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危在旦夕(2)
梁雅今天有些不安,她从一个老人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说远在临安的皇上驾崩了,蒙古兵攻入了对岸的健康府,杀了不少人,还说蒙古骑兵攻破了城池都是要杀人,特别是敢抵抗的城池,向来都是要杀精光。
蒙古骑兵来到扬州,梁雅是知道的,这些天城外的蒙古汉军不要命攻城,据说就是鞑子来了的原因,还有这段时间的伤员特别多,大部分都是中箭受伤,她也听说蒙古骑兵箭术无双百发百中。
梁雅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好鼓起勇气道:“老人家,你这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老人家听力有点背,大声道:“你问老头听谁说的?城内百姓都这样说了,听说还有传单从城外扔进来,城破了是要杀头的,是要杀头的。”
梁雅皱了皱眉头,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临安的皇上驾崩不驾崩,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目前对她影响不大,梁雅争辩道:“老人家不用担心,皇上身边有无数能打仗的将军呢?再说这天底下不是还有张大人吗?”
“张大人可厉害了,鞑子围困襄樊几年,张大人半年就把他们赶走了,还有去年不是打得鞑子灰溜溜的败走了。”
“听说张大人去年还杀了不少鞑子呢?鞑子的头颅堆成了一座人头塔,听说去看过的人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呢?”
“嗯,这次可不简单了。”老人有点不正常,大声反抗道:“去年张大人只不过是用了计谋,才伤了大元朝的将军,这次可是大元朝的丞相伯颜率兵南下。”
“三十万精锐的蒙古骑兵,八十万汉军,朝廷怎能抵挡得住?再加上皇上驾崩,人心不稳,天下百姓不知所措,现在的京城恐怕是乱成一团了。”
“老人家切莫担忧。”梁雅心中越发起了怀疑,不过还是不漏声色,安慰道:“天下忠义之士不知几何,就算是鞑子过了江又如何?”
“我大宋千百万子弟,皆以鞑子为仇,就算是鞑子过了江,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大宋三百年国祚,再者朝廷对待百姓向来不错,天下同心,保管鞑子有来无回。”
“哼,对百姓向来不错,老头可没听错吧?”老人家有点露出尾巴:“朝廷上有贾似道奸臣当道,中有地方官员强征暴敛,下有小吏吃人不吐骨头,这也叫不错?”
梁雅连忙说道:“老人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江陵、均州的百姓不说,仅是我们扬州的李庭芝李大人,对咱们就是不错的,要不是李大人,扬州恐怕就早已落入鞑子手中了。”
“再说天下好官居多,有些败类也是正常。”
“老头听说大元朝是天下万民的救星,老头认为……”老头说道这里,显然是知道自己话说有点过了,连忙改口道:“梁大人,李大人对我等确实不错,老夫感恩不尽。”
“好了,好了,老人家好好休息。”梁雅安慰了一下老人,然后离开。
原本打算回家,走到半路,越想越觉得有疑惑,于是转身过去户曹司,来到户曹司时还没天黑,老户曹也还在,于是把经过给老户曹说了一遍,最后不安问道:“大人,老人家说的话对吗?”
“别听他胡言。”老户曹皱了皱眉头,道:“这个消息本来想明天跟你们说的,皇上并没有驾崩,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
“那、那不也是不好吗?”梁雅不安问道。
“有皇太后主持朝政,又有陈宜中、汪立信等忠臣,朝廷调兵遣将,区区健康府鞑子又怎么守得住。”老户曹知道得不少,不过也难怪,出了这样的大事,奎祀军的探子早已把消息传给了陆秀夫,这些天战火不断,消息传递反而更加容易,想当初李希等人为了传递消息,差点落入董士选手中。
“大人,下属总觉得这老人家有点不正常。”梁雅听了老户曹的话,总算是释怀,不过却担心道:“下属看这老人平常就怨念不浅,不若、不若……”
老户曹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你把胡不归那小子带上,记得不要惊动老人,若是没事就不要管了,若是有事,按照官府的规定先扣留起来,免得鞑子的细作有可乘之机。”
梁雅心中高兴,又有点不安,惭愧的道:“若是老人家没有问题就好。”
“没有问题那不是更好。”老户曹笑了笑,道:“你还希望有事不成?”
梁雅尴尬的笑了笑,找到了还在值日的胡不归,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胡不归自然答应,于是又带了两个小兵,跟梁雅过去一探究竟。
“梁小大人,”胡不归突然低声问道:“听说大人跟李庭芝李大人相熟?”
梁雅摇了摇头,道:“哪里,小女子只是见过李大人两次面而已,谈不上相熟。”
“闫大人都说了,李大人可看得起大人了。”胡不归低声道:“大人可否、可否跟李大人说一下,让他老人家把我调到城南当守军,在下在户曹司待得……”
“那怎么不跟闫大人说呢?”梁雅疑惑的看了看胡不归,不明白问道:“再说,胡大哥属于厢军,自然有厢军的大人管,李大人怎么会管胡大哥的事呢?”
“这个,这个……”胡不归迟疑了片刻,道:“李大人自然是管不上厢军的事,不过梁大人跟城南的苗大人不也是相熟吗?”
“恳请梁大人在苗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在下若是能够参加守军,自然奋勇杀敌,不会让梁大人丢脸。”
梁雅摇了摇头,道:“恐怕苗大人也没有这个权力吧?胡大哥怎么就想着上城墙?在这里不也是挺好的吗?”
“谁说苗大人没有权力,”胡不归理直气壮说道:“胡老三你知道吗?那小子就是走了苗大人的后门,听说现在在城南混得挺好的,前不久还立了新功。”
“哦?”梁雅想了片刻,道:“莫非是会吹滴答的那个胡大哥。”
“正是、正是,此人只是一个小乡兵,就是因为跟了苗大人,才加入了城墙的守军,”胡不归低声道:“在下也想去。”
“你还没说怎么就想去了呢?”梁雅追问道。
胡不归尴尬说道:“在下想立功了。”
梁雅摇了摇头,不肯答应,胡不归咬了咬牙,狠狠说道:“听说来了鞑子老子不知道有多高兴,老子跟鞑子乃不世之仇,就是要跟鞑子拼命。”
“老子的父亲,就是被鞑子杀了,老子要报仇。”
“好了,好了。”梁雅不让他说话,低声道:“快到了,这次若是查到老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小女子就帮胡大哥在苗大人面前说情。”
有梁雅这句话,胡不归精神起来,于是吩咐两个小兵跟上,自己和梁雅蹑手蹑脚的来到老人家的住所附近。
“咦?”胡不归突然拉了拉梁雅,指了指老人的房间,只见窗口开着呢。
两人听了一会,发现没有声音,胡不归拉了拉梁雅退了回去,低声道:“如今天气转冷,大伙睡觉都关了窗门和房门,这老头若不是忘记了关窗,恐怕就是真有什么阴谋了。”
“那先等一下。”梁雅想起老头白天说的话,于是肯定说道:“这人绝不会这么简单。”
于是,四人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天色渐渐转冷,到了半夜,梁雅毕竟年纪还小,实在是困得受不了睡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大的响声把梁雅吵醒,梁雅揉了揉眼睛,只听到老人家里一阵“砰乓”响,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巨大的响声:“梁大人、梁大人,抓到了,抓到了。”
梁雅连忙走进去,只见三人像是都受伤不轻,胡不归嘴角甚至还有血,却笑呵呵的看着梁雅:“梁大人说的话可不要忘记了。”
想必胡不归还记挂着要梁雅在苗再成面前说几句好话。
“放开我,放开我。”老头不断挣扎,另外一个人看起来非常陌生却稳重得多,一声不吭的任由其中一个小兵把刀搁在他肩膀之上。
梁雅年纪虽轻,但是认人的本领可不轻。
“老人家,这人是谁?”梁雅柔声说道。
“是,是老夫的儿子。”老头争辩道。
“不对吧?”梁雅不忍心说道:“老人家的儿子早已不幸牺牲,当初还是小女子亲自给您老人家送到安抚金,老人家难道忘记了吗?”
“你、你……”老头不断挣扎,指着梁雅的鼻子硬是说不话来。
梁雅不忍心再问老人家,转头问道:“今晚是宵禁吧?你是何人,从何而来,快说。”
“在下苗大人手下,这次过来是代表苗大人慰问老人家,苗大人爱兵如子,不忍心老人家受寒,特意让在下过来帮忙照料老人家。”来人好声好气说道:“咱们是大水冲垮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是吗?苗大人的手下,苗大人的手下下手可没你这么狠吧。”胡不归骂道:“奶奶的,若不是老子闪得快,恐怕早就糟了你小子的毒手。”
“如今落在老子手中,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乖乖招了,老子好给你一个痛快。”
来人不怒,反而抱拳道:“这位大哥,敌我不明,在下自然不敢疏忽。”
“我怀里有苗大人的令牌,大哥若是不相信,尽管拿出来看一下。”
胡不归疑惑的看了看来人,只见他脸色淡定,不像说谎的意思,于是示意其中一个小兵上前。
突然,来人身体一矮,臀部狠狠的撞到挟持他小兵身上,右脚横跨,躲过了另外一个小兵。
“你敢,”胡不归反应不慢,看到来人发飙,知道不妙,迅速向前冲去,然而毕竟迟了一步,来人已经把梁雅抓到手中。
“放老子走,要不然老子就杀了这个水灵灵的小娘子。”来人冷冷说道,手中一把短刀已经放在梁雅喉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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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已确认了,皇上确实是昏迷过来,谢太后垂帘听政,诏令天下勤王。”陆秀夫严肃说道:“贾似道病死,如今朝廷上陈宜中、王迪与留梦炎等人争权夺势,纷争不已,兵部尚书汪立信有意出兵丁家洲,截断健康鞑子和安庆鞑子会师。”
“陈宜中却不肯,还劝说谢太后带皇上南巡,至两广,诏令天下勤王之兵把鞑子赶出长江以北,其实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胆小鬼。”
“想不到陈宜中丞相竟然是这样的人,想不到恩相就这样病逝。”李庭芝有几分心酸,他跟陈宜中很早就认识,当初的陈宜中激扬,言必杀鞑子,想不到时过境迁,陈宜中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嘴脸。
李庭芝更是心急,早之前鞑子谣传皇上驾崩之时,他就想突围返回京城,誓于大宋共存亡,幸得陆秀夫等人劝阻。
“如今皇上既然还没有驾崩,谢太后又诏令天下勤王。”李庭芝着急说道:“老夫拟从扬州突围,南下返回京城勤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陆秀夫与李庭芝相熟,虽是李庭芝一手提携,但毕竟被张贵要过去,跟了张贵两年,再说这次回到扬州是受张贵所派遣,有一定的说话权:“大人,万万不可。”
“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君实你就宁愿看着京城被困,置皇上、太后及满朝文武官员、满城百姓安危不管?”
李庭芝恐怕急病乱投医,历史上也是这样,若不是他强硬突围,扬州至少还能坚守一两年,只可惜扬子桥一战,扬州守军十亭去了九亭,大势已去,朱焕赶紧扯大旗投降了。
凡是愚忠之人,无论他平日再怎样聪明伶俐,总会做出出人意外之事,就如岳飞也是如此。
“大人,”陆秀夫连忙拉住李庭芝,恳求道:“大人,请先不要动怒,听一下诸位的意见。”
见没有人说话,毕竟见死不救是大逆不道的事,就算你再有道理,日后大宋亡国,李庭芝还是逃不了一个不忠不义之名,这也是忠臣李庭芝首先考虑的就是突围南下救援朝廷的原因吧。
陆秀夫咬了咬牙,只好自己说道:“如今城外尚有敌军二十多万,然而扬州城内守军不过三万,厢军、乡兵和在一起也不到八万。”
“以八万对三倍之敌,胜算几何想必诸位也都清楚,况且敌军皆是精锐,以骑兵居多,又据守扬州四面险要之地,就算是我军能够突围,到了长江所剩下之士尚存几何?”
“更不用说健康府阿术精锐骑兵,就是长江的阿里海牙水师,我军又该如何突破这两道防线?”
“那我等难道就只能坐视不管吗?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朝廷、朝廷……”
“李大人,请慎言。”陆秀夫提高声音道:“别说现在南下之兵只有阿术精锐骑兵十万,就算是伯颜突破安庆防线南下以阿术会师,也不过是骑兵二十万而已。”
“阿里海牙三十万汉军以水师为主,地上战力不强,又有吕文焕大军、董士选大军和张弘范大军被我两淮牵制。”
“即使是董士选、张弘范能够抽身南下,鞑子能抽出的兵力也不过是三十万汉军,而我仅有京城便有精锐禁军三十万,水师上万艘战船,又有各地厢军不计其数,福建、两广、荆湖等地勤王之兵迅速汇集京城,也不是没有一决胜负之力。”
“所以,我军若拼死突围,不但解放了董士选、吕文焕的二十五万兵力,就算是到了京城,也是于大局无补啊。”
“再说,张大人岂会坐视不管。”陆秀夫抛出了最后的保证:“大人可想过,张大人为什么让君实前来扬州?”
“莫非张大人早就想到这种情况发生?”众人看着陆秀夫,希望他点头。
果然,陆秀夫点了点头,道:“这就是张大人所说的最坏情况。”
“那、那扬州岂可坐视不管,朝廷待我不薄……”李庭芝低声说道,心里非常不舒服,虽然知道陆秀夫说的都是道理,但是毕竟心里难受。
“若能牵制董士选、吕文焕大军,便是我扬州的功劳。”陆秀夫耐心说道:“我们扬州多一份压力,京城就少一份压力,这难道不是为朝廷尽忠吗?难道非要把扬州拱手让给鞑子,让鞑子能够全身南下才叫忠臣。”
“君实就算是拼了被天下人辱骂,也要劝说大人放弃了这个念头。”
“君实,唉。”李庭芝叹了一口,道:“老夫、老夫总觉得心里慌得很,再说董士选若是抽身南下,仅剩下吕文焕大军……”
“扬子桥北通扬州,南达瓜州,西通仪征,董士选以扬子桥为中心,南起瓜州,北至湾头,筑起长围,以封锁扬州。”
“大人可遣一名猛将袭击扬子桥,仅需精兵便可,让鞑子以为我军有心向扬子桥突围,这样一来即可减少扬州压力,也可以牵制董士选大军,不敢轻易南下。”
“只是,扬子桥乃董家军围困扬州的中心,此战人人需抱必死之心,实在是、实在是再凶险不过了。”
“老子去”老将姜才等陆秀夫话刚说完,首先站了起来,大声道:“别跟老子说得这么凶险,老子去。”
“姜老,拼什么你去。”许文德也不服气,他也是一个猛将,虽然跟从李庭芝的时间没有姜才长,不过却不肯服输:“许文德亦非胆小之人,这事老子干正合适。”
苗再成刚想说话,范友信拉了拉苗再成,道:“还请李大人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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