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次似乎是两个人,脚步起落均快,显然是身有武功的江湖中人。许怀谷身上虽是痛楚难当,心中却忍不住想笑:“燕大哥这个菊花坳好生兴旺,几个时辰里就来了这许多人。”忍住痛倾听,也不知道这一次是福是祸。
那脚步声在院外便止住,只听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师哥,既然你在这里见到过许少侠,如何还敢重来?”
又有个人冷哼道:“呸,这臭小子是我们五通门的大仇人,你如何还叫他什么少侠。这小子武功再高,也高不过天下第七,昨天夜里我已经告诉天下第七他在这里,就是想让他们大斗一阵,现在天色已亮,房中又没什么动静,多半天下第七已经宰了他,一个死鬼我怕他做甚。”
先前那女声惊呼一声,颤声道:“你说天下第七已杀了许少……许怀谷么?”男声怒道:“看你的模样,倒像是挺关心这个臭小子似的。”
许怀谷听见这两个声音,心中为之一凉,外面两人分明是五通门余孽雌雄大盗玉蝴蝶和薛玫瑰,这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武功只是二流,平素是不怕的,只是今日此种情势之下,活命已是无望了。暗悔昔日心肠不硬,好几次放过了二贼。
只听薛玫瑰又道:“我如何关心他,只是奇怪你既然已料定许怀谷必死无疑,还来做什么?”玉蝴蝶恨恨道:“这小子屡次坏我好事,只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只是这小子实在命硬,总是大难不死,而且每次相见武功都会大进,我不见他的尸体实在不放心。”
薛玫瑰迟疑道:“他若是死了,你看他尸体又有何用,他若不未死,早已走得无影无踪,这屋不进也罢,我们还是回去吧。”玉蝴蝶道:“他若侥幸未死远走,我也要找出他的行踪再报告经给天下第七,若是死了,不见他七窍流血、脑浆迸裂的样子,又怎对得起我这双眼睛。”
只听屋门一声响,玉蝴蝶、薛玫瑰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许怀谷一惊,今日果真是天亡我也,索性闭目待死。
玉蝴蝶吃惊更甚,他本来盘算许怀谷纵然未死,也必远走,才放心大胆地前来,未料想许怀谷正好端端的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吓得脸上面色全无,惊呼一声转身便逃。薛玫瑰在他身后看到了许怀谷,也是惊呼失声。
许怀谷听见惊呼声,心中一喜,料想他二人作贼心虚,乍见自己安然无恙,必是吓得落荒而逃,暗暗祈祷两人莫要再回转。睁开眼睛,心头又是一凉,玉蝴蝶虽是逃得踪影皆无,薛玫瑰却是仍靠在门框上怔怔相望。
许怀谷只道她已窥出自己是动弹不得,正要来加害,冷冷的看着她,只是想:“当日里只道她为我诚意打动,已然改邪归正,做个良善女子,岂知又与玉蝴蝶这一伙人勾结在一起,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是太容易轻信于人了。”心中不禁又一阵酸楚,这时心里所想的是双双,正是因为轻信她才落个如此下场。
薛玫瑰见许怀谷久未说话,轻声问道:“许少侠,未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天下第七来过了么?你是不是受伤了?”静静走到床前,忽又惊呼失声:“许少侠,你怎么半片脸血红,半边脸铁青,是受了内伤,还是生了重病?”
此刻许怀谷身上所中的麻药,药效已去,能够开口说话,只是他知道当此形势,多说也是无用,索性一言不发,任由薛玫瑰去猜测。
薛玫瑰见他不回答,料想许怀谷是与天下第七巨斗一场,受了严重的内伤,心中大为焦虑,有心想要助他疗伤,而自己的这点浅显内力无济于事,一时彷徨无计。忽又听玉蝴蝶在外面叫道:“师妹,你在屋里吗?许怀谷那小子是不是还没死透,倒吓了我一跳。”
原来玉蝴蝶一路狂奔而逃,直到数里之外,不见许怀谷追来,大为奇怪。他停下来一盘算,隐约记得方才所见许怀谷僵硬在床,一半脸青,一半脸红,不像似能活动的样子。而薛玫瑰又未跟来,料想此刻许怀谷纵然不是身死,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心头窃喜,又转回来,只是仍不敢冒然而进,在外面叫喊试探。
薛玫瑰不禁大急,现在玉蝴蝶若要进来,许怀谷重伤之下难以反抗,不免真要被他打个死不瞑目。急中生智,靠在床前伸手握住许怀谷的肩膀,用身子挡住他的脸,故意颤声道:“师哥,许怀谷这小子是装死,已经擒住了我,你快点逃走,千万不能再上他的当。”许怀谷原本以为薛玫瑰即已看出自己无法动弹,纵然她不动手加[害,也要招呼玉蝴蝶进来,未想到她竟会设计掩护自己,又是惊喜,又是感激。
玉蝴蝶听见薛玫瑰叫喊,吃了一惊,又要转身而逃,转念一想,觉察出事有蹊跷:“许怀谷若是擒住了薛玫瑰,又怎能让她开口示警,其中必定有诈。”
绕道门前张望,偏又被薛玫瑰挡住了视线,看不出许怀谷倒底伤势如何,于是叫道:“师妹,你不用怕,许怀谷那厮不敢来抓我,一定是双腿残废了,待我一把手烧了这个茅草屋,他逃不出来变成烤猪。”说这几句话时,退到了院门,心中打定主意,许怀谷一在房门闪现,立刻逃之夭夭,薛玫瑰的死活才不放在心上。
可是仍不见许怀谷有所动静,反而是薛玫瑰大叫:“万万不可!”玉蝴蝶胆气壮了许多,但在许怀谷余威震慑下,倒底不敢冒然而入,扣着几枝蝴蝶镖,又从地上拾起了天下第七失落在地的判官笔,从门外伸进头来,叫道:“师妹闪开!待我用暗青子招呼他。”扬手打出三枝蝴蝶镖。
薛玫瑰顾不得再帮许怀谷掩饰,返身伸手去接镖,她双手各抓住一枝,第三枝镖还是正中许怀谷的肩头。好在许怀谷体内真气鼓涨欲出,飞镖打在身上就被弹开,只是割伤了皮肉,溅出一缕鲜血来。
玉蝴蝶见他果然无法动弹,哈哈大笑起来,道:“师妹,你胆敢欺骗于我,这小子分明是动弹不得,既然我没能看见天下第七打碎他的脑袋,自己动手打他个脑浆迸裂更是痛快百倍。”一个箭步纵到床上,双手高举判官笔,用尽力气向许怀谷头上打去。
许怀谷暗叹一声,今日就要死在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手中,什么血海深仇,什么未竟事业,什么深情厚意,什么痛苦伤悲,都要在这一刹那化作过眼云烟,他嗔目待死,真有些死不瞑目。
薛玫瑰正站在许怀谷身旁,又怎能让他命丧玉蝴蝶之手,口中大叫:“师哥,不要!”奋尽全身之力去拉玉蝴蝶的手臂。
怎奈她力气不及,只拉得玉蝴蝶身子一斜,判官笔下击的方向变了,力道却是丝毫未减,虽然未能砸中许怀谷的脑袋,仍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胸口。
只听“嘭”的一声震响,击在许怀谷胸口那枝判官笔被震得脱手而飞,在天棚上打了一个洞,飞出好高才落在院后。而执笔的玉蝴蝶如遭雷震电击,向后直飞出去,撞烂了两扇窗子,半面窗框,远远摔在院中,由腕至肩连着大片肋骨,一齐被震得粉碎,哼了没哼一声便即身死。
与此同时,拉扯玉蝴蝶手臂的薛玫瑰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他身上汹涌而来,被震倒在地,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忍不住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许怀谷却是全身禁锢尽消,慢慢从床上坐起,一脸的迷惘,十分不解玉蝴蝶欲至己死命的这一击,怎么演变成这样一个结果。
原来也真是巧极,玉蝴蝶这一笔正击在许怀谷胸口的膻中大穴,这膻中穴与头顶的百穴,足底的涌泉合称天、地、人三才大穴,在人体中最是要紧不过。若是此处受到重击,纵是内力浑厚的武林高手也必重伤沤血。可是许怀谷此刻正到了龙虎交征的紧要关口,全身的真气几乎都汇聚于此冲激被双双刺中而封塞的玄关。本来他的膻中穴是被外力封锁,凭自身之力很难将之突破,真气在此越聚越多,最后不免走火入魔而死。未想到玉蝴蝶用笔大力砸在膻中穴上,将之震开,汇集在此的力量何等巨大,登时将他震死。而许怀谷也因此得以在最后一刻冲开生死玄关,诸脉贯通,龙虎交济,身体中那一冷一热两股真气露成一道沛然淳和的气流流转全身,种种幻像内魔消失,诸般冷热外感尽去,飘飘然如入云端,说不出的舒服畅快。
这周礼功精微奥妙,常人练上几十年也难有大成,就像柳残敌这等旷世奇人也要练上五年才有所成就,许怀谷却因种种机缘巧合,在短短的半年里就始功成圆满。
第四卷《雕龙画虎》卷终,第五卷《十年》近期上传,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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