在她逃跑时,他应该无法将她的四肢射断以封住行动。虽然这个猜测,只存在着微小的可能性,但薇儿觉得有必要去尝试。而且,天刹用另一种方式让她明白,王国将会在钢铁城对她采取怎样的行动。
是生死印。一旦她被王国盖上印记,那么,就算苏罗事后联合纱音等人进行威压,也只会无力回天吧。所以,她绝不能被关进那个地方,必须尽快从这里逃离。薇儿继续回想,发现天刹不小心透露的,还有时间。
致盲药的药效,为何只有三天三夜?大概是因为天刹的职责在三天后将会结束,而那必然是薇儿被关入钢铁城的日子。所以她真正可以利用的时间,仅剩两天而已。只是,她如果双目失明,在魔魂无法使用的情况下,逃跑的成功率将微乎其微。而泻药,若是真让她在茅坑里蹲上一夜,必定会体力透支,因虚弱而无力逃跑。
想着,薇儿心叹:看来天刹是早已预料到,她有逃跑的打算,才会抢先一步,用此种方式制约她的吧。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天刹都可以在侮辱薇儿的同时,封锁她今后的行动,此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但,若真是如此,他完全可以用更极端的方式——比如灌她昏睡药与麻痹药,或是用铁链层层束缚,又或者直接让她四肢脱臼,动弹不得。薇儿不相信身为一个顶尖杀手,天刹会没有那种程度的绝情。但,为什么,为什么薇儿总觉得这个人,他的每一次欺辱与无意间的对话,都是在变相地告知着她某种信息?
痛苦,绝望,挣扎,与被迫舍弃的尊严。他想借此表达什么?是在指引她,还是真要让她就此沉沦?
薇儿完全猜不出那人的想法。他太深沉,能将一切真实隐藏在虚假中,并且内心邪恶,让人颤栗。
不过,他的想法,薇儿或许很快就会知晓。天刹的手指已经收回两节,现在薇儿必须有所表示了。
“……主人,薇儿的衣服呢?”薇儿忽然小声询问。没有穿着,就算她逃跑成功,也会诸多不便。
“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自然会给你。但你现在无视我的命令,让我心情很差劲啊。”语言相当直白,天刹想了想,说:“你犹豫这么久,莫非是两边都想吃?我知道了,既然你这样想,我叫人帮你灌进去吧。”
见天刹就要有所举动,薇儿慌忙摆手制止:“等,等一下!我知道了,我吃,我会吃的……”
这样的食物,光是看着就叫人反胃。但,知道时机未到,薇儿只能一咬牙,把脸埋进右边的狗盆里。
“哦?看来你是对泻药情有独钟啊。以后的每一餐,我都为你加些进去吧,你可要乖乖舔干净呀。”
不敢去想那些恶心的味道,忍住不断翻涌的呕吐感,薇儿大口大口将饭菜吞进肚里,最后吃得一点不剩。
刚吃完,一股酸浪就冲上咽喉,来势之迅猛,几乎让人无法控制。薇儿不由得低下头,打算将其吐出来。
这时,天刹的声音响起:“若是呕出来的话,可是要重新吃下去的。”看似说笑的话语让薇儿心头一寒。
女孩连忙仰头捂嘴,一脸难受,拼命抵抗。好不容易才将胃浪压下去,薇儿愣是没有吐出半点污物来。
现女孩放松下来,微微喘气,天刹淡淡道:“怎样,感觉还不错吧,要不要再来一些?”
薇儿没来得及回答,腹部就传出一阵响动。女孩赶紧捂住肚子,咬牙忍耐,洁白的身体大汗淋漓。
看来是泻药生效了,而且相当强力。感觉到某种排泄欲正不断升起,薇儿低声道:“请把衣服给我……”
“像狗一样爬到我面前,向我磕头讨要如何?或者,你就地解决吧,那个狗盆不就是个很好的工具吗。”
薇儿紧咬下唇,恳求道:“可以不要这样子吗?薇儿已经按主人的吩咐去做了,所以,放过薇儿吧。”
女孩目光哀怜地看着她的主人,企图用水灵灵的眼睛唤起他的怜爱,但那人现在却板着一张死人脸。
“我可不喜欢不够顺从的宠物,你若是放不下尊严的话,就让我在此欣赏你身心腐朽的样子吧。”
看来天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僵持无果后,肚子的痛意越来越甚,让女孩不由得全身轻颤。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薇儿一咬牙,索性站起身来,准备光着身子走出去,却被身后的两人拦下。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是在违抗我的命令哦。想不出这样会是何种下场吗?”天刹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你的下场也将好不到哪里去吧。”发觉自己就要忍不住了,薇儿一狠心,决定豁出去。
“……哦?理由呢?”对于薇儿的顶撞,天刹也不恼怒,他沉默片刻后,目光一沉,饶有兴致地问道。
薇儿转过身,把手按在自己的一只眼睛上,冷冷道:“你如果不放行,我就把这只眼睛挖出来!”
天刹不由得失声轻笑:“呵,哈哈哈。居然用自己的眼睛来威胁我,你不觉得很弱智吗?”
“确实很可笑呢。不过,要是王国见到我这副残缺的模样,不晓得你还能不能笑出来?”薇儿反问。
女孩语出惊人,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气息变得严肃起来。天刹阴沉着脸,盯着薇儿,默不作声。
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见那人久久没有动静,女孩下定决心,猛地让手指陷入眼眶里。
现薇儿如此决绝,天刹眼皮一跳,随之轻声一叹,摆了摆手,让薇儿身边的人退开。
“嘉奖一下你的勇气。但是,我讨厌被人威胁。所以,最好不要有第二次,否则后果,呵。”
薇儿看着天刹的冷笑,有些后怕,但同时,心下却也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这种伎俩只能用一次的。
而这一场赌局,勉强算是薇儿获胜了。只是,要这样光着身子出去,着实让她感到难堪。
唉,随手摘几片树叶吧。薇儿在心中一叹,提了提胆,顶着迎面吹来的凉风,正要走出房间。
这时,身后有一物“嗖”地朝女孩飞来。薇儿听到破风声,以为是天刹射出的箭矢,慌忙转过头。
只见一袭白影,趁薇儿惊愕之际,猛地打中了她的脸。没有痛意,白影飘然散开,落在女孩手中。
薇儿低头一看,是一身新衣服,轻盈飘柔,带着漂亮的花边,看上去很可爱,甚至有些——奔放……
同时,天刹开口道:“这是主人的慈悲,作为宠物的你要好好铭记在心。下次,就没有这种恩惠了。”
对于天刹的举动,薇儿并不是很理解,如若他真要看她深陷绝望,那么此刻他应该尾随她同行才是。
但,为何反而给她遮掩羞辱的衣物?莫非这衣服上有什么秘密?该不会洒了发痒药吧?薇儿忍不住怀疑。
话说回来,天刹给的居然是低胸装和超短裙,若不是薇儿没衣服穿,她还真想把这些狠狠砸到他脸上去!
知道天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整人的机会,薇儿显得很犹豫,只是肚子的哀鸣却没有给她更多考虑的时间。
没得选择,女孩一咬牙,连忙穿上衣服,飞快奔出房间。天刹一个眼神指示,一名下属随之跟了上去。
等薇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天刹挥挥手,其余的下属悄然退去,房间中只留下他一个人。
于是天刹翘着二郎腿,倚身支头,闭起眼睛,看样子像是在惬意地浅眠,但心中早有所思。
那个女孩,暂时还未让他失望,至少能够及时发现他所泄露的筹码。只是,她还太过冲动。
——明明倔强对你没有好处,为何非要对尊严如此执着。不懂得韬光隐晦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天刹微微睁眼,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闪过一道阴霾,似乎有千万思绪在天刹眼底交织成冷光。
当他看到女孩站在门口,脸上是决绝的表情时,不经意间回想起的过去,开始与那些景象重叠起来。
那是冰与火的交替,是徘徊不去的噩梦。一个孩子的反抗,换来的只是更加令人恐惧的折磨。
当身为“人类”的名号被剥夺后,还有什么是不能吞咽的?还有哪一处是无法被玩弄的?
只有未曾想到的,没有不可能实践的,而那些已成为现实的想法,将会带来何等极致的痛苦。
——现在开始一周一次的大清洗,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可以从水池里出来,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很冷吗?我瞧瞧,不就是冻出些冰渣而已吗?既然连这点温度都忍受不住,那就让水温升高些吧。
——这次你们该满足了吧。很烫吗?哼,烫也得在里面跪着!瞧这皮肤红通通的,好像能扯下来一样。
——哈!还真的扯下来了。既然你这么没用,浸死算了。叫什么叫,吵死人了,把出声的人舌头割掉!
——不知道不懂得叫唤的狗才能活下去吗?看来,水还是凉一些好。把温度降下去,让水面结成冰块。
——谁!没有我的允许居然敢擅自站起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把那些东西,全灌进它肚子里去!
——咳,咳咳咳。请,请饶了我吧,我永远的主人。我,唔,呕……呃!对不起,对不起,请饶恕我……
——啧,狗都能吞下去的东西,你居然会吐出来,真是连狗都不如!还不快点把这些污物舔干净!?
——对,这样才对,把这些全吃掉。怎样,肚子很有快感吧,但是,不允许你释放出来,给我好好忍着。
——连忍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居然还敢弄脏地板。必须得给你惩罚,让你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把它的手砍下来,换一条狗腿上去,让它学学如何当一条好狗。……恩?居然没有叫唤出声来?
——哈哈,还真是坚强,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坚强的孩子了。带它去刑房,让我好好折磨一番。
回忆如同幻灯片般,在天刹脑海里依次放映,然后房间内的温度,因为气息的扩散而越渐冰冷起来。
那里,没有人类,只有恶魔与饲犬。没有平静,充满残虐与哀歌。没有希望,留下的是崩溃与毁灭。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让人内心颤鸣,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人畏惧,那些悲痛至今仍在他的心中癫狂。
虽然此刻的天刹,正在这无尽蜿蜒的罪恶螺旋中挣扎,无法逃脱,但表面上却是一脸的平静。
久经考验的他早已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隐藏自己的真实,隐藏自己的一切。
——为何要那样决绝,乖乖地放弃一切不好吗?你和我,出奇地相似呢。
——将自身的绝望施予别人,果然,也会令自己更加痛苦呢……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是此等结局,你还会像我一样,站起来吗?
——过去的我,可没有你那样的筹码呢。所以我的反抗才会带来,更大的悲惨吧。
想着,天刹闭眼沉思,风带着他的心声远去:因为命运不允许违抗它的人存在啊。
夜深人静的时候,薇儿在被人监视之下,再度返回自己的房间内。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奔向茅厕,只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她的肚子闹腾得连茅坑都离不开。于是薇儿一直蹲在里面,看着天边的月亮从一头缓缓爬到另一头,身体随之变得虚弱乏力起来。而薇儿穿的又是超短裙,微风吹过时,底下会出现一片凉飕飕的感觉,有一种诡异的触摸感弥漫而上,让薇儿不由得打起寒颤。
在这臭烘烘的环境熏陶下,薇儿更是觉得先前吞下去的食物让人反胃,是以不得不吐了个干净。
虽说是吐得五脏六腑都一抽一抽地痛起来,但也托此举之福,腹泻到了后半夜,总算是渐渐止住了。
此时,薇儿趴在那张硬床上,体力的流失让沉重的睡意不断袭来,但她却紧咬下唇,坚持不让自己入睡。
薇儿的房间在旅店三楼,窗户下面是坚硬的平地,天刹之所以特地挑选此处,怕是为了防止她跳窗逃跑。
而且,虽然外面看上去一片宁静,但薇儿凭借着她多年的看电影经验,推测出每一个关键地点,都必定会有人潜伏把守。刚才上完茅厕时,薇儿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走进他的视野死角,并试探性地朝不远处的围墙迈出一步,随后她立即感觉到,身后隐约投来另一道阴冷的目光,从而证实了猜想。
天刹的布局确实让逃跑行动变得举步维艰。但是,天刹会委派下属把关,也就表示,他不会亲自监视薇儿。这种极度的自信,同时也是薇儿最大的幸运。天刹这个人远比他那一群下属要来得难缠,尤其是在见识过他卓越的射击能力后,薇儿更是心知不能与其正面交锋,倘若真把他逼急,只怕薇儿断手断脚将不是空谈。
所以,薇儿打算利用天刹的自信。既然他认定她已筋疲力尽,无法行动,那么今夜将是薇儿最好的机会。
薇儿需要想一个办法,把所有人聚在一起,让那些人在她逃跑时,无法从中途拦截。而且,这必须是一个超出天刹之预料的计划,当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不会那样做时,她却反其道而行,并一击得手。不过,这还得等到那人麻痹大意后,胜利的天平才可能倾向于她。于是,床上的女孩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心有所思。
火光让薇儿忽然灵光一闪,她一下子想到了可行的方案。只是,这将会是场充满风险的行动。
而这种风险并不仅仅来自于天刹和他的手下,还起源于薇儿的内心,那片深邃的黑暗里。
那道灵感就像是一个契机,偶然打开了某扇封闭的门,将所有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然后,薇儿随之回想起魔君的末日序言。
关键的词语应该只有一个,就是“天选曲”。之所以刻得那么小,没准是为了让人更加留意它。对此,薇儿暂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至于另外那两句,恐怕不是为了告诫世界,薇儿反而觉得是在转告她这个后继者。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于是只留下现在。魔君的意思,是说世界的真实,需要由现在的她来创造吗?
一种选择,一种人生。而选择,必然会带来改变。所以,为了新的人生,现在的她必须作出选择了吧。
——魔君,你真的知晓历史和未来吗?难道你早已料到,两百年后,你的后继者将会被逼入绝境吗?
想着,薇儿将手按在胸口,心想:如若真是这样,那她就不能再犹豫,该是重新面对“她”的时候了。
感觉到胸口又开始传来压抑感,让人难受。薇儿取出药片,看了看,将其握紧,并没有服食下去。
也许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疯狂,若是让苏罗知道了,一定又会大骂她是个白痴笨蛋了吧?
但是,现在光靠她一个人,已经没有办法逃出这个牢笼了。所以,就让她再自私任性一回吧……
于是,女孩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悸动,开始回想,这几天以来所遭遇的一切。
不断让自己变得更痛苦,连灵魂也要悲泣。这残酷的命运,不断袭来,无法抗拒,想要逃避。
然后,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再一次出现,越加沉重。就连当初直面苏罗的无理命令时,也不曾另她感到如此压抑。薇儿是知道的,天刹正在把她逼向绝境,要让她崩溃。虽然知道,但却无可奈何,无法反抗。
于是,诅咒吧,这强加于身的悲剧,堕落吧,在这阴冷的黑暗里。
就在女孩神情失落的同时,她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感到绝望而无助的她,终于决定抛弃自己的信仰与希望,任心中那片黑暗疯狂滋生起来。那些黑色血线开始钻入薇儿的髓骨,切割着她的身体,让女孩痛苦不堪。
薇儿咬牙忍耐,浑身抽动,大汗淋漓。不久后,似乎不堪折磨,女孩颤抖着想吞下药片,手一晃,却让其不小心掉在地上。于是,女孩只好捂着胸,在床上翻滚挣扎,不断呻吟。
意识朦胧中,薇儿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有着一道正朝她走来的黑色身影。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正站在床头对她冷笑。无尽的恐惧袭上心头,让薇儿不由得惊叫一声。慌乱中,女孩的手碰倒了桌上的火烛。
兴许是天干物燥的原因,倒下的蜡烛很快就点燃了桌台。而薇儿的惨叫声,也吸引了把守在门外的人的注意。一名男子飞快地冲进来,发现有火焰在桌面上蔓延,而那个女孩此时正倒在地上,捂着心口,一脸痛楚。
男子连忙快步上前,扶着女孩,打算看看她有何不妥之处。紧接着,一把匕首却悄然架到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趁男子放松警惕之际,薇儿翻身而起,用匕首对准他的咽喉,绕到其身后,语气森冷道。
男子显然不把薇儿放在眼里,他正要抽身脱离挟持,匕首却瞬间刺入皮肤半寸,有鲜血顺着刃尖流下。
好不容易才暂且压制住黑玉的暴动,此时的薇儿就像一头凶兽,会无情地将手中挣扎的猎物撕碎。
感觉到身后的女孩目光决绝,似乎只要他再一动弹,她就绝不手下留情。男子无奈,只好放弃挣扎。
不久后,天刹带着另外的人马赶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火焰在不断扩散,吞噬着整个房间,而那个女孩正牵制着他的一名手下,站在窗台不远处,目光冰冷坚决,胸部正在剧烈起伏。看得出她体力相当不济,无法坚持太长时间。那个手下虽然衣襟被鲜血染红,却仍存气息,看来是有人打算以此来和他谈判。
“我稍不注意,你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真是个野性难驯的宠物呢。”天刹并不着急,悠然调侃道。
“做出此等举动,你可有接受责罚的觉悟?这次,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哦。”说着,天刹走向薇儿。
“不要过来!我没有听你废话的时间,现在立即下令,让外面的人全集合到这里来,不然的话……”
薇儿缓缓移动手中的匕首,在那男子的脖颈上拉出一道血痕,然后停下,紧盯着天刹,示意他执行命令。
于是天刹停在原地,淡淡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莫要忘了,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三分钟。”
天刹神情一变,伸出三根手指,冷声道:“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决定,是你放手,还是我动手。”
薇儿眉头一皱,提醒道:“你没得选择,难道你要在这些下属面前展现你的无能,看着这人被杀害吗?”
“看来你还不了解我们‘雷霆’的作风。弱者、无能者,没有自救能力的人,都会被无情抛弃。所以,若是你想让自己的手自此沾上血腥,就请动手吧。”天刹说完,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毫不顾忌下属的性命。
听闻此话,薇儿瞬间怔住。确实,她忽略了一个杀手应有的心态,没有顾虑到这些人所经受过的冷漠。
所以,是她输了吗?明明只需要集合众人,她再跃下窗台就能成功,却因为这样浅显的疏忽而一败涂地。
想着,不愿就此放弃机会,女孩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同时,天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所思忖。
薇儿紧咬牙关,血腥的气味正在唤醒她潜在的杀戮**,颤鸣的刀刃似乎很想将猎物的咽喉割断。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在薇儿脑海中萦绕不去,当然这其中,大半是受了黑玉的影响。除此之外,还有推断:其实天刹所说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再绝情的杀手,也会有温情的一面,如若这人是他们的兄弟亲友。那么,她只要杀掉这个人,而天刹见死不救,就有可能让他们产生暴乱,以此换来新的生机。但……
天刹看着女孩的目光游移不定,脸上现出一道品味的笑容。最终,薇儿轻轻一叹,颓废地扔掉了匕首。
这个人,也有着自己的家庭吧。果然她手起刀落,就算得以侥幸逃脱,这种做法又和天刹有何两样?
她的原主人是苏罗,所以,她不能是个冷血的人。要是以这种理由杀人,想必,苏罗一定不会原谅她吧。
但是,她还能再见到他吗,这次错过,大概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吧。还留在她身边的,只是黑暗罢了……
一滴泪水从女孩脸颊滑落,她神情失落,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然后,众人一拥而上,薇儿束手就擒。
“不乖的宠物要遭受惩罚。从现在开始,剥夺你身为‘人’的权利。把她关进狗笼里,用铁链拴起来。”
天刹那冰冷的话语中,带着某种厌倦感,似乎对薇儿已兴味索然。他冷眼旁观接下来的一切,待到众人押解着女孩从他身边经过,天刹才淡淡开口。冷风将他的言语送进女孩耳中,让女孩失神的双眼为之一震。
然后,是漫无边际的沉默,和陨落。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都没能再回过神。
——你的能力只剩这一点了吗?失去冷静,不够决绝。无法杀人的人,让人失望。不如就此沉沦吧。
这是只会被薇儿听见的细小声音。天刹的话像一把锤子,将女孩的内心击得粉碎,再也经不起考验。
于是,这一场闹剧,以天刹的完胜而收幕。同时,今后的悲惨命运,正等待着薇儿的到来。
只是,仍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天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让他有些看不清那个女孩。
是他的错觉吗?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会知晓了吧。
第二天,天刹来到狗笼前时,薇儿正蹲在里面,一语不发。
这个蜷缩成一团的女孩,衣着脏乱,双目无光,乍看之下,确实像个在发呆的小奴隶一样。有一条粗大的铁链,一端扣住女孩的项圈,一端连接在笼门的锁头上,只余下不足一米的活动距离,让她连翻个身都显得困难。而笼子本身也并不大,就连薇儿这样小巧的身形,都无法弯腰站起来,只能四肢着地,爬进爬出。
天刹冷眼看着薇儿,散发出慑人气势,女孩却没有反应。她只是耷拉着脑袋,有些呆滞,似是察觉不到。
于是天刹从地上捡起一些小石子,透过铁条间的缝隙,扔向薇儿。
第一颗,很随意地抛起,轻轻落在女孩身上,女孩一动不动。
第二颗,加大力道,打在女孩额上,微痛的感觉,女孩摸了摸额头,缓缓看向天刹,目露疑惑。
第三颗,再次加重力道,打向女孩额心,一声轻响后,女孩的头被击得后仰,可以看到她吃痛欲呼的表情,但双眼仍处于失神中,看上去并不像是在伪装。女孩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见天刹又准备投出石子,她下意识地将手挡在头上,护住发痛的地方,像只可怜的小兽般,弱弱地看着天刹,浑身轻颤,眼里充满恐惧。
见女孩如此反应,天刹自觉无趣,一脚踹开拴着铁链的笼门。薇儿被迫承受起这股冲击,她的脖子被猛然抽动铁链拖得一痛,身体随之倒下。但很快,女孩就爬起来,四肢跪地,恐慌地仰望着天刹,不敢动弹半步。
从女孩的眼中,天刹看出了臣服的意思。看来她是知道的,要想不再遭受痛苦,唯有匍匐在他的脚边。
“爬过来。”天刹一声令下,女孩想了想,四肢并用,从笼中爬出,然后看向天刹,一副乖顺的样子。
“铁链。”天刹伸出手。女孩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颈,将那条银晃晃的东西交到天刹手中。
只是女孩的这般乖巧却换来天刹的冷意,他俯身向前,猛地一拽铁链,项圈带着女孩靠近天刹面前。
在天刹的盯视下,女孩止不住颤抖。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惊恐与不解,昨天的坚决与顽强已荡然无存。
于是,此时天刹不得不相信,经历了昨夜的那场失败,无法承受打击的薇儿,内心终于崩溃了。
现在的她,已经形同一个布娃娃,任人随意摆布玩弄。想着,天刹无情地松手,让薇儿跌落在地。
女孩倒在地上后,吃痛又不敢吱声,只能像先前那样爬起,揉着摔疼的地方,跪坐着等待天刹的怜悯。
“……这就是你最后的下场吗?真难看。”天刹牵起铁链,让薇儿被迫跟着他,然后走向马车。
那些下属仍旧是负责在前方探路,他们见天刹即将出发,纷纷先行骑马远去。
不久后,一驾马车驶出小镇,奔走在林间小道上。只是这一次,车厢内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
那个女孩上车后,一直很安静。她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双眼无神,眼底失去了象征灵魂的精光。
已经在薇儿身上找不到乐趣的天刹,将锁链拴在车顶,让她只能跪在地上,然后静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知道薇儿无法逃跑,因为现在的她已放弃希望和抗争,成为一只温顺的饲犬,天刹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不久后,飘散的风中传出天刹的叹息:“……你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好玩。”言语中带着微微的遗憾。
他确实想让薇儿坠入绝望的深渊,让她在孤立无助中挣扎沦陷,并以此为乐。但,从某种角度而言,他又同时希望这个女孩,能以自身的意志从绝境中走出来。可她如今却堕落成这副模样,该说是理所当然呢,还是她太过无能呢?难道,他真的一开始就看错她了吗?
天刹此时还未知道,在他分神凝思之际,女孩的身体悄悄产生了某种变化。
穿过覆盖瞳孔的层层迷雾,在那片幽深的黑暗中,一个20岁的男子正朝着看似13岁的女孩走去。
女孩被黑暗团团笼罩,胸口处是一片黑色血线。此时见男子来到她面前,不由得冷笑一声,感慨道:“真是稀奇,你应该就是那个附体灵魂的正主吧?竟然会只在那里留下感性,而将理性全部带出心灵中枢,主动来到这意识表层与我见面。敢这样出现,不怕我立刻吃了你吗?”说着,女孩身边的黑暗开始涌动起来。
失去感性的男子,脸上没有表情,冷淡的话语十足像是个读声机器:“我需要你的帮助,黑玉。”
“恩?我没有听错吧?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说些幼稚的话吗?不小心把脑子丢掉了吗?”黑玉嘲讽道。
“失态的发展一直在我的计算之内,现在时机成熟,只需要你登场,就可以挽回败局。”男子表明来意。
“哈,难道我会去帮助自己的敌人吗?不,应该说,我会去回应一只蝼蚁的小小请求吗?不可能的吧。再者说,你的‘城’我并非无法突破,这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你却没有征服我的能力。所以,为何我要帮你呢,倒不如在这里,把你吞噬掉,再顺便把那个叫天刹的杀死,反而更省事吧。”女孩的言语中带着不屑,她刚一说完,身后的黑暗就猛然暴起,准备将来人吞没。
“你会死。”男子的一句话,让黑玉的举动刹然停止。女孩冷冷地盯着他,默不作声。
“现在不是内战的时候,你应该知晓情况。一旦丁格丝的身体被送入钢铁城,你我都无可能幸免于难。”
“呵,你这个掌控身体主导权的人不才是头号受难者吗?所有的痛苦悲伤,都将由你承担,与我何干?”
“你如此笃定王国的人不会对你感兴趣吗,他们迟早会发现,名为黑玉的事物,其实是一个生命体。”
“那又如何?我并没有外在感知,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终将返还到你的身上。我又有何损失?倒不如说,你这碍事的灵魂一旦不堪折磨灰飞烟灭,我反而能毫不费力地占据这具身体,不正是于我有利的事情吗!”
“你无须这样想,我会让他们把你取出来,让你与这个身体永远分离,让你一直在虚无中悲鸣。”
男子的话,显然刺激到了黑玉。女孩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连带着周边的景象,也渗透出森冷气息。
忽然,女孩笑道:“哼,这样你也会死去。你会轻易放弃这得来不易的身体吗?我可从未相信啊。”
“既然无法将其把握,倒不如索性放弃。而且,我已经死了,这次无非是带着你,再死一次罢了。”
“……”见黑玉一脸冰冷,未有所动,男子轻轻一叹,淡淡道:“协助我,我将‘城’让给你。”
足够的利益,才是黑玉在期待的。所以,当男子说出这句话时,女孩脸上的冷意有了稍稍的缓和。
“让我占据心灵中枢,你就再无翻身之余地了,我会让你永远徘徊在黑暗中的。”女孩沉声道。
“这样也不要紧吗?不过,你会这般轻易放手,想来也绝无可能,必定在打着什么算计吧?”
见黑玉有所警惕,男子摇头道:“我只是想不到别的方法了。莫非,我亲自奉上的礼物,你不敢接受?”虽然看不出男子是在嘲笑它,但他的话显然让黑玉冲动起来:“哼,我的力量可远远凌驾于凡人的你之上,既然你能以此为赌注,我又有何不敢?”说完,女孩气势高涨,身形瞬间被黑暗侵吞,化作一条张开双翼的巨大黑龙,咆哮着卷过男子身边,冲向这具身体的心灵深处。
那里,有着男子构建的名为自我的‘城’,此刻,城门已向它打开。
而男子则看着远去的黑影,眼中忽然透出莫名的诡光。
回到现实,在天刹仍未察觉之际,黑玉的血线已开始飞快蔓延,随后,女孩的手臂突然变成一只巨爪。
身为杀手,有一种本能的危机感突然涌现。感觉到冷意扑面而来后,天刹瞬间回神,只是却为时尚晚,那只巨爪已经刺到他的面前,而他也仅仅是来得及将头一偏,堪堪避开这一重击。利爪擦过天刹的脖颈与肩膀,带出两道鲜血。同时,天刹被撕裂的衣服里,系着某样物品的细绳碰巧被切断,物品从他身上滚出来,掉落在地,是一颗红色玛瑙珠。
狂的女孩只来得及往地上扫一眼,就挥爪砍断项圈上的铁链,往旁边一扑,撞开车门跳了出去。没有倒地翻滚的画面,女孩在半空舞出一道道残影,旋身一百八十度后,如猫儿般安稳落地,然后朝树林飞奔而去。
这时,车夫也发现不妥,急忙停下马车。天刹随之跳下车,举起重弩,对准女孩的脚踝,射出一箭。
箭身战气环绕,破空而去。眼看女孩就要被箭射中,她的身影却忽然一晃,利箭射穿的只是一片残像,而女孩带着更多的残影,速度再次加快,形如一道疾风,卷入树林深处,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身影。她行动之快捷,就连训练有素的雷霆军首领也望尘莫及。
眼见薇儿逃脱,天刹却并不着急,他悠闲地收回重弩,脸上有着一道满意的笑容。
那个女孩,居然敢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不怕恢复不了神智吗?但,她的确是把他狠狠摆了一道。
天刹处理完伤口后,回到车厢,捡起那颗玛瑙珠,重新用绳子串起来,戴回脖子上,贴身放好。
“真危险,差一点就死掉了。呵,不过,也稍微变得有趣些了。——把马牵过来,我要追猎她!”
车夫知道天刹所想,早已解下马套,备好马鞍和缰绳,恭敬地候在一旁。于是天刹驾马冲进林中。
先行奔入树林的女孩,发现自己与天刹的距离已越拉越远,便渐渐放缓脚步,不久后停了下来。
当然,这不仅是体力上的缺乏,更重要的是,这副身躯的心灵深处,两种存在的对峙又开始展开。
“啧,这么快就回来抢夺了吗,你果然不会轻易将‘城’让给我啊!”女孩语气森冷,目光深沉。
“我从来没有许诺过,不会将其夺回来啊!”话音一转,是坚决的声音。女孩的目光回复一丝清明。
“别以为现在我无法吞噬你!呃啊!若是在这里起争执,被那人追上,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把我的身体还回来!消耗过度的你,还是乖乖待在那片黑暗里吧!”
“这个迷宫,何时出现的?你这家伙!为何会有如此顽强的意志,究竟是怎样拥有的?我要毁灭你!”
“你废话太多了!”女孩以手捂头,一会儿疯狂,一会儿决绝,似乎正处于两个边缘中,不停挣扎徘徊。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感觉到有别人在场,猛地转身,发现一道人影正站在她的身后。
随后,带着某样重要事物即将消失的感伤,女孩不禁瞪大着双眼,悄然倒地,昏睡不醒。
天刹赶到时,一个男子正倚在树下,手中有着未完全消散的蓝色光芒,而那个女孩,正倒在他的脚下。
对于那人的出现,天刹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是眼中染上了一层冷意:“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那人淡淡道:“一开始。”说完,他将那道蓝光按在额心,蓝光化作一道道水线,跳跃着进入他体内。
天刹下马,行至那人面前,看了看地上的女孩,忽然心下明了,随口问:“你把她的记忆夺走了?”
那人沉默不语,知晓答案的天刹无奈一叹,目光森冷道:“虽然我承认嫁魂体质相当方便,但是,你这次的玩笑开得太过火了。诺因!”名叫诺因的男子斜眼看向天刹,目光深沉,好似一潭死水,让人感觉不到生命存在的气息。此人虽然站在原地,浑身却散发着一股阴冷死气,让人不禁心生畏惧,连天刹也有些无法抵御。
但,这并不奇怪,因为现在的诺因确实是一具尸体。嫁魂体质的能力之一,就是在持有者的肉身死去后,在一定时间内以灵魂姿态寻找并附身到新的**上,直到魂力耗尽。而附身的前提是,这具**不可以存在别的灵魂,所以尸体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为何,在落日城战役之后,这个名为诺因的男子还活着的理由,世界上知晓诺因有这个能力的,恐怕也只剩天刹一人了。而天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诺因杀人灭口的人。
不久后,诺因开口道:“你既然无法从她口中探知真实,我直接夺过来便是了。”理所当然的语气。
天刹眉头一皱,责问道“你的出现,把我的计划全盘打乱了。这样的她,叫我如何与王国交代?”
“随便编织一个谎言如何?你不是一直精于此道吗?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就当上‘雷霆’的统领吧。”
“如若我没记错,我们只是合作对象,不是朋友。你公然在我口下抢夺猎物,还要我负责出手掩饰吗?”
“我的魂力已然不多,必须尽快知晓地狱门的所在。而且,你也并不打算将其带至钢铁城吧?”
诺因的话,让天刹微微震惊,随后男子继续开口:“你的记忆也曾被我窥视,我知晓你的真实。虽然你把本心隐藏得很好,但并非无迹可循。从你加入‘雷霆’以来,执行任务时,就不曾伤及小孩,而所有需要被猎杀的孩童,他们的尸体不是失踪,就是被毁得面目全非,无一完整。我猜,这些本该死去的人,现在恐怕都在那个叫‘希望谷’的地方隐居着吧?你曾经遭受的那些惨痛经历,并不打算让它们在别的孩子身上重现,这点可以理解。但是,为何被王国庇佑的贵族蹂躏至此的你,最后却要成为王国的走狗,我对此一直无法理解。”
见诺因不停揭自己的老底,天刹忍不住轻叹一声,杀意俱现:“你的话,让我现在很想杀人灭口呢。”
似乎对此行为已见怪不怪,诺因的身上也弥漫起杀意,淡淡道:“真是个不尊长辈的人。要试试吗?”
两人对视片刻后,天刹撤去一身肃杀,摆手道:“呵,别这么认真,我是开玩笑的。你的魂之领域简直是个噩梦,我可不想领教第二次。而且,你也不希望在我身上,浪费为数不多的魂力吧。回归正题,十年前,你究竟在水之环上看到了什么?我对此,一直感到好奇呢。是什么,值得让你付出毁灭极恶之旅的代价,以此来换取水之环的秘密,不觉得这损失大了点吗?”
“如若不是你偷偷向王国泄密,组织也不至于会如此轻易被王**击溃。”虽然是在说一个惊人的秘密,但诺因的叙述却很平淡,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将无数人的尸骨当成踏板,以此换来微小的机会,并不断攀登至黑暗的巅峰。只怕当时,谁也不曾料到,一个瘦小的十岁孩童,会有如此慎密的心机,与坚韧的意志,能在九死一生的雷霆试炼中坚持下来吧。这,确实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语气中带着一丝称赞。
“能不要这么废话吗?我相当讨厌说废话的人呢。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古老的历史。”天刹冷冷道。
“我只是看到了,历史的初始与变革,带着某种悲伤,以及某种绝望。然后,毁灭将会再次降临。”
“那是什么意思?历史的变革,是百年圣战吗?”见诺因的言语含糊不清,天刹忍不住追问道。
诺因无视天刹探究的目光,准备转身离去:“你不需要太多,知道得越多,就越会迷失在螺旋的深渊中,找寻不到自我。——莫要忘了,我当初不杀你,并将记忆还给你,是因为你和我一样,由衷地渴望着世界的改变罢了。现在的你,只需要铭记这一点就足够了。当你妄图知晓历史的禁忌时,我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看着诺因的背影,天刹问:“你要去哪里?地狱门的所在地吗?”
“要消化她的记忆,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将去初始之地,拿回留在那里的某样东西。”
某样东西……是禁药吗?两百年前,由战神研制出来的,能瞬间使体能大幅度强化的药剂,但因为副作用过大,没有将配方流传下来,仅仅是留下了一些样品,十年前被极恶之旅寻获,并将一部分埋藏在初始之地。据说,战神曾经只服用过一次这种药剂,爆发出极大的潜能,挽救了一场重大危机,但也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从此双目失明。虽然这对他来说,不一定是件坏事。
正所谓,要得到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常人一般无法承受药剂带来的后果,但,因为诺因使用的是死者之躯,反而可以间接无视药剂造成的身体损伤。是以他才可以在十年前,借助这种爆发力,以及嫁魂体质的特性,与当时学园的两大战力打成平手,甚至略胜一筹。这应该也是一种被幸运眷恋的方式吧。
想到这里,天刹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垂眸道:“不需要经受绝望的考验,不需要在绝境中挣扎着前行,只凭天赋就已站在让我仰望的高度,只用一种空洞的理念就能让人誓死追随,同时还把世界的秘密掌握在手。你的这种幸运,真让人嫉妒啊……”一声沉吟,带着点点无奈与失意,很快就被一种坚强的气质给掩盖。
既然他没有这种幸运,就用努力来弥补吧。他还不能让那些等待他归来的人失望。
天刹调整好心态,看向地上昏睡的少女,诺因夺走她的记忆后,她就已不是曾经那个丁格丝·薇儿了吧。
虽然黑玉仍在,但失去封魔文字的她对王国的作用,只怕会从一个实验体,完全沦落成被实验的工具吧。
“这可不好办啊。”天刹微微一叹,开始在心中勾勒另一个方案。
想来,王国也不会轻易放过失职的他吧。看来,他需要改变计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