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刹将薇儿抱进车厢,马车继续朝前行驶。
很快,被扔在地板上的女孩苏醒过来。她坐起身,揉了揉眼,带着无知的目光看向天刹。
天刹的脸上有着一道柔和的笑容,瞬间吸引了女孩的注意。于是女孩呆呆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唇角。正当她纤细的手指准备触及那温润的樱花时,女孩却蓦地停下动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变得有些害怕起来。她怔怔地看着天刹,猛然摇头,转身爬向后方,想要远离这个人。但,她的手却被天刹一下子抓住。
女孩显得很慌张,拼命地拽手,企图挣开天刹的束缚,天刹的“钳子”却没有一丝松动。当她发现自己的反抗完全是徒劳时,只好停下来,脸上充满恐惧,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人。天刹却只是在笑,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的头,却被女孩机敏地仰首躲开。
——畏惧强者的气息,是生物的本能。天刹也知晓这一点。
所以,这个女孩就算失去记忆,仍然下意识地对他心存恐惧。呵,居然会这么害怕他,真是有趣。
想着,天刹目光一冷,肃杀之气尽出。可以感觉到女孩的身躯为之一颤,再也不敢动弹。然后天刹将手覆上她的脑袋,像是在温柔地爱抚着一只狗狗,轻声道:“不用担心,你只要乖乖听话,我是不会欺负你的。”
女孩缩头闭眼,眉心紧皱,睫毛微颤,紧抿着嘴唇。从这些表情可以看出,她对天刹的举动是极为排斥的,却碍于威势不敢作声,只能任由天刹抚弄头发,并且以为他要对她做些可怕的事,身体不时会轻颤一下。
这种情景持续不久后,发现杀气消失,女孩忍不住将眼睛撑开一线,看到天刹一脸无害的样子。见他好像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女孩也就稍稍放轻了戒备,虽然没有再强烈抵触天刹的动作,但仍显得拘谨。于是,天刹的手滑至她的脸蛋,轻轻摩挲着她的唇。指尖的茧让女孩感觉到痒意,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眼中带着疑惑。
天刹收手,淡淡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女孩起初是一脸的茫然,她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天刹接着问:“但你能猜出我要说的意思,是吗?”这次,女孩很快就点了点头,眼里透出一丝得意。
下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女孩微微咧开嘴,斜着头,眨巴眼睛,表示不解。
天刹想了想,决定换一种问法:“薇儿,丁格丝·薇儿,有印象吗?”女孩皱眉,依然不解。
见女孩名字没反应,天刹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继续道:“天刹,这是我的名字。你,说一次。”
女孩有些紧张,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句:“甜……渣?”稚嫩的声音,看得出她已经尽力。
但天刹显然对此很不满,他眉头一皱,阴沉气息猛然扩散,吓得女孩想逃开,无奈手却还被他捉住。
天刹逼近她,瞪着眼,一字一句纠正道:“不是甜渣,是天刹,天·刹。再不说对,可是要受惩罚的。”
他忽然变得这般严肃,让女孩缩起头,不敢直视,很努力地说:“甜、呃……天、查、刹,……天刹。”
天刹抚摸她的头,满意一笑,道:“这才对,那么,你还记得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事吗?”女孩摇头。
“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女孩垂头回想,仍是摇头。天刹心叹:看来诺因的确把她的记忆全部抽走了。
现在的薇儿,就像个初生的婴儿般,纯洁得可以让人恣意涂抹任何色彩。而天刹,准备了一支灰色画笔。
“那,我来告诉你吧。你是我的宠物,我是你的主人,明白吗?”女孩一脸疑惑,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天刹随手勾起女孩脖间的圆环,认真道:“你戴着的这条项圈,就是最好的证明。”
女孩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套着一条皮圈,皮圈的一侧挂着小锁,中间的铁环上扣着半截铁链。是之前吊着薇儿让她无法坐下,然后被黑玉用爪子砍断的那条。此刻女孩拿起铁链,咬着牙,用力往外拽,但除了脖子后侧被项圈压得发红,她自己也差点趴倒在地外,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女孩开始想办法将项圈弄开,费尽心思却无济于事。
见女孩专注于捣弄项圈,全然不理会他,天刹随之拿出那卷契约书,在她面前展开:“这是另一个证明。你的卖身契,上面的指印和你的这根手指是一样的。”
说完,天刹拿起女孩的手指,让她在两者之间做出对比。看到上面的红色图案与自己的指纹相似,女孩小小的惊叹一声,然后无视契约书,牵起天刹的手,按在项圈处,表明自己的无助。
如此明显的用意,天刹怎会看不出来:“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开它吗?”女孩点头,满脸期待。
天刹摇头道:“这可不行,项圈是为存在野性的宠物准备的,你还没有完全臣服于我,所以不能解开。等你什么时候变乖了,我就什么时候帮你取下来。”天刹说完后,女孩一脸失望,继续拉扯着那道圆环,看起来很不喜欢脖子受到约束。在一次次的徒劳过后,无奈之下,女孩只好摇动天刹的手臂,低声哀求。
看到女孩焦急的样子,天刹心下得意:“那么,你会乖乖听我的话吧?”女孩连连点头。
“先有所表示吧。等我觉得你的表现良好时,自然会将它取下来的。”女孩心情变得低落。
“现在,坐下。”天刹做出一个手势,女孩心领神会,只好打起精神,挺直腰,坐在地上。
“蹲起来。”一声令下,女孩踮着脚尖,屈起膝盖,用手支撑上身,活像一只乖巧的小狗。
“握爪。”女孩抬起一只手,搭在天刹的掌中,等他再次下令时,又灵巧地换上另一只。
“叫我的名字。”女孩高声喊:“天刹,天刹,天刹!”声音清细如银铃,分外悦耳。
“很好,很好。”训练结束,天刹满意地摸着女孩的头,随后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现在还不行。”天刹的话,让女孩眼中再度染上失意。但很快,她就被肚子传出的咕咕声给吸引过去。
寻求食物,同样是生物的本能。于是女孩双手捂着腹部,目光哀怜地看向天刹。天刹对此早有预料,薇儿昨夜腹泻了一夜,今早又没有让她进食,还被黑玉占据了身体一段时间,残存的能量又怎可能不被耗光呢。
“肚子饿了吧,刚好,我这里有香喷喷的肉包子呢。”天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冒着香气的大包子,引得女孩连连流口水。她看准时机,猛地朝包子扑去。天刹只一收手,就让女孩扑了个空,抓着他的手臂干着急。 “先把这个吃下去。”说着,天刹摊开另一只手,里面是一颗黑色小药丸。
女孩看向天刹,显得有些犹豫。天刹晃了晃包子,女孩忍不住吞起口水。肚子的饥鸣声也越来越响,女孩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一口将天刹给药丸的咽下肚。然后很高兴地接过肉包子,大口吃起来。
只是女孩刚咬下一口,就感觉到有什么异味,猛地吐了出来,并不停地喷着口水,企图将嘴里的味道清洗干净。但很快,一道冰冷的视线从女孩头顶传来,让她浑身一颤。意识到错误后,女孩惊慌失措地看着天刹。
“你好像把地板弄脏了啊,不该去舔干净吗?”天刹微笑道。女孩不断摇头,将包子放回天刹手中。
“这个包子,不好吃吗?讨厌吃吗?”虽然在阴沉的目光下,女孩害怕得缩成一团,但还是坚定地点头。
在失去记忆后,这个女孩仍然对芹菜抱有厌恶感,看样子并不是心灵创伤,而是她的身体对芹菜有着本能的排斥反应——真是具挑剔的躯体呢。天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过去的历史。
根据残存的史册记载,一千多年前的魔王混沌,以及两百年前的魔君,都在一定程度上讨厌着芹菜。曾经有村庄因大量种植芹菜而招致混沌的践踏,白云城内亦是少见此种蔬菜,但它却是法皇捉弄魔君的首选道具。
虽然这些只是野史,很少有人将其联系在一起。但,这应该不是偶然吧?
这个女孩,和另外两人,他们三者之间,或许有着不曾被挖掘出来的关系。
只是现在,天刹暂未有头绪。见女孩正忧虑地等着他作决定,天刹一翻手,掏出另一个包子。
他闻了闻先前的包子,恍然大悟:“啊!这是芹菜馅的,我一不小心弄错了。这边的应该没问题了。”说着,天刹将另一手的包子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后仔细地嗅了嗅,又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小口,确认没事后,才放心地吃起来。吃完仍意犹未尽,于是天刹又变戏法般翻出新的包子来,让女孩染上一脸欢快。
饱食一顿后,女孩捂着微鼓的肚皮,惬意地呼着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吃饱了吗?”天刹问。女孩用力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怀带感激:“天刹,天刹!”言语中带着高兴。
“接下来,我要教你一些技巧,只要你学会它,我就把你的项圈解开。你,准备好了吗?”天刹那道温和的笑意背后,正弥漫起阴冷的寒意,对此仍一无所知的女孩,握拳在胸,坚定地点头,表示干劲满满。
于是天刹伸出手,用眼神示意,女孩想也不想就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握住。
“现在开始,我要教你——潜意识反击,你要好好记住。”女孩认真地点头,于是天刹的笑容中现出一丝诡异。他“唰”地一声抽出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移向女孩面前。女孩对此有些不能理解,疑惑地看着天刹。
但很快,发现那把匕首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女孩开始慌张起来。虽然她不知道天刹要做什么,却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以不断地挣扎,同时对天刹摇头,嘴里有着轻微的哀鸣,表示她不愿意学习。
天刹对此视若无睹,微笑着提醒道:“对了,痛的话,可以叫出声来。”说着,一刀刺入那白皙的手臂!
“啊!!”剧痛袭来,女孩忍不住一声惊呼,然后泪水不停流下:“呜呜呜呜……天刹……”
天刹没有理会女孩的呼声,很自然地拔出匕首,任其鲜血流淌,一地殷红,然后将利刃再度刺进那片血肉里,让女孩痛苦悲鸣。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知该如何适从,本是一幕主人与宠物温馨相处的场面,却瞬间变成传说中的修罗场。女孩哭泣着,拼命去掰他的手指,想要收回受伤的手,但她的主人却将手握得更紧。
天刹笑问:“很痛吗?”女孩强自忍耐,猛地点头,目露哀色,希望天刹能停止对她的折磨。
但天刹却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痛晕过去的,刚才我让你吃的药丸,就是在犯人行刑时止晕用的。”说着,天刹再次拔出匕首。连续的切割让女孩痛得直抽气,全身冷汗直冒,好像用不了多久就会休克而死。
“如果你不想再遭受这种痛苦,就把这匕首夺走,往我脖子这里抹一下。不然,我会一直持续下去呢。”
说完,天刹杀气毕现。不知道他的用意,女孩连连摇头,声泪俱下:“天刹,天刹,天刹……”
感觉到女孩在不住地颤抖,天刹点头道:“恩,我听见了。”随后,他对着先前的伤口,又是一刀刺下!
惨痛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车厢,不断盘旋回荡,没有停息的征兆,不知会持续多久。
恐惧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马车,让嬉笑的风儿不敢靠近,连天空的阳光也无法驱散车顶的阴影。
而车夫却对此充耳不闻,驱着马,快速赶往下一个城镇。
天边,火一般的红霞正渐渐扩散。
傍晚,马车抵达小镇,停在一间旅馆前。
天刹率先下车,众下属纷纷俯首单跪相迎。随后,一只小手从车厢内探出,抓着天刹的袖子,也跟着走下来。小手的主人看上去有些憔悴,脸上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另一边的手臂上缠满绷带。这个女孩站在天刹旁边,半垂着眼,默不作声。她似乎对那些下属心怀恐惧,下意识地要往天刹身边靠。
——不能让别人发现你是失忆的,下车以后,紧跟着我,不能出声,也不要东张西望,明白吗?
刚进城时,天刹就这样下令。此刻女孩表现还算良好,于是天刹牵起女孩脖间的铁链,带领她进入旅馆。
不久后,旅馆一楼,某房间内,看着随手一抹就落下一层石灰的墙壁,以及有些开裂、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天花板,天刹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要的豪华套间呢?打算让我住这又破又旧的土屋吗?”
对于天刹的指责,下属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敢上前禀报,说这是小镇上唯一的旅馆。
天刹听后,极为不满:“啧,你们这群不开窍的!没有别的旅馆难道不会去借住当地财主的房屋吗?快点给我找出本地最豪华的房子,乔装成军人登门拜访。就告诉他们,有位军队首领要押送犯人到钢铁城,途经此地,见天色已暗,想在他们家里借宿一晚。必要时可以亮出官牌,他们是不会拒绝和官方打上交道的。”
说完,天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这样也不肯答应,就把他们全绑架了吧。——还不快去!?”
天刹这些无理要求,众人并非没有领教过,对此也早已习惯。谁让他是头儿呢,他们只好纷纷动身。
随后,天刹指着一名留守的人,说:“去,准备个狗笼进来。”那人得令,瞬间消失了身影。
其余人也跟着退下,房间里只留下天刹,和他的宠物。女孩见陌生人全都走了,表情才稍微放松起来。
这时,天刹的声音传来:“我不记得有允许你站着啊。”女孩一怔,松开小手,蹲坐在地,仰视天刹。
“这才对,让你看个好东西吧。”说着,天刹从怀中取出一条青蓝色丝带:“这个,你有印象吗?”
女孩的目光一下子停留在丝带上,眼中渐渐充满憧憬的色彩,看来完全被那飘舞的荧光给迷惑了心灵。
忽然,女孩一咬牙,起身朝丝带抓去。天刹早有防备,一抬手,就让女孩抓了个空,然后任凭她如何纵身跳跃夺取也无济于事。最后,女孩只能握拳在胸,朝天刹瞪着双眼,龇牙咧嘴,像只发怒的小兽般进行威吓。
“你好像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啊,需要我再教教你吗?”说着,天刹扬起衣角,露出隐在腰间的匕首。
看到匕首,女孩不由得回想起某些可怕的事情,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落地,可怜兮兮地看着天刹。
“呵,看来你还是记得教训的。不过,有些奇怪啊!你明明忘记了一切,为何还会对这东西保留着深刻的思念?既然你这么重视它,不如让我来毁掉它吧!”说着,天刹突然将利刃伸进丝带内,准备将其割成两半。
这一举动瞬间招来女孩的敌视,她用迸溅着火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天刹,同时喉间发出一阵阵低吼。
“好可怕的表情。”天刹目光一冷,杀意俱现,女孩不禁微微退缩。但,很快,她又拼死与其对视起来。
见女孩如此坚决,天刹本想再戏弄她一下,但一阵隐约传来的轻步声却告诉他,他的下属们已经回来了。
于是在女孩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天刹将荧光丝带、宝石匕首与戒指用黑布包在一起,放进桌子的抽屉内。
“这些,现在还不能交给你。不过,不用担心,你的东西,迟早会是你的。而你,终究还是我的。”
天刹朝她温和一笑,女孩这才收起敌意。然后,下属们带着好消息归来,同时,狗笼也已经送到房间里。 那是个窄小得只能屈身蹲在里面的铁笼,散发着犬类的气味,这对于连项圈都讨厌的女孩来说,无疑是一种禁忌。而天刹却当着众人的面,一指狗笼,对女孩冷声道:“爬进去。”
女孩看了看笼子,不停摇头,并抓着天刹的手,用目光向他乞求宽恕。
见女孩极不情愿,天刹俯身向前,亮了亮匕首,说:“不听话的话,我就毁了那丝带哦。”
这句话的威力无疑是极其强大的,女孩现出一脸哀伤。她咬咬下唇,最后乖乖地爬进笼子。
笼子里的狭小空间让女孩感到恐惧,胸口不知为何一直发闷,那里面,似乎正有着某种力量在干扰她的内心。此刻在恐惧的侵袭之下,这种感觉变得越发明显起来。女孩屈着身,双手捂胸,脸上是十分难受的样子。
天刹发现后,蹲下身,点着她胸口的黑玉问:“这里,很不舒服吗?”女孩点了点头。
“把这个含在嘴里。”天刹从药瓶中取出圣愈草药片,而女孩则犹豫地看着他。
知道反抗是无用的,僵持片刻后,女孩只能张嘴咬下。但是,紧接而来的苦涩味道却让她一口将其吐出。
“恩?这可不能吐。再吐的话……”不顾女孩连连摇头,天刹一拔匕首,就吓得她不敢再有怨言。
“先把这个吃下去,就不会觉得苦了。”说着,天刹取出一颗金色小药丸,与之前的黑色药丸很相似。
女孩吸取了教训,不敢再随意吃这些奇怪的东西,她只是目光哀怜地看着天刹, 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天刹又晃了晃匕首,嘴边出现一道冷笑,于是女孩一闭眼,将药丸吞了下去,然后含住圣愈草药片。
只是那种苦味终归是她无法忍受的,于是女孩仰起头,企图把药咽下肚,喉咙却突然被天刹出手卡住。
“没有我允许,你不许吞进去,也不许吐出来,明白吗?”责备的语气。女孩无奈点头,眼角挂着泪花。
见女孩忍受着苦意,不敢再反抗,天刹才满意起身,指着一名男子说:“你,今晚留下来看管她。”
这名男子正是昨夜被薇儿挟持的人。此刻见自己再次被委以重任,他显得有些紧张。
男子单膝跪地,惶恐道:“能得到统领认可,属下倍感荣幸。但,昨夜一事,只怕属下无能……”
见男子想要推脱,天刹立马打断他的话:“哼,你看她现在的模样,被锁在里面,能逃到哪去?看守一只关在铁笼里的狗也能让你害怕成这样吗?”天刹的语气,明显有着对男子的不满。而那人脸上闪过一道惊愕,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斟酌再三,仍是觉得不妥。
“——但是!”但是此这个女孩很是狡猾,他恐怕无法与之较量。男子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
“不必多说,你是新人,这是个让你磨练的机会。既然你害怕,我的武器,就交由你防身吧。你之前也见识过它的威力,这女孩怕得不行呢。所以,你要好好佩戴在身上。”天刹将匕首递给男子,男子慎重地接过。
“统领的匕首,属下怎敢……”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天刹却抢先开口:“你很啰嗦,不知道我讨厌啰嗦的人吗?”一句狠话让男子哑口无言,只能俯身接受,并恭敬地将匕首挂在腰间。
反正有人把守,谅这女孩再狡猾,也逃不出他们的视线吧。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在自我安慰一番后,那人变得坦然自若,而天刹见此情形,不禁浮起一丝轻笑。
——哼,如此地不果断,终究是个不完整的新人吗?那么,牺牲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天刹曾暗中调查过这人的资料,据说是某位大贵族的远亲,刻意将其安插进‘雷霆’,大概是为防不时之需。想来贵族阵营也想利用‘雷霆’的势力及其掌管的庞大信息,所以才会不惜重金,免去此人大半试炼,让他直接入伍的吧。只是,天刹昨夜见过他被胁迫时流露出的恐惧,让一个废物进来能有何用?不如趁机除掉。
说起来,此人在‘雷霆’里还真有一个骨肉兄弟,如若那夜薇儿对其痛下杀手,只怕是会遭到报复吧?
……兄弟吗?呵,呵呵呵呵。一个绝妙的计划早已在天刹心中应运而生。
想着,天刹伸了伸懒腰,打着呵欠道:“我今天很累,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要跑过去打扰我休息!”
他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又回过头:“哦,对了。若是她有什么异常,把这里面的药给她含着就是了。”
说完,天刹将装有圣愈草的药瓶交给男子,然后带领着一部分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余下的人分散开来,按照天刹的要求把守各处。因为人手被抽离,守卫相较于昨夜更显稀疏松散。
那个接受使命的人,也开始认真地看管起女孩来。此时的他仍未知道,这次授命将会是他最大的厄运。
而座落在小镇偏远处,那栋装饰华美的房屋里,享受着财主热情款待的天刹,嘴角边已勾起一抹冷笑。
夜幕降临,虫声低鸣。在这幽静清冷的夜色里,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常。
但就在这时,笼子里的女孩却不知因何缘故,肚子突然绞痛起来,让她不由得眉头紧皱,捂着腹部呻吟。
看守她的人对此视而不见。有过一次教训,自然会变得精明不少。他十分肯定地认为,这是女孩的伪装。
她已经欺骗不了他了。想着,那人继续坐在桌子旁悠闲地喝茶,对女孩的悲鸣与满地打滚声充耳不闻。
这样子过了许久,女孩的声音才渐渐停止,最后只余下无力的喘息,鼻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见女孩好像是欺瞒不下去了,那人这才好奇地看了她两眼。只一看,就把他给吓住了。
此时那个女孩倒在地上,紧捂着肚子,身体正微微抽搐。她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粒不停往外溢出,看起来极为痛苦,随时都有痛晕过去的可能。
那人紧张起来,急急忙忙打开笼门,将女孩拖出来,看着她痛得扭曲的面容,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且还是重要的人质,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有罪难逃。于是他想到去找天刹,但是很快却又改变了想法。且不说天刹现在不想被人打搅,这样的判断也只会显示出自己的无能,雷霆里不需要无能者,所以他必须展现出应有的实力来。
——不要紧的,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如此为自己打气后,那人慌忙掏出药片,伸手去掰女孩的嘴,企图让女孩将其含住。
感觉到有人触碰她,一种无法抵御的危机感瞬间爆发,让女孩在剧痛之中,猛地撑开眼。
只是女孩并没有看清面前的人,顺着感觉,她的视线自然落向那人的腰间。那里,挂着天刹的匕首。
就在这时,一种深刻的回忆无可抑制地在女孩心头蔓延而起,不断侵占她的思想与内心。
那是种骇人的痛楚,让人畏惧,却无可逃避,与她在马车上所感受到的无助与恐慌一模一样。
——从现在开始,我要教你潜意识反击。不想遭受这种痛苦,就把这匕首夺走,往我脖子这里抹一下。
于是,不想再尝受痛苦的女孩,在悲痛压迫而出的爆发下,暂时忘却了疼痛,条件反射地出手。
女孩趁男子放轻戒备之时,飞快夺走匕首,一个翻身,直直朝那人的脖子割去,寒光闪现。
她的突然反抗,让那人措手不及。等他回过神时,那道寒光已经划破他的咽喉,止不住的鲜血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端的天刹感到脖间微凉,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回想起先前马车上的一幕。
当他一次又一次将匕首扎入女孩的伤口时,积累起来的悲痛终于在某一刻间爆发出来。女孩目光冰冷,猛地夺刀,朝天刹的脖子划去,速度之快,连天刹都感到惊讶,若不是他回避及时,只怕现在已是一具死尸。
潜意识反击,之所以被列为A级战技,不仅仅是其作为被动防御技巧的地位无法动摇,更是因为它难以掌握——一个成年人心中有着太多的杂念,会干扰其对自我防护意识的掌控。但是,对于一个如同初生婴孩般的人来说,如果只在她的脑海里留下痛苦与恐惧,并将这些感受铭刻进她的内心,当它们再一次以极端的方式出现时,她也许就会下意识地做出反击了吧。而那颗金色药丸,正是给她带来痛楚的根源。
事实证明,天刹的猜想并没有错。A级战力才能习得的技巧,被一个纯白如纸的女孩只花半天就学会了。虽然与真正的技巧有些不同,但,若是被压迫至极限的话,即便只是普通人,也是会暴起反抗的吧。而且,他喂给她的小药丸,会让人产生嗜血的冲动,只有新鲜的血液,才是止息腹痛的唯一解药,她没得选择。
所以,当女孩看到那人鲜血喷出之际,目光开始变得迷离,一口咬上他的咽喉,吸吮起鲜红的液体。
随着血腥的味道不断在嘴里弥漫,肚子的痛意骤然减轻,不久后,疼痛完全消失,似是不曾出现。
而女孩也于此时恢复神智。当她看见有人瞪大着眼睛,在她面前倒地死亡时,已是不由得一惊。待她看清自己身染血迹,手中还拿着带血的利器时,更是吓了一大跳,急忙把凶器扔回男子身上,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这时,一只黑色的老鹰扑腾着翅膀停在窗台前,吸引了女孩的目光。两者对视,女孩好像明白老鹰想传达的意思,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咬牙跨过尸体,奔向桌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包裹,揣在怀里,随之来到窗户旁,手脚并用地爬出去,轻声落到地面,然后在老鹰的引领下,躲过每一个人的视线,悄悄逃离此地。
许久后,才有人惊觉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等到天刹率领众人赶到时,那男子早已没有气息,躯体发凉。
天刹淡定地捡起匕首,擦拭干净,放回腰间,随后打量起房间,沉思道:“她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不久后,他得出答案:“那个女孩必然是从窗户逃出去的,只是这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人撞见,如果不是运气太好,就必定是有高人在帮她。你们分派人手,一部分在城内寻找,同时调查一下,最近城里有哪些可疑人物经过,其余人根据我拟定的路线在城外搜索。火速执行!”一声令下,众人立即出动。
于是房间中只留下天刹一人,看着尸体,脸上现出狡黠的笑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