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日,并州各地明显的雨雪不足,各地吏长,老农耕户们不免的有些忧心忡忡,去岁并州大征长安,官府收去了不少粮食,家家户户眼下都没有什么余粮,若是今年再来个大旱歉收,很难以想象一家老小的光景如何能维持下去。
若是把眼光从并州放及大汉十三州一部,并州的情形已经算得是很好的了。除了偏安的益州和一向富庶的荆州,少有战乱的徐州,也差不了多少,至于蝗旱交替的兖州、青州,连兴大兵的冀州、扬州,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象已经有些苗头了,纵是善于治国如曹操,也不得不大量实行军屯,软硬兼施的从各世家大族牙缝里抢粮,惹得兖州上下骂声一片。其实,这数年来,大汉各地无蝗即旱,或涝,再加上战乱不休,兵匪无止,还能维持着数万大军的片战,已是不易了。年景如此,也怨不得曹操。
刘备所领的并州、司隶、凉州,若非因为刘备与益州刘焉、荆州刘表的同宗情谊,又一向刻意交结,能从益州、荆州调来大批粮食,这个冬末,别的不说,连年大战的司隶大地第一个便要哀鸿遍野了。至于羌胡混杂的凉州,再起一番杀官掠抢怕也是难以避免了,哪还能有并州百姓的民无饥馁?
然而益州、荆州的粮食毕竟不是白给的,何况蜀道艰难,荆州也还受着袁术的危胁,无时不战,如此下来,能送到刘备各领地的粮食,也就更少了。幽州的公孙瓒却还数次向并州这边打了招呼,借粮!
除了公孙瓒,刘封另一位夫人的娘家,已被收服的塞外鲜卑诸部,也可怜巴巴的向这边求援着。对这两家,刘封却是一视同仁,以“闭门读书”为借口,将这个难题推与了冷面的田丰,至于各家各得多少,刘封便真个不知道了。
冀州袁氏父子内乱,刘封一直闭门不出,军资缺乏,便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不过袁谭曹操几番大战过后,刘封便再也不能坐下了,于是三个月来,首次在晋阳召开了会议,至于那个“闭门读书”的戒令,自然而然的给他自己给拿掉了。
数年的发展,现在刘备集团内部,文有田丰、钟繇,荀攸、贾诩,以及年轻的法正,徐庶,张既,司马朗,武有关羽张飞赵云,徐晃,张燕,张郃,更有年轻的马超,阎行,张绣,庞德,至于刘封本人,刘备,亦都是征战的好手,可谓人才济济,几可不逊色于鼎盛时期的曹魏集团。然而刘备集团战线之长,也是冠于诸侯,并州自不用说,凉州一事貌似臣服,其实暗潮汹涌,反复的可能性极大。洛阳长安,更是不可缺了重兵把守,再加上连年战乱,各地人民纷纷逃亡,急需恢复生产,种种不利,极大的制约的刘备集团的突击能力。
再加上刘备自己根基不稳,一路顺利,骤然登顶朝堂,各路诸侯无不拭目以待,刘备清醒,田丰清醒,刘封也不敢大意,刘备集团几个下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半步。然而,幽州公孙瓒的出兵,一直“闭门读书”的刘封,却再也不可能坐等下去了。
济济一堂,武将以关羽为首,张燕,张郃,马超在列,文官以田丰为首,依次是钟繇,法正,徐庶。法正年轻的脸庞上透着兴奋:“公子,曹操素来善用兵,这一次却踢到了钢板上,想不到袁谭背父之人,竟还有这几分本事,跟曹操相持多日不相上下,哈哈!眼下公孙将军出兵河间,我军再从兵指常山赵国,可坐收渔人之利!”
刘封却没有多少兴奋,只是淡淡的一笑:“孝直总是想得很好。”
“哈哈!”法正大笑,不过抬头看着田丰一脸不怎么舒爽的模样,又讪讪的收了回来,“公子所忧的,不过是粮草兵械,其实以我并州军之威,只要带足一月粮草,自然可坐食冀州!”
“若是一月不成呢?”钟繇展颜微笑,反问着法正。
“孝直所议,太想当然了!”刘封罢了罢手,止住了法正的往下发挥,皱了皱眉道:“春耕在即,道路泥泞,绝非出兵良机,袁、曹两家虽然交战多时,元气未伤,若应了幽州所求,有些草率了。”
法正大愕,想不到刘封几个月来首次召集议事,还是应了他的岳父公孙瓒的出兵请求而来的,开口却是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徐庶亦是有些惊讶,不过他多日来一直暗自揣摸,倒没有法正那般的想当然,微微的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马超却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大声道:“公子,冀州履败于我并州,早已破胆了,超只请偏师一支,为公子取了冀州来见!”
这一番话,张燕张郃没什么奇怪表示,关羽半眯的眼睛却突然的一亮,冷哼了一声。马超顿时俊脸一红,关羽是并州武将之首,刘封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叔叔的,受了他这么轻视,马超便有些挂不住了,扬起下巴瞪视着关羽:“关将军以为,超说了大话乎?超愿立军令状,不取冀州,超提头来见!”
“成败胜负,要了你的头又有何用!”田丰微微皱眉,不悦的道。
关羽凤眉微张,冷冷的扫视着马超,刹时,一股冷漠的高压直逼马超,席间的气息顿时冷凝了起来。马超微微一息,亦是毫不畏避的回瞪着关羽,对于田丰的话,却没有放在心上。
少年勇武!
关羽慢慢的又收起了威势,对马超的公然反驳倒多了一份欣赏。法正长舒了一口气,偷偷拿着看着刘封,一边在心底抱怨着。
刘封道:“出兵是必然,不过如何行事,须得诸公群策群力,并州久战疲憋,容不得我等有何闪失!”心中却在暗笑,这个马超,倒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他也有这份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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