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鸽长身玉立,顾盼多姿,一袭绣花绸旗袍,衬出她迷人的曲线,玲珑剔透,呼之欲出。她淡抹素妆,脑后绾一个横S髻,一身翠绿,映得她雪白的皮肤灿若羊脂。在她的身后,却有4位一色艳红的少女,都比她矮了一截,众星拱月般构成一幅举世无双的仕女图,当富春楼老六秋波一转,电光石火般和毕庶澄四目相接,她大大方方,嫣然一笑,风情万种,艳光照人,毕庶澄仿佛泥塑木雕,完全呆住了。
张啸林和杜月笙互瞥一眼,会意地笑了笑。
王海鸽比一见钟情更胜几分,对待毕庶澄好像是多年的好友、热恋中情人,不是乍逢初见,而是昨天刚刚分别;她娉娉婷婷,走向他身旁一坐,还没开口,先是一阵香风,她向毕总司令道歉,方才是在更衣,因而迟了些入席,一口吴侬软语听在毕庶澄的耳朵里,都成了莺声呖呖,简直像在唱歌曲。
在席间,受了富春楼老六的鼓励,毕庶澄不拘形迹,放浪形骸,在两位大亨面前,他千杯不醉,意兴遄飞,一次次的讲笑话,找人猜拳行令,时而又跟富春楼老六耳鬓厮磨,窃窃私语,那种纵欢作乐,旁若无人的风流英雄本色,比张宗昌的狂嫖滥赌还略胜一筹。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杜月笙十分欣赏他的本色,禁不住对张啸林说。
王海鸽这一晚低吟浅唱,打情骂俏,她暖酥销,腻云享单,媚眼儿频频的飘,把混身解数全部都施展出来了。
开始杜月笙还说好陪毕庶澄赌一局的,但是,他一看毕庶澄和富春楼老六的情景,便知道这一个节目不如早早取消,酒足饭饱,他向张啸林抛个眼色,做主人的反而先离座告辞。富春楼老六和毕总司令也不挽留,于是大家相视一笑,就分手而去了。
毕庶澄初到上海,鼙鼓雷鸣,军情紧急,他本来有心发奋振作,在上海力挽狂澜,为直鲁军建立不世的功勋,但是,黄、杜、张定下了锦囊妙计,而王海鸽也甘愿绸缪,加以羁縻,而使他一斛斗跌进桃花阱里,心猿意马,易放难收,日夜在销金窟里花天酒地。
这一次,毕庶澄沉湎于烟花苑中,挥金如土,花大钱的手不在他顶头上司张宗昌之下。他送给富春楼老六的头一笔缠头资,就达两万大洋,后来开心落胃,玩得昏天黑地,便叫副官、卫士把成捆的钞票搬来打发。富春楼老六的香闺不设账房间,同时又没有保险箱,副官或卫士只好用钞票垫在臀下做凳子,随时等候总司令下令付账。
毕庶澄在富贵楼尽情挥霍,一掷万金,一下子渤海舰队总司令失踪了,第八军官兵见不到军长的面。驻沪海军总司令杨树庄拒绝渤海舰队南下,由他的舰队担任水路防卫。部下找到富贵楼来报告,毕庶澄连声好好,结果是6日之后,杨树庄宣布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这一来第八军不但腹背受敌,而且断了归路。
北伐东路军下衢州,定杭垣,克宜兴,箭头指向上海,一路势同破竹。张宗昌转战徐州,孙传芳南京苦守,3月17日,张传芳为毕庶澄一支孤军陷在上海心急万分,接连拍发急电,严令全军前去支援南京。谁知这时毕庶澄正玩得忘形,他用钞票攻势连续掼倒上海花界四小金刚,燕瘦环肥,左拥右抱,哪有功夫过问军事应付张大帅?索性来上个将在外帅命有所不受,将一封封紧急电令束诸高阁,置之不理。
自从毕庶澄搬进富春楼老六香闺长住,杜月笙便机智地不再露面,富春楼老六王海鸽自有方法跟他联络。张宗昌惟恐毕庶澄发生什么变故,3月21日请安国军总司令张作霖发表他为海军副总司令,毕庶澄便把指挥部便设在汕头路长三堂子里。富春楼老六一日日跟随着他,直鲁军每天的动向了如指掌,于是重要情报源源不绝地传到了杜月笙那儿。
毕庶澄抗命以后,前线军事节节失利,他一下子焦灼彷徨,杜月笙看看时机成熟了,又叫富春楼老六进一条苦肉计。于是,她在毕庶澄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我有一次偶然听杜先生说,他曾经怂恿蒋尊簋劝孙传芳向北伐军投降。”
“是吗?真有这事?”
“孙传芳当时已经同意了,去年10月26日蒋尊簋还到过南昌,晋谒蒋总司令,代表孙传芳接洽投诚条件。孙传芳提出要求:他只想保持苏、浙、皖、赣、闽五省总司令的名义。蒋总司令明知孙传芳心存诡诈,他的答复是:‘如果孙传芳能够先行订定撤退江西、湖北各路军队的日期,准许公开设立国民党党部,开放人民组织集会之自由,筹备国民会议,其余的事都好商量。’”
毕庶澄听了将信将疑,他急急地问:
“杜月笙怎么会认得蒋尊簋的?”
富春楼老六回答得极为巧妙,她笑吟吟地说:
“连你们大帅都是他的好朋友呢?他为什么不能认识蒋尊簋呢?”
于是,毕庶澄告诉她:蒋尊簋,字伯器,他是中国有数的兵类专家之一,他在军界资格很老,曾经参加辛亥革命杭州之役,并且在民国元年,就继汤寿潜之后,出任第二任浙江都督。
富春楼老六格格地笑,她也细细地讲给他听:
“蒋伯器先生在法租界住了很多年,他不但跟杜月笙是好朋友,而且还时常到杜公馆走动。孙传芳尊敬他是老前辈,不好意思请他出山帮忙。不过,他对蒋伯器先生的话很听得进,所以才有代为接洽投降的这桩事体。”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