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危在旦夕(8)
伯颜大军攻下安庆,朝廷上的大小相公终于开始着急起来,谢太后责令陈宜中、留梦炎和王熵率领群臣商议对策,拿出一个办法。
这毕竟是关乎生死存亡之事,三人先是谈论议和,然而经常和鞑子打交道的贾似道老人家死翘翘了,去哪里找一个人去跟鞑子见面,议和这事可不小,让谁去好呢?
三人礼让了三天,发现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因为这三个人都能够找出无数多的理由让自己留在京城。
而且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位置都是举国轻重,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像是朝廷缺乏了他们,就运转不下去,反正皇上昏mí还没醒来,谢太后虽然英明,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这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了。
汪立信自告奋勇,又有张世杰等主战派坚决出兵,最终朝廷才临时决定出征,汪立信统领三军,张世杰统领骑兵,孙虎臣统领步卒,汪立信统领水师,同时坐镇芜湖。陈宜中乐得清闲,哼着小曲回去,刚到门口,放低了声音,喊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陈宜中小时候家里贫穷,自小与娘亲杨氏相依为命,及长大之后对杨氏至孝,凡娘亲吩咐下来的事情总是想方设法完成,从来不拖延。
陈宜中并没有听到往常的声音,以为自己娘亲没有听到,于是加大了点声音:“娘亲,孩儿回来了,这次朝廷可是发生了一件得意之事,孩儿给娘亲好好说说。”
不一会儿,竟然是老管家迎出门,鞠躬作揖道:“老爷,老夫人受邀前往宫中小住,临走前让老奴告诉老爷勿要挂念。”
“什么”陈宜中大吃一惊,对于朝政,他失望居多,对于能够打赢鞑子,他更是担心居多,他心中的小九九多得很呢?现在杨氏不在身边,他一时到是失了神。
等陈宜中好不容易回到了厅房,饭是吃不进去了,躲在书房想办法,打算借助什么名义把自己娘亲接出宫呢?
“老爷,”陈夫人突然来到书房,陈宜中刚想发火,陈夫人低声道:“大儿跟娘亲一起进了宫,听说是太后新授的清惠公主派人邀请进去。”
“什么”陈宜中彻底惊呆了,不敢相信问道:“夫人,你说燔儿也跟着一起进了宫。”
陈宜中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秉燔,一个是秉蜃,两个儿子都是体柔多病,陈宜中视他们两人为心头(肉),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老爷,你要去哪里?”陈夫人见到陈宜中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连忙喊道:“老爷,你要去哪里。”
“老夫要去一趟宫中,把秉燔和娘亲接回来。”陈宜中说话的语气有点失落,如今的情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骨(肉)分离,万一、万一真是出了什么情况,自己这不是受制于人吗?
陈夫人连忙拉住陈宜中,低声道:“老爷,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现在过去也进不了宫,不如等明天再过去也不迟。”
“再说大儿和娘亲在宫中又没有什么不安全,皇太后能够接娘亲和大儿过去,也是看得起咱们陈家,都不知道陈家是积了哪辈子的功德。”
“你懂什么。”陈宜中闷闷不乐,但究竟是停下来不再出门,却是把自己躲在书房,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第二天一早,陈宜中整饬完毕,到了朝廷自然是一阵争吵,既然定下来了出征,人选也有了,但是军粮怎样调配,饷银怎样发,银子从何而来,这自然又免不了一阵争吵。
然而这次陈宜中却是无精打采,留梦炎他们说什么,陈宜中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像是连说话的心情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早朝,陈宜中连饭也不吃了,径直往太后住的宫殿走去,到了宫门递上名帖,还不到半刻钟,一个俏媚的小娘子迎了出来,陈宜中认出此人正是谢太后新授的清惠公主。
“丞相大人请进,太后和陈老夫人在准备用餐,有失远迎,还请多原谅。”王清惠礼节十足,她在宫中多年,自然非常熟悉,让陈宜中找不出半点生气的地方。
陈宜中连忙拱手说不敢,又说清惠公主大驾,自己惭愧,反正也是一通客套话,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哪句话是真还是假。
到了宫中,果然看到陈老夫人和谢太后说成一团,两人有说有笑的就连陈宜中过来也没有发觉。
等陈宜中行礼,拜见太后和母亲大人,两人才转过头,谢太后说了免礼,请陈宜中坐下来,笑道:“昨天是清惠的生辰,宫中清寒得很,所以斗胆请老夫人和小秉燔过来小住几天,也好热闹一番。”
“昨天没有来得及通知陈爱卿,还请爱卿莫要见怪。”
陈宜中哪里敢见怪,拱手道:“母亲和小儿有扰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莫要见怪,只是家中尚需老夫人溺爱,今日特来接老夫人和小儿回去,还请太后通融。”
“丞相这是什么话?”谢太后笑道:“你们陈家也是家中兴隆,老夫人还需要照料何事?难道朝中还有人跟你们陈家作对不成。”
“哀家和老夫人相见投缘,昨天又听了清惠公主说起江湖义气之事,正想模仿江湖之人结为金兰,现在正准备举行礼仪,丞相来得正合适,刚好为我们主持礼仪。”
“什么?”陈宜中大吃一惊,连忙道:“老夫人山野之人,不懂礼节,这成何体统,朝中的相公将会怎么说陈某?”
“太后明鉴,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丞相好大的胆子。”谢太后突然喝道:“哀家和老夫人相见投缘,这事你可以问老夫人?哀家何曾有其他意思?”
“我们两人都一把年纪了,你们年轻过得小日子滋润得很,难道就不允许我们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寻找点自己的日子过?”
“莫非你陈宜中觉得自己的名誉,比起我们两个老fù人更加重要不成?”
陈宜中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只见杨氏并没有半点不甘样子,反而劝说道:“大儿,你莫要担忧,老身和太后相谈甚欢。”
“老身守寡数十年,日子过得淡然无味,如今méng太后不离不弃,义结为金兰,老身觉得荣幸。”老夫人高兴说道:“大儿还不知,秉燔的病,秉燔的病,清惠公主说还有救、说还有救呢?”
“是的,”王清惠微笑的看着陈宜中,点头道:“小女子在江陵时,曾经看过这种病况,张大人给开了药,小女子还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合适还是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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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中从宫中出来后,第二天便上书太后,言鞑子常怀灭我朝之心,凡大宋子民,皆有抗元之责。
谢太后下旨陈宜中负责抗元大小事由,他命令杨慎率军保卫临安城,动员全民皆兵,又在临安城招集15岁以上的男子为士兵。有些童子兵身不满4尺,作战能力低下,“人皆以为笑”。
杨慎反对,只需整顿(禁)军、厢军及乡兵皆可,又言临安有一人熟悉兵法,可当大任。陈宜中大喜,连忙召见。
却是一身戎装的王清惠,王清惠带了一群年轻学子,规矩拱手道:“在下王清惠,见过丞相大人。”
“这些年轻学子,皆是江陵军事学院毕业,学过守城之法,张大人曾经说过,若丞相大人一心守城,便助大人一臂之力。”
陈宜中迟疑了片刻,王清惠低声道:“秉燔这两天病也好了很多。”
陈宜中咬了咬牙,命杨慎全权负责,杨慎自然乐意,在王清惠的帮助下整顿临安。
先是征集厢军、乡兵,然后以(禁)军为首,三三三的兵力解成一队,然后又征兆衙门差事,补充一人,最终以十人为一队,负责临安治安,若有动乱之人,杀无赦,若有sī通鞑子之人,杀无赦,若有传布谣言之人,杀无赦。
这样一来,临安秩序为之一清,竟然比以前还要好很多。
陈宜中并没有多大信心,又暗中派将作监柳岳前往健康府元朝大营求和。柳岳哀求元军班师,保证每年进奉修好,阿术说:“宋昔得天下于小儿之手,今亦失于小儿之手。盖天道也,不必多言。”
柳岳又请求称臣纳币,阿术不答应,又称侄孙,阿术还是不从。陈宜中这才死了心,心中想着迁都之事,然而随着文天祥等各地勤王之兵到达临安,朝中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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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惟义逃得一条xìng命,张弘范却差点丢了一条xìng命。
“达尔马扎布恐怕见长生天了。”王惟义不敢看张弘范,只是猛磕头:“张贵,是张贵,小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张贵来了,张贵来了。”
“除了张贵之外,谁还会如此熟练的使用火药,将士们被炸得晕了头,死的死伤的伤,小的再三请求千户大人避开张贵的风头,然而千户大人仗着武力,根本不把张贵放在眼里。”
“hún蛋。”张弘范大脚把王惟义踹翻:“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定是怕了张贵的威名,带头先跑了,要不然你部将怎么还有这么多,而méng古骑兵却是一人不见。”
“大人。”王惟义滚了过来,保住张弘范的tuǐ:“张贵、张贵实在太厉害了,被标枪射中的将士无一幸存,他们的骑兵,他们的骑兵比méng古的精锐骑兵还有厉害。”
“在下拼死逃回大营,就是想告诉大人,张贵在淮西,张贵就在淮西。”
“哼。”张弘范迟疑了片刻,问道:“如今扬州危在旦夕,宋廷危在旦夕,他在哪里不好,怎么会无端出现在淮西?”
“宋军的皇帝小儿,他绝对是怕死的家伙,如今勤王诏令天下,张贵会不顾朝廷的勤王指令,跑到淮西?”
“就算是他救得了淮西,伯颜大军取得了临安,两者谁轻谁重,他不会不知道吧。”
“你若是敢骗了老子,老子非要砍下你的头颅,别说老子不念在昔日的情谊。”
“大人,绝对是张贵和他的均州军,小的若有半句谎话……”
王惟义刚想说誓言,一个小兵禀告,曾经作为输送火药的汉军和作为俘虏的士兵回来了,张弘范见了面,脾气更大了:“王惟义,你累得我军失去了火药,该当何罪。”
“你这是间接之中帮了张贵一把。”
王惟义有苦说不出,其中一个méng古小兵打断他们说话,道:“我家大人和对方说了,只需用一千匹战马就可以赎回来。”
“还请大人派人通知老大人,然后准备千匹战马。”
“你家大人就是蠢猪。”当然,张弘范这话倒没有说话出来,委婉说道:“不知千户大人和谁谈好了。”
“对方自称是均州军的张贵。”小兵大声道:“还请大人尽快准备。”
“那如何和对方联系。”张弘范问道。
小兵迟疑了片刻,摇头道:“那是大人的职责,小的只负责把话送到。”
张弘范也不跟小兵生气,点了点头,道:“在下一定会把千户大人救出来。”
小兵退后,张弘范没有办法,还是要靠王惟义商量,问道:“莫非对方真的是张贵?”
“大人明鉴,小的若是有半句谎话,小的就……”
“好了,好了。”张弘范摇了摇头,道:“三千汉军,不伤毫(毛),四百多俘虏,竟然也放了回来?”
“这倒不像张贵的手段,他向来崇尚斩尽杀绝,怎么如今变得善良起来。”
“再说张贵在淮西打的是什么主意呢?他若是要出兵,也是扬州才对?扬州的李庭芝,是他的救命恩人,临安的老皇上,是他的主人,他跑了淮西干嘛?”张弘范看着王惟义,严肃问道。
“丞相刚攻下安庆。”王惟义想了片刻,低声道:“莫非是为了丞相大军而来。”
“丞相十万精锐,又岂是他均州军可以对付得了。”张弘范摇了摇头,摊开一张粗略的地图,看了半个时辰,低声问道:“鄂州应该是史权镇守吧?”
王惟义点了点头,道:“正是史权将军,有守军两万多,城池没有破损。”
“大人认为张贵是为鄂州而来?”王惟义想不明白了:“小的想不明白。”
他们两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张贵不仅仅出兵了,而且走得也太远了一点,这样一来,攻击鄂州不是出兵,而是回师鄂州。
这两个字,相差何止一百倍。
“丞相和塔出将军方面,该如何交代?”张弘范摇了摇头,表示要把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问道:“张贵是否真的会放达尔马扎布这懵汉回来。”
王惟义低声道:“那人,好像还是有点信誉,当初张弘虎大人……”
王惟义没有说下去,但是张弘范知道他说的是当年张弘虎被义释之事,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不过他究竟是想不明白,问道:“张贵要放达尔马扎布,对他有什么好处?”
“小的还真想不明白。”王惟义摇了摇头,老实说道。
“这样吧,你走一趟鄂州。”张弘范突然说道:“张贵这人,还有这么几分信义,自然不会为难你。”
“这个,大、大人……”
“达尔马扎布,你也知道是谁。”张弘范瞪了他一眼:“如今你令他陷入困境,塔出这人,你是知道的……”
“他若是追究起来,老子能保住你的xìng命吗?还不如拼命一搏。”
“若是张贵不在鄂州呢?再说鄂州的史权将军,怎么可以让张贵轻易攻下?”王惟义好奇的看了一眼张弘范奇怪问道。
张弘范摇了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心中所想而已,或许是我想错了吧。”
王惟义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于是下了必死之心前往鄂州,想不到还真让张弘范说对了,张贵已经攻下了鄂州。
王惟义虽然惊讶张贵的手段,又是奇怪史权怎么连一个鄂州城也守不住。
幸好他来得快,张贵亲自接待了他,问及达尔马扎布之事,张贵笑道:“达尔马扎布自然是要放回去的,不过这事得他爹爹过来吧?”
“就算他爹爹不过来,至少也要给一封书信吧?难道塔出他老人家就不把达尔马扎布放在眼里?”
王惟义想死的心都有了,连忙道:“我们只不过是暂时不想惊动他老人家而已。”
张贵摇了摇头,道:“那非常抱歉,为了表示塔出的诚意,还是恳请得到他老人家的同意或他老人家的书信。”
“这也是méng古的惯例。”
“你回去吧?两军交锋不杀来使,不过说不定哪天,老子mō到庐州,你可要让张大人小心一点哦。”
“老子的弩箭可不是吃素的。”
张贵拒绝,王惟义没有办法,只好回去,把话跟张弘范说了一遍,张弘范却问道:“你看张贵占领鄂州意下如何?”
“可有再次出兵的准备?”
王惟义低头想了一会,摇头道:“鄂州非常安静,士兵也是散落城内,没有任何出兵的准备。”
“那好吧。”张弘范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就等塔出大人回信吧。”
张弘范整个过程,问也不问史权是怎么被攻下了鄂州,史权现在又是如何,王惟义忍不住问道。
张弘范叹了一口气,道:“这还用说,丞相是怎样攻下安庆,那人就怎样攻下鄂州。”
“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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