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顺死了,新城一片混乱,没有任何人知道黄顺是怎么死的。但吕文焕知道,黄顺是死在自己的人手中。
因为,黄顺的后脑勺上,是蒙古人的强弓。也就是说,自己人用自己的武器杀死了自己人。这话听起来有点拗口,但概括起来就是:黄顺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黄顺死了,没有任何人会怀念他。就如他只是水中的一片浮萍,死去万事空,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吕文焕也不会。
因为,任宁很快就代替了他的位置。
“大人,只余通判赵文平。”任宁尊敬拱手行礼。
吕文焕皱了皱眉头,道:“新城都搜遍了吗?”
“都搜遍了。”任宁点头,道:“边居谊、王虎臣、王大用三人失去了踪影,不过,不过有一件事颇为奇怪。”
“嗯,你说。”吕文焕对任宁一点也不客气,要是说黄顺的到来是投诚,但任宁的到来却让吕文焕觉得是投机。
任宁迟疑了片刻,故作为难道:“边居谊边家所有人都失去了踪影,显然是早已策划好的计谋。”
吕文焕疑惑问道:“难道边居谊竟然是这样的人?”
“嗯,不错,不错。”吕文焕不等任宁说话,突然笑了笑,道:“把这件事通告全城,让新城的百姓看一下这就是他们的好都统,这就是他们的好将领,这就是他们的好官。”
任宁有点迟疑,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伯颜的心思并不在新城,他是大军统领,考虑的是大局的事情,新城战争还没结束,他就指挥忽失海牙、折的迷失等前往汉口,占领汉口大坝,同时派人疏通沦河,一旦新城战场结束,大军马上南下,挖开堤坝,将船引入沦河,再派遣先锋用兵阻塞沙芜口,强迫大宋水师与他决战。
反倒是阿术,对张贵念念不忘:“丞相,在下研究了此人所有战术,莫不是出神入化,屡用奇兵,这次我们取下新城,是不是太顺利了一点。”
“听说新城都统边居谊、统领王虎臣、王大用都临阵逃亡,会不会是被那人所救?”伯颜知道一颗再小的棋子对大局也会有所影响的道理,对张贵的事也颇为重视。
阿术点头,道:“沙洋堡之战亦是如此,新城之战又是如此,此人根本就没有和我大军决一死战的意思。”
“探子没有此人的消息吗?”伯颜疑惑问道:“一千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难道消失了不成?”
阿术摇头,道:“肯定是躲在山中。只是山中道路迷茫,树木茂盛遮天,不方便大军行动,再者不知道此人用了什么法子,让随军的牧羊犬都失去了方向。”
“派去的探子,不是没有任何消息,就是至今未回,此人真是太可恨了。”
“你认为此人是在等待机会?”伯颜看了一眼阿术,见他情绪有点失控,恐怕是对此人恨之入骨:“就像草原上的狼,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
“肯定是这样。”阿术点头,道:“上次袭击忙古歹军营就是如此。”
伯颜有点奇怪,问道:“阿术,相信你也看了忙古歹大营的情况,大营像是被巨大的土罐子爆炸所致。”
“这些火药用量之大,足抵得上我大军此次随军携带的火药。据我所知,大宋朝廷火药虽然不少,但管理也严格得很。此人不可能弄到更多的火药,你说这段时间此人消停了不少,会不会是因为火药缺乏的缘故?”
阿术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若正面对阵,此人万万不是我大军勇士敌手,只有屡出奇兵,并用火药、火油等袭击我军,未免胜之不武了。”
可恨的是不仅仅是现在,还有未有。
“郭平,你小子哪里搞来了这么多火药?”此时此刻,当阿术恨不得把张贵剥皮削骨时,他老人家正端坐在汉口附近的一处小山丘附近。
郭平及时赶到,用火药加上人力,硬是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砸开了一条暗道,为的是救边居谊、王虎臣、王大用几人,边居谊等人知道后,更是感激不尽。
“大人还不知道你现在的能耐。”郭平笑道:“刘义这小子想上战场都想疯了,于是跟在下做了一个约定,他说服家里的老头提供了大量的火药,然后出征时把他带上。”
“你,你这是以权谋私。”张贵平素最恨不得就是贿赂之事。
郭平委屈,道:“大人,你说句良心话,在下谋了什么私?再说此战关乎大宋前程命运,朝廷援兵又是迟迟未到,你老人家平素不是教我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刘义他也是一颗拳拳为国之心。”
“再说,今日的均房两州,又不是往日的均房,就算刘义跟从在下出征,均州尚有守军七千人,又有厢军上万人,乡兵上万人,朱老三这小子,招兵买马上了瘾,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北方带回来一批精悍的北归勇士,若不是这些日子来均房两州财政尚算充足,就是这些汉子就能把均房吃穷了。”
“这个,刘义这小子用火药引诱你,总是不好的。”张贵摇头想了片刻,郭平确实没有谋私之事,道:“不过看在刘家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多谢大人,末将见过大人。”帐篷外突然闯进一个精悍的军士,正是刘义。
“好你一个小子,原来是早已有了准备。”张贵哭笑不得,道:“来了,就给老子好好坐着。”
“鞑子挖开汉口堤坝,经沦河进大江,这是肯定的。”张贵不容置否划定了鞑子进攻的线路,道:“诸位请出一个主意,老子不想让他顺顺利利进入大江。”
张世杰谨慎道:“鞑子数十万大军……”
张贵摇头,道:“夫战者,天时地利人和,人只是一个因素,再说我均州军亦有精锐五千余人,张大人岂不是长鞑子志气,灭我大军威风。”
张世杰尴尬笑了笑,想不到张贵胆子还真不小,仅几千人就想跟鞑子数十万大军抗衡,鞑子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要把他几千人淹没不可。
边居谊总算是插上话,道:“汉口、沦河皆无险处可守,末将思量鞑子进入大江后,必然会强迫我水师决战,届时阳逻城堡就会成为双方大军争夺的重点。”
“末将建议,不妨率领大军前往阳逻城堡,与鞑子进行决战,势必不能让鞑子顺利南下。”
张贵和张世杰对视看了一眼,张贵暗喜自己救了一个人才,点头,道:“边大人所言极是,阳逻城堡肯定会守,不过不能死守。”
看了边居谊疑惑的眼神,张贵接着道:“边大人有所不知,张大人率领的供圣军已先行一步前往阳逻城堡,供圣军是朝廷禁军精锐,身份地位又高,附近将士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会给张大人的面子。”
“矮张就不行了,私自出兵,均州军成军不久,名声不振,还不如留在阳逻城堡外,寻找机会。”
“有张大人守阳逻城堡,阳逻城堡无忧也。”边居谊向张世杰拱手,说是拍马屁也好,奉承也好,妒忌也罢,边居谊说话有点酸酸的感觉。
张世杰苦笑,道:“这些老爷兵,谁稀罕就谁拿去,我说矮张,你千万不能寄太多希望啊。”
“张大人说笑了。”张贵摇头,道:“沙芜口水师的重要性,想必李庭芝李大人、夏贵夏大人看得比我们更加清楚,张大人只要死死守住阳逻城堡,夏大人、李大人必然会派遣更多援兵前往,甚至朝廷也会派出更多的援兵。”
“向你这样说就好多了。”张世杰笑了笑,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道:“矮张,刚才你说要给鞑子找麻烦,不知道你想出了什么法子。”
“法子倒没有,恶心人的法子倒想出了一个。”
新城既下,伯颜暂且把张贵抛之脑后,专心整军前往汉口。
十二月丙午,蒙古大军抵达汉口。辛亥,将领们从汉口挖开堤坝,将船引入沦河。
沦河虽经鞑子疏通,但河道不宽,水道不深,仅容一艘大船沿中流慢慢行驶。
鞑子骑兵沿沦河河道两旁警卫,附近连一只小鸟的影子也不见。
到了日中时分,行驶在前方的鞑子大船,突然看到有不少东西从水中漂浮出来,船上的将领仔细看去,然来是一个个陶罐。
鞑子将领虽然奇怪,但并没放在心上,然而让他奇怪的是,这些陶罐却是越来越多,慢慢的竟然把战船围了一圈。
鞑子将领有些不安,让战船放慢了速度,然而这些陶罐已附在战船船身上,突然听到岸边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小心,那是宋军的土罐子。”
然而,还没等鞑子将领听清楚,突然一阵巨大的响声,响彻了沦河。
“嘭”的巨响,接连响起,沦河上升起了一道道水龙,待得水龙降下,大船慢慢的向水中沉下去。
“混蛋,没有人,难不成这些火药罐子会自动爆炸不成。”吕文焕老羞成怒,指着任宁鼻子骂道。
黑杨劝道:“大人,这也很难责怪他们,当初在襄樊,末将曾听说均州有一种衣服,穿在身上可以潜行两个时辰之久。”
那就不用想了,肯定是张贵这个恨人,吕文焕郁闷得想哭,怪不得张贵在襄樊一直防着自己,难道早就想到有今日不成?
大船沉也就沉了,但问题是沉了的战船,把航道给堵住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阿术和伯颜竟然也上了船。
阿术毫不客气问道:“吕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吕文焕连忙把黑杨说的话说了一遍,道:“末将无能,还请大人责怪。”
“这也怪不了你。”伯颜充当老好人,道:“这伙宋军神出鬼没,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唯有多加注意了。”
“对了,整理河道要多长时间。”
“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便可以重新起航。”吕文焕这次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了,谁知道前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