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韩暹一行人,看着众强盗头领们一脸疑惑的模样,又有些畏惧的看着自己,刘封笑了笑,也不与他们多做解释,向众人一抱拳道:“弟兄们,军无令不行,刚才我与韩暹说了话,对你们也一样,刘封在这里先小人后君子,弟兄们既然来归附于我,便当依令而行,有所拘束处,还望弟兄们勿要见怪!”
众盗匪头领们连连谦让,哪敢多话的。
徐庶安排了众人下去休息,转回到刘封帐内,看刘封正展卷夜读,有些迟疑的道:“承泽,我军突入洛阳,正要借助本地豪杰的力量,韩暹横行洛阳多年,也有几分才略,又做惯了一方霸主,承泽你对他如此无礼,就不怕他会恼羞成怒,误了大事?”
刘封将手中书卷掩起,示意徐庶自己挑个地方坐下,并不直接回答,轻笑道:“你认为韩暹的话,有几分可信?”
徐庶一顿,在席上盘膝而坐,微一沉吟,道:“既然不信任他们,为何不借机将他们放进来,寻个机会解除兵权,或是寻个机会将其斩杀,岂不是好过放虎归山?”
“呵呵,元直错了。”刘封摇了摇头,手指在书案上轻叩几下,“韩暹是打着投奔我的旗号来了,不论是解除他的兵权,还是借机除掉他吞并其部,都将迟滞我军行动的步伐,让其他人存了畏惧的心思,再不会信任我们,而我们要的,就是将这些人真正收伏,人不负我,我不负,让洛阳豪杰甘心为我所用,方是上策!”
徐庶一怔,脸上微微一红,他也是才智高绝之辈,一听便明白了刘封的意思,不过他终究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两军阵前的斗智斗勇,还在读书升级的时候就让刘封拔苗助长拉了出来,还有些不解,迟疑了一下,又道:“那又为何不好好安抚他?须知你方才的态度,想必在韩暹心中,只余有羞恼,更会坚定了对付我军的心思。”
刘封点了点头,笑道“韩暹早先与我有仇,我若对他客气,只怕他便要忘乎所以了。而且韩暹李乐,还有去年投奔我北州的胡才,虽然名为白波贼大首领,其实一向惟杨奉马首是瞻,随着杨奉势大,行事日渐跋扈再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韩暹等人早已心生不满,有脱离杨奉另谋高就的心思,这一次韩暹出来,我料他心中免不得也有试探的心思,若是可行,未必就没有投奔我军的可能。而若韩暹只是死硬着要借机打入我军内部,以便与杨奉里应外合,行其不轨。以韩暹奸滑,他会知道该如何取舍的。”
徐庶略一沉思,点了点头,又道:“依你这么说,也不无可能,不过若他存了这等心思,必然不会问谋于众,而我看韩暹诸将,对你的态度颇有不忿,只怕这一去,他们便要协迫韩暹一走了之了,岂不是反不为美?”
“应该不会。”刘封想了下,摇了摇头道,“若韩暹连这点人都控制不住,他早让杨奉吃掉了,哪还能活到今日的。”
“依我看,若韩暹再要试探,他的人马也会走掉一大半。”徐庶依然有些忧虑,这一次刘封出来,只带了人不到一万马步军,要想控制住洛阳四郡,没有这些盗匪豪杰的帮助,还真拿不下来。
“走了也好,跋扈盗匪,人太多了我们要压制住还有些难办呢,而且只要明天韩暹还来,他的这些人我们就吃定了。”刘封胸有成竹笑道。
徐庶还有些不解,不明白刘封因何如此自信,张了张口,却又猛的一拍手:“你且别说,让我自己想想!”
刘封大笑:“明天的事,就托给你了!”
“呃?”徐庶迟疑了一下,轻“嗯”了一声,便要出去。
刘封转又略一沉吟,唤住徐庶道:“元直,你认为这些人中,可有一两个堪用之人?”他说的“这些人”,便是指那些盗匪头领们了。
徐庶想了下,摇了摇头道:“安稳洛阳四郡,用得着他们,其他的,就算了吧。”
……
次日,果然如徐庶所料的那般,韩暹的五千部众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在韩暹的带领下,再次叩临弋阳城下。
刘封开城出迎,韩暹一脸黯然,又有几分羞愧之色,拜倒在地,解下腰间佩剑,双手高高奉上。其余一众头领们也全都下马,弃兵道旁,退到一边伏下身来,不少人暗里不时瞪视着刘封,依然眼中满是愤恨之色,竟不似有假。
刘封大笑着亲手将韩暹扶起,将剑又推了回去,退后几步,向韩暹抱拳一揖,诚恳的道:“韩将军不必如此,昨夜是我刘封无礼了,还请韩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韩暹脸上有些不自在,愧声道:“韩暹无能,弟兄们走了两千多,其他的,都是诚心归顺侯爷的,请侯爷收留。”
刘封点了点头,道:“韩将军看得起我刘封,率众来投,刘封自然不会再对韩将军起了相疑的心思。”说着,又向众人抱拳一揖,朗声道:“韩将军,众位弟兄,且与我进城,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刘封的亲卫,刘封的生死,就交到你们手上了。身为军士,岂可无刀,请弟兄们,把刀收起来吧!”
一众山贼瞪视着刘封,面面相觑,没有人动手,看向刘封的眼神却少了几分敌意。
韩暹慌忙让道:“侯爷,我等本是贼寇出身,粗鄙不知礼数,如何可以……”
刘封罢了罢手,止住了韩暹的话,正色道:“这样的话,韩将军以后不要再说了,自入我营中,就是我刘封的弟兄。我知道韩将军原也是一方豪杰,只是世道不宁,不得已投身草莽,既然归顺了我,就不要再以贼人自许,我军中,也没有人再以你是贼人!”
“是。”韩暹低头应道,眼中闪过一丝窃喜。
徐庶打马而过,与刘封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刘封亦报以会意一笑,将整编任务交与了他,至于由众头领组成的亲卫,其整顿工作则交与了宴明和郝勇去办,刘封携了韩暹的手,径自进入大帐中。眼见其他人都退了开去,韩暹咬了咬牙,沉声道:“侯……公子,韩暹有件事一直瞒着公子,求公子饶恕!”
“你说了,可是杨奉要你诈降,里应外合对付我这件事?”刘封早料着了,也不以为异。
韩暹心下凛然,只不知自己三人当日的计议是如何让他知道了,骇然张大的嘴巴,诚惶诚恐的道:“公子英明,杨,杨奉死到临头却还不知悔改,一心为贼,我虽然一再苦劝,请他随我一同投了公子,怎奈我的部众远不如杨奉,他根本不将我的话听进去,反而对我冷嘲热讽,我又不敢与他争,这才不得已依令而行。”
刘封淡然一笑,道:“你们的事我已尽行知道了,今日我准你一天假,你先回去,将你的家下都接来,我知道你是孝子,虽然杨奉曾与你有兄弟之义,不过自己母亲,终还是自己奉养来得放心。
至于杨奉,他若敢为难于你,你就告诉他,若你的家小*平安归来,当日他助匈奴人拦截我的仇我就不与他计较了,希望他好自为知,莫再惹我。如若不然,纵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斩于马下,九族故旧,一个不饶!”
说到最后,刘封身上森然迸出一股杀气,韩暹肝胆俱寒,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颤悚不知所言:“侯,侯,公子,韩暹一意追随公子,决无二心……”
毕竟跟杨奉合作了几年,一直有鱼大家吃,韩暹本人还是惯性的信赖杨奉的。昨夜孤身入城,确实韩暹存了是里应外合的心思,若说他有观望的心思,这也没有错,得罪刘封的后果,也不是他一个白波贼大首领能承受得了的,除非他们能如杨奉所说了那般,将刘封的头颅作为给袁绍的进献礼,在袁绍那里救得庇护。
到了今天早上,杨奉斥退精锐再一次请求归顺刘封,却也不过是退而求其次,打着让刘封降低警惕的心思罢了。说什么真心归附的废话,连自己的家小都撇在一边,如何能让人信得过了?
“好了罢!”刘封不在意的罢了罢手,止住了他,洒然笑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你有什么心意,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是像对待自己兄弟一样待你,昨夜我已给了你一个机会,既然你还是将人马带了进来,我也就笑纳了。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将你的家下都接过来,如何决断,你自己看着办吧!”
“多,多谢公子不罪之恩,末将必粉身碎骨,以报公子恩德。”韩暹头如捣蒜,咚咚咚的重叩了起来,很快的,额上血流如注,将整个地面都染红了。
饶是刘封恨他多诈,一再存了戏弄了心思逗韩暹,此时看了他如此模样,竟也心生不忍了,亲手将韩暹扶了起来,和声道:“韩兄弟,今日我受了你这一拜,就认了你是我兄弟,是兄弟的话,不必这么多虚的!”
韩暹惶然不敢抬头看着刘封,满是羞愧的道:“韩暹,必不负公子信重,我这就走,明日午时,必将我母亲与妻儿接过来!”
刘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表态的话,你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了,早就不值钱了!不过又一想,除了这样的表态,韩暹似乎也没什么可说了,自求多福吧。
~~~~~~~~~~~~~~~~~~~~~~~~~~~~~~
编外话:关于徐庶的母亲,史实中,徐庶投奔刘备时,他的母亲也是带着身边的,不过刘备当阳之败,部众零散,连两个夫人还有还在襁褓中的阿斗都给丢了,徐庶的母亲也为曹军俘获,徐庶不得已,这才辞别刘备寻母而去,并不是如演义中所说了,留老母在在老家以致受了曹操的挟迫。
当阳之战中,刘备部众走失离散的,徐庶是最为知名的一个,其实在这危难关头选择离开的人,应该远不止徐庶一个。《三国志》载赵云去寻阿斗母子时,有人报告刘备赵云叛逃了,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竟然以手戟擿之,可见其怒也(相较一下他的老祖宗刘邦在萧何月下追韩信时的“如失左右手”),亦可知,这一战中刘备部伍中“叛逃”的人当不在少数,竟至有人往北走就被告叛逃,呵呵。
事实上,便是徐庶,他能够在史籍中留名的原因,还是占了诸葛亮便宜,入魏后便藉藉无名了。当然,这也不能就此说明徐庶才识不足以为人所知,刘备信重他的话而请出诸葛亮,诸葛亮为他在魏的湮灭无闻而抱憾不平,都说明徐庶也是一个不凡的智者。我想之所以徐庶入魏后藉藉无名,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曹魏的人才制度。曹操虽然高举惟才是举的旗帜,徐庶入魏后,曹操帐下人才济济,徐庶又是刘备信重的人,半路不得已才归顺了曹操,不获得曹操信任是显然的(同样遭遇的还有陈登、田豫,都是刘备很欣赏的人才,又因种种原因失之交臂),而曹操故后,曹丕奉行九品中正制,出身寒家徐庶就更没有冒头的机会了。
<!--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