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躬安,董公劳苦功高,先行退下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辩已如惊弓之鸟,躲在刘封背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刘封无奈只好替他作了回话。
董卓对刘封的谮越也不在意,也不给皇帝和太后回礼,大手抓了抓满是汗渍的黑浓大胡子,大笑道:“老夫今晚在府中设席,宴请百官,还请朱虚侯赏脸!”
刘封心下一沉:“董公相召,封自然要去。只是天色尚早,封还要聆听圣训,董公先行,封随后就到!”
“老夫车驾就在宫前,朱虚侯莫要让老夫久侯才是。”董卓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
“太过分了!”何太后玉脸煞白,“啪”了一掌拍在身前的扶案上,案上的宫灯打了个颤,呼拉拉的倒了下去,灭了。好歹是做过十几年皇后的人,何太后如何受得了一个莽夫老卒这般的羞辱?
只是这一只掌非但不是打在董卓身上,董卓也没有听到,倒是将可怜的皇帝陛下吓了一大跳,紧紧的拽着刘封的胳膊,畏缩的低下头来不敢看向自己的母亲,浑身早已汗湿透了。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
“陛下,你退位吧。”许久的沉默之后,刘封悠悠一叹,说出了这么一句。
“什么?”何太后一脸的茫然,随即,转化成了源源无尽的愤怒,一手扶着几案,一手狠狠的指着口不择言的家伙,声嘶力竭的吼道:“刘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汉家君有天下四百年,还从没有哪个皇帝退位过,你,你,你想造反?!你想学王莽!”
刘封怜悯的看着这位绝望的女人,她把自己的儿子都给吓坏的。其实太后陛下不知道的是,除了逊位给王莽的那个孺子婴,汉家也是有逊位的皇帝的,汉惠帝的儿子就是在群臣的逼迫下逊位给了汉文帝,昌邑王刘贺也曾一度登基,后来在霍光罗列了一千多条“铁板铮铮”的恶行面前,逊位给了汉宣帝。
发了一通嘶吼,何太后高耸的胸脯急剧的起伏着,恶狠狠的盯着刘封,几乎就要咬碎了满嘴的银牙,她那个发散的瞳孔里已分不清刘封是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只知道,刘封无言以对。何太后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得意,仿佛那段曾经光辉的岁月又回来,那个没用的胖子终于死掉了,全天下的男人,再没有哪一个人敢对自己指手划脚的,他们都要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聆听着自己的圣斥,等着自己的发落,自己的一句话可以让他裂土封侯,可以让他身死族灭……
死胖子?!
猛的浮起刘宏那苍白虚肿的脸,何太后打了个激灵,发散的目光再次聚拢了起来,在黄昏日渐暗沉的光线中,她终于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刘封眼里那哀悯的神色,不是畏缩,不是惶恐,他在可怜我?他在可怜哀家?他凭什么可怜哀家?!
阴森的长乐宫,暴起了一阵凄厉的长笑:“刘封,哀家明白了,总算明白了,皇帝那个没用的家伙,他许你以高官,他让你领兵,他封你侯爵,宠你远过汉家所有宗亲,原来他不是想让你保我的皇儿,他竟然让你保那个贱婢的孽种……”
在西凉军侍卫睁得可以吞尽全天下的大眼睛瞪视下,刘封默然离开了长乐宫,何太后那凄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着。这个可怜的女人,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忘了跟一个尸骨成灰的人争风吃醋,哪怕她的丈夫也已经死了。
天边,残阳似血。
“侯爷,请?”一个西凉军将军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了,见了刘封走出皇宫,便忙迎了上去。相较于京师那些畏畏诺诺的大臣们,这个可以跟他们的将军一起席地喝酒吃肉少年更得他们的尊敬,而且,这人少年也是从战场上摸爬起来的。
“有劳将军了。”刘封朝这个西凉军将军拱手一礼,攀上马车,想了想又走了下来,摇了摇头道:“这么闷热的天气,我还是骑马过去好了。”
这位西凉军将军也不多话,挥了挥手让人给刘封牵来战马,搓了搓满是热汗的浦扇大手,也自翻身上马,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奇怪的道:“侯爷刚才跟那女人说了什么,她这么大的反应?”
刘封打了个呛,看着这位将军一时无言以对。这些西凉军汉,也不知他们是真浑还是充愣,竟敢公然称当今太后为“那女人”!先取过水袋灌了一大口,下下心口的火气,刘封这才翻身上马,淡淡的道:“军中的汉子,问那么多东家长西家短做什么?带路罢!”
那西凉军将军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侯爷见教得是!”刘封的话语虽是不善,却极对他的胃口,让他大是受用,“啪”了狠狠一扬鞭,马蹄声起,带动一路灰土,日渐沉寂的洛阳城轻轻的一阵颤动。
没穿过几条街就到了董卓的临时府第,也不知这是董卓临时抢来了还是他原本就在京师购置的,看着并没有多少奢华气象。刘封到时,已有不少大臣被董卓延请过来,满满的坐了一堂。外头夜色已浓,烛火将这诺大的庭院燃得通明如白昼。董卓并不在这里,左右大臣相互交头接耳,胡乱的猜测着。
刘封看着卢植也在这里,一人枯坐着,面色浓郁,便走了过来,向卢植拜了拜道:“老师,弟子与你坐在一桌罢?”
卢植也看到了刘封进来,轻点了点头。看着左右无人,刘封小声的道:“老师,董卓可曾说过此来何事?”
卢植摇了摇头,微微一叹道:“董卓手拥强兵,来者不善。”
刘封默然,正考虑着是不是将董卓将会废帝另立的事跟卢植说了,袁绍之叔,后将军、太常袁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与卢植一揖,道:“卢公,朱虚侯,陛下还京,二位多得其力,老朽敬二位一杯。”
卢植与刘封忙起身还礼,与袁槐对饮了一杯,知袁槐有话,卢植延请袁槐同桌,刘封退到了一旁。刘封先时就看着袁槐在群士中左右穿梭,颇为活跃,只不知他在做什么打算。在历史上,刘辩登基后尊袁槐为太傅,与何进同参录尚书事,执掌朝政。却恰恰是袁槐解帝玺绶,扶帝下殿,完成了废帝的最重要一个程序。可以说,董卓能成功废帝,以袁槐为首的朝臣的妥协是极为关键的一个原因。
在劝刘辩自行退位无果之后,刘封转而思索着如何让董卓死了废立的心思,虽然这个机会很渺茫,总归,是尽人事吧。其实,董卓进京之后谁来当这个皇帝都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没有什么两样。但若是刘辩做了傀儡,他还可以有条活路,若是刘辩主动退位,像昌邑王刘贺那样,成全了董卓的声势,也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保住一条小命,而若刘辩是被逼退位的,则只有死路一条了。
事实上董卓废帝另立除了他自认是董太皇太后的同族,有为董太皇太后报仇的必要这个很自我的理由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废了刘辩固然能让董卓在声势上再涨一层,从此京师中再没了公开反对的声音,却也让他成为了天下人人共击的对象,除了奴才再没了朋友,全都成了敌人,也直接导致了关东联军的成立。从此中央政令不行地方,汉室分崩离析。
正在疑惑间,一个声音高唱道:“董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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