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郁闷之余,薛礼倒也被他提醒了,若果战事真如法敏所言,真德又何必以一国之主亲临前线了,还“无暇分身”?看来~其中是大有水分了。
一念至此,薛礼顿时将满天愁云抛诸九霄,与二人同干杯中酒,故意道:“依法敏大人所言,再有三、五个月,便可挥师直捣熊津城了!当是可惜可贺!”,将酒斟满,举杯道:“来~为奋勇杀敌的新罗将士干上一大杯!”
熊津城便是百济国都了。
王二自是不管不顾,反正有人举杯,便跟着喝酒就是。
法敏出语谢过,却是酒至唇边,复又放下,苦笑道:“别说直捣熊津城了,便是能将失地尽数收回,已是新罗之福了。”
薛礼暗自冷笑,其中果然是有蹊跷。
王二诧异道:“头先法敏兄不是讲近两年来,新罗前前后已得了二十余城么?这个‘失地’~却是从何说起?”
法敏叹道:“二位将军有所不知,唉~亦是在下没把话儿说明白,新罗得了二十余城确是不假,却是皆为我新罗旧地,不过失而复得而已。当年百济国义慈王发动战事,由于鄙国防范不当,短短一年之间,连失四十余城社稷几欲不存,幸得我主英明,亲率大军抗击,这七、八年来,连奏凯歌,陆陆续续收复三十余城,算起来,仍有六座城池陷于敌手。唉~”
不知是触动伤感,还是自觉家丑难堪,法敏言罢,垂首不语自斟自饮。
当年百济连下新罗四十余城,大唐收了战报亦是朝野震动,今日说起此事来,薛礼亦是有些影响,只是没想到新罗至今仍是未能收复,倒是有些出乎薛礼意料了。
不过这种局面,相对来说,倒还好处理些,毕竟算来双方得失相差不多,抛开宿怨深仇来说,单从政治利益来讲,取得一个平衡点,也不是不可能的。
薛礼脑中念头转来转去,自觉此事还得寻了机会当面劝说女主真德,与其权衡利弊,方可成事。当然,百济那边亦是要下一番功夫的了。
王二却是没去思考这么多,只是瞧着法敏伤心,正准备出言劝慰几句,却听得外面一阵吵闹,欧楷手下的一名弟兄狼狈不堪冲了进来,其后紧随着两名法敏府中卫兵,显然是想拦没拦住,只得随着奔了进来,却被法敏挥挥手喝退了。
来人不及完全停住身形便气喘嘘嘘道:“不。。。。。。不好了。。。。。。冯姑娘她。。。。。。她。。。。。。她。。。。。。”
王二知他便是头先随欧楷去追冯宾茹的弟兄之一,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心中大惊,急道:“怎么了?”
频儿早已跳起,扶着欧楷紧问道:“冯姐姐出什么事了?”
老八狠狠咽了口气,总算稍微顺畅了些,“冯姑娘被人给掳走了。。。。。。”
王二虎地一下蹿了起来,拖着频儿就往外奔去,至了门口方回头冲薛礼喊道:“薛大哥,快去唤些人手来帮忙。。。。。。”话音未落,三人已不见了踪影。
头先王二未提,法敏自是不晓得冯宾茹是何许人也,更不知道之前他们耍的那一段花枪。
薛礼当下简单地将事情原委述说一番,法敏闻知是又惊又怒,惊之惊真要那个什么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王二面前可如何去说;怒则怒,堂堂国都,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事情发生,传扬出去,不但自己颜面无光,一个不好,怕是还要影响大事了。
法敏哪还有心思坐着喝酒,连忙吩咐从人,传令出去,便是全城戒严也得将那要命的姑奶奶给毫发无损地找回来。
薛礼看他发了急,倒反过来安慰他,“冯姑娘身手不错,料来出不了甚大事。”
说归说,心里却是诧异非常,别说冯宾茹了,便是欧楷他们几个,寻常汉子三、五人根本近不了身,这金城内,又不是山野晃郊,难不成有人敢成群结队进城来打家劫舍?若不头先亲眼见着欧楷狼狈模样,倒怀疑是冯宾茹落不下面子,故意使诈去耍王二了。
不管如何,王二的安全可是不敢马虎,真出了点事,回到长安圣上面前可是没法交代。
薛礼匆匆别过法敏,待赶至营中点齐人手,自领一队人马朝头先王二所追方向赶去,其余人等分成三部,各自寻去。
刚奔出两条街,正好撞上法敏带人赶到,毕竟是不放心,虽说已是布置下去,仍是无心在府内干等,便打马来迎薛礼,二者合而为一,纵马急行。
一路上欧楷断断续续将所发生的事情讲与王二听——
原来冯宾茹一时羞怒,也不管方向,穿过几条街巷,其实心境已回复得七七八八了,却是抹不开脸就这样拨马回头,干脆随便捡了间酒馆钻了进去,心思着王二肯定会使人来寻,便让他急上一急也好,省得这厮油腔滑调的总来占便宜。
欧楷和另外两名弟兄瞧她挑帘入了酒馆,倒也不急,也知这位大小姐脾气有点大,当时想法倒与王二头先差不多,思量着便由她在里面歇一会,待气儿消了,她自会出来,到时候过去陪个笑脸哄她回去就是了。
哪曾想,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冯大小姐出来。
欧楷一时也没去想那么多,只猜她因了心情贪了杯,别是饮醉了罢,便使弟兄悄悄去去瞧瞧。
那弟兄进去里面转了一圈,惊慌失措跑将出来,“欧大哥,不好了,里面寻遍了都不见冯姑娘。”
人在这破酒馆还能飞了不成?欧楷仍是没作多想,暗自嘀咕着别是喝多了找地方方便去了罢。待进到里面,找到店老板一打听,当时就炸了——虽说言语有些生硬,但大致意思却是明白了,冯宾茹在里面要了壶酒,也不知怎的,喝了没几杯,便趴在桌上不醒人事,结果被一旁的三名猎户模样的汉子连搀带抱的,从后门给带走了。
店老板叽哩咕噜连比带划说了一大通,末了朝欧楷伸伸手,显然是想要些银子,不晓得是索“信息”费呢还是要冯宾茹的酒钱。
欧楷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哪还有心情去掏银子,一脚将店老板踹出三尺远,呼喝一声,引着两名弟兄就往后门闯。却不想辽东一带多有习武之风,民风素来彪悍。那店主银子没捞着,反吃了他一脚,自是不肯甘休,爬起身来呼啸一声,顿时便围上七、八条“路见不平”的好汉子。
倘若欧楷三人着的是大唐军甲,店内众“好汉”可能还有所顾忌,毕竟大唐使团进了金城,许多百姓已是知晓,偏偏欧楷等人不是正规军营中人,此次随着王二而来,刀马俱备却是便装,店主只当三人是外来的参客之类,眼见着他们如此霸道,哪还会跟他们客气。
一时间酒馆内桌也翻了,凳也飞了,酒水遍洒,火炭四溅,众人混斗一场打得是不亦乐乎。
若论平时,欧楷等人哪会把他们放在眼中,如今急着要去寻回冯宾茹,自是不敢多作纠缠。三人只顾着脱身,显然没注意到趁乱动手的“好汉”明显不止七、八人,想是又有几名“好汉”看出了这三个外人不敢恋战,便不告而奋勇地“拔拳相助”。
三人好不容易退到门外,也没心情去清点刚才还手之际打伤了哪个,翻身上马绕过酒馆直朝后面巷子追去。
众“好汉”自觉着大获全胜,指着“落荒而逃”欧楷等人哇哇怪叫,不外乎是些类似于“算你小子跑得快”之类的,只可惜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没的有些煞了风景。
欧楷等人虽是在这一场混战中没吃亏,却是因此耽搁了不少工夫,差不多直追至城门口,才隐约瞧见冯宾茹的身影,果然是被三名猎户模样的汉子架着出了城。
欧楷暗呼侥幸,总算是追上了,当下快马加鞭,旋风般冲出城门,直呼“好狗贼,给我站住!”
结果不喊还好点,这一喊,“好狗贼”自然不会站住,反加快步伐,直向山脚桦树林隐去。
三人一阵急驰,赶至桦树林翻身落马,飞奔过去将那三名汉子截住。
三人散开,将对方围住,欧楷瞧瞧冯宾茹,见她完全不醒人事,脸色红得有些发艳,明显是中了迷药之类的毒物,但料来性命无忧,倒是放心不少。当下长枪一震,喝道:“识相的,乖乖把人留下,大爷饶你们不死。”怕他们听不懂,又用枪尖指指冯宾茹。
那三名汉子显然是听得明白,其中两人将手中铁叉顶住冯宾茹后心,另一人叉齿直指欧楷,“你!闲事少管!”
尽管说得有些拗口,却是简单明了。
既然好说不通,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欧楷使了个眼色,示意两名弟兄看紧些,别让那两人跑了,自己长枪抖动,直奔眼前之人。对方亦是不甘示弱,挥舞铁叉迎上前来,“嘡啷”一声金戈交鸣,二人便战到一处。
虽说步战不若马上威势,但三两回合下来,欧楷已是大有信心,自问对付眼前之人已是绰绰有余。念及冯宾茹身处险境,欧楷不想浪费时间,口中呼喝连连,手底加紧,一杆长枪挥洒开来,声势激荡,红缨怒放欲嗜人血,映在银妆素裹天地间,格外的耀眼。
那汉子压力陡增,见势不好忙呼同伴相助。
欧楷力敌二人,却是不见忙乱,上挑下刺依然攻守有序。
两名弟兄情知欧楷无忧,当下四目一交,已是有了主意,挺起长枪向另外那名制住冯宾茹的汉子缓缓逼去。
眼见着形势一片大好,树林深处突然人影晃动,接连窜出数名大汉,俱是猎户装束,个个手握利刃,显然是此三人同党。
欧楷见势不妙,大呼道:“快走!”
二位弟兄心领神会,晓得欧楷是要自己趁未被困住赶紧脱身回去报信。关键时刻,容不得婆妈,二人相视一点头,一人横枪断后,另一人折身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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