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珏兴冲冲来到相府,就看到李相迎出。刘珏纵是再不喜欢他,名义上他还是自己的岳父大人,他见李相也是满脸春风,便含笑互相施礼,被迎进府内正堂坐定,寒暄了几句。
李相心中惴惴不安。顾相地位再升一层,成为国丈。而他的大女儿与太子已被软禁,不日将被送到东郊别苑圈禁休养;二女儿青菲嫁的成侍郎不上不下;唯有这个老三,与新王和平南王似乎扯出了不少故事。安清王府那一幕,他记忆犹新。
要是阿萝能嫁与王上,做不了皇后做贵妃,好歹也是最受宠的妃子,他与顾相也就扯平了。以后没准儿阿萝生个儿子,因阿萝受宠而被立为太子……但是,安清王父子……李相脑袋转了无数个圈,又迅速做出新的判断,新王断不会在这当口做出夺臣之妻的事情,况且这个臣还不是一般的大臣,是老王叔的亲儿子,在临南大胜陈军,威震天下,保四殿下成功登基的平南王!所以,与平南王的亲事铁板钉钉,毋庸置疑。
此时刘珏上门,自是因为紧张他的青萝,所以李相语气中便多了几分亲热和讨好:“贤婿啊,你大显神威,临南一战端的是威风凛凛,据说陈军是望风而逃!这次又慧眼选得名主圣君,王爷实是我宁国之福啊!小女能得如此夫君,三生有幸!”
刘珏身上一激灵,汗毛嗖地竖了起来,咧嘴扯出一个笑容:“相爷过奖,这完全是我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加上岳父一班大臣忠心耿耿,才力挽狂澜,揭露王氏一族的险恶用心,让我王没有真龙潜海啊!”
李相一抖,讪笑两声,这个平南王一样很能说!
又不着边际东扯南山西扯海地闲扯了半天,李相终于看出刘珏彬彬有礼的模样里透出丝不耐烦,一敲脑袋做恍然状:“瞧我这心思,阿云啊,赶紧带王爷去棠园瞧瞧三小姐去。小姐醒过来了么?”
“是,老爷!但……三小姐她……”阿云说得吞吞吐吐,微抬起头瞟向刘珏。
刘珏“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看向李相。李相心里“哎呀”一声,心想,怎么忘记去瞧瞧阿萝了呢?急问:“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手已抖动起来。
“这位阿云姑娘,请前面带路。”刘珏已懒得再听她描述,说话间已先跨出一步。
阿云还杵在那儿,李相却反应过来,赶紧亲自引路往棠园走去:“去瞧瞧,哎呀,今天宫中事多,成侍郎送回阿萝时道并无大碍,老夫疏忽了。”
刘珏心定了定,笑道:“相爷乃国之重臣,今天事情太多,既然成侍郎道无碍,应当无妨。”
进了棠园,刘英对李相、刘珏抱拳施礼:“小姐还在昏睡中,脉象却很平和。”眼睛看向刘珏,说不出的担忧。
刘珏随李相走进房中,阿萝睡在床上,似在梦中,脸色略显苍白,呼吸绵长。他急上两步执起她的手腕一搭脉,果然脉象平和,无任何异样。刘珏轻声唤道:“阿萝,你醒醒,是我,阿萝!”
她恍若没有听见。刘珏沉声问道:“成侍郎何时送至相府的?”
一旁婢女低声答道:“午时三刻。成侍郎当时说,太医也瞧过了,小姐只是脱力,并无大碍。”
脱力?现在是酉时,她睡了三个多时辰,还没醒?刘珏心里暗叫不好,不知道王燕回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刘珏看了一眼刘英,对李相道:“相爷请到厅堂歇息,我运功试试。”
刘英忙招呼李相和两个婢女出了房,小心掩上门,站在门口守着。
刘珏轻轻扶起阿萝,她整个人就似睡着了一样,靠在他身上,全身无力,没有一点知觉似的。他默运玄功,将一缕真气逼进阿萝体内,只感觉她身体内经脉正常,真气进入之后探了半天都没有任何异样。
“阿萝!你能听到么?你能感觉到么?”刘珏低柔的声音再次唤道。
阿萝没有回应,刘珏心里一慌,不由紧紧抱住了她。那贴身传来的心跳和体温让他稍稍安心,才感觉到她还活着。刘珏呼吸着阿萝身上温暖的气息喃喃道:“不要吓我,阿萝,你睡够了就醒一醒,醒过来,你听听我的心跳,我心跳得厉害,心里慌得厉害,你醒来!”说到后面,他几乎已经开始摇晃着她。然而,一缕发都被摇散,阿萝玉雕似的面容却一成不变。
刘珏心里一抖,再一次紧紧把她搂进怀里,脑袋立时乱成了糨糊。阿萝现在的样子,除了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他不死心地又逼进一道真气,一遍又一遍探视阿萝身体内的经脉,还是没有发现异样。
刘珏慢慢放她躺下,看了半晌。她到底是怎么了?刘珏的眉皱成了一团,他敢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他跳了起来,拉开门,刘英看到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姐她……”
“你半步不准离开!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刘珏冷然下令,走到厅堂对李相急急道:“阿萝不是在睡,她的情形很是蹊跷。我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触她,相爷请勿担忧,我自会寻到答案。”说完匆匆离开。
松风堂内,小玉还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到门外动静,靠着卧枕支起了身体。
刘珏冲进堂内沉声问道:“小玉,你恢复得可还好?”
“多谢王爷关心,小玉没有大碍,休息两天便好。小姐她怎样?”小玉微笑地看着刘珏,她知道刘英已去了棠园守卫阿萝,已放了心。
“阿萝还没醒,很奇怪,人似睡着了一样。但若是真如太医所说只是脱力,不可能三四个时辰还没醒,而且还唤不醒。所以,小玉,我要你细细给我说说当时王燕回带走阿萝时发生的一切!”刘珏严肃地看着小玉。
小玉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当时王燕回唤侍卫带走小姐时,一点异样都没有!”她开始回想当时的一幕,“快天明的时候,密室里冲进一队侍卫。王燕回道:”想请小姐换个地方,不知小姐愿意吗?’小姐很镇定地回答:“好啊,原来这里也有喝早茶的习惯!’她走出去的时候看都没看小玉一眼。后来又过了两个时辰,有人进来称是乌衣骑的人,把小玉带了出去,问了问小姐的情况,把我交给一人带出了宫,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你别哭,小玉!哭也没用,先休息两日,身体恢复,再去看阿萝吧。”刘珏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情况,从暗夜那里也没有得到什么信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安清王沉思道:“王燕回的那处地宫有无线索?”
刘珏眼一亮:“宫中突然多出的五千人马会不会是由地宫秘道进入王宫的?”
“极有可能,我唤暗夜与你一起前往。”安清王当机立断,“千万别让人发现你们,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你二人深夜潜入东宫,弄不好就成了心怀不轨的刺客,和君王起了隔阂,不是件好事。”
事不宜迟,刘珏与暗夜一般黑衣蒙面,从王宫东面宫墙悄悄潜入。刚一跃下宫墙,他们就发现不远处的玉璃宫竟然有人。两人屏住呼吸,刘珏对暗夜打手势说明,子离两日后登基,此时还未迁入玉龙宫,仍住在玉璃宫。
两人轻轻退开,在树木与黑夜的掩蔽下,仗着对王宫的熟悉无声息地潜入了东宫。
此时的东宫再无丝毫往日的繁华热闹,静静地伫立在夜色里,只留下两个宫侍看守,悄无人声。暗夜一缕青烟似的飘过去,刘珏暗暗赞叹,他的轻功比自己高出一筹,这样的身手正适合鸽组的行动。只见他钩住檐角,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下,从窗缝里窥探殿内的情况。借着冷月微光,暗夜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确信无人,才对着刘珏的方向做出手势。刘珏足尖轻点,像月光下掠过的一只夜鸟,灵敏地跃过去。一人望风,一人轻轻撬开窗户,两人一个闪身,进入了东宫太子妃寝殿。
暗夜显然极懂消息机关,轻车熟路打开地宫入口,两人沿石阶走进地宫,入口机关恢复,一切又归于平静。地宫地面与墙面上都闪动着荧光,显然是以那种荧光石砌成。两人似鬼魅一般在荧光中飘浮前进,一路无语,全以手势对话,暗夜不停地打出复杂的手势,告诉刘珏这里机关设置的方式。这里机关复杂,一旦走错后就会有各种陷阱暗器冒出,看得刘珏心惊不已。
东绕西拐,两人不多时便来到了石室入口。刘珏大致有些明白,石室外的地道曲折弯回,似是围绕石室修建的迷宫,若是无人带路,这些荧光闪烁的路看不出异同,试图进入的人一直在里面转圈也是可能的。他不禁佩服地看了一眼暗夜。
暗夜好笑地瞧他一眼,轻轻做了几个动作,打手势告诉他,身为鸽组,要刺探消息拿到情报,破除机关是基本技能之一。
刘珏立在石室中,看到几丈外有一大摊血迹,不见王燕回尸体,便回头看了看暗夜。暗夜心里吃惊,难道还有别人进入?他神情凝重,打出手势让刘珏却步,手腕一抖,射出一根肉眼几不可见的细丝,瞬间便咬进了石室对面的石柱,暗夜手一动,就要试探。
刘珏突然感觉十丈外有人,轻拍暗夜。暗夜一抖手收回细丝,两人腾身而起,像两只蝙蝠,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石室,将身体紧紧贴在地道的另一边的拐角处。
外面进来五人,似也是身怀武功之人,进入之后便在石室内四下搜寻。刘珏和暗夜屏住呼吸,仗着内功精纯,一丝丝地吐纳。一会儿工夫,只听一人报道:“王上,未发现地宫有出口。”
两人一惊,来者竟是刘绯。
子离细细打量着石室,除了八根柱子两张石椅,没有多的摆设。他黯然站在血迹处,抬头看室顶垂下的那根断掉的绳子,阿萝当时的模样又浮上心头。他看到她时,她都已晕了过去,没有一点生气。他心痛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吊在那里的人是自己,却又不敢妄动半步,到最后还不得不抱住那个要死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如今想去看她,脚步又迈不出宫门。想到这里,子离满怀恨意地瞟了瞟地面的血迹。突又想起王燕回临死前留恋的一眼,不禁长叹一声:“太子妃的尸身可收殓好了?”
“早已送往东郊慈善庵,等待出殡。”
“传旨,厚葬,入妃陵!”子离淡淡下旨,“既无出口,便封了这里罢,毁了机关,填平十丈入口。”
“是!”
子离回望一眼空中悬着的半截绳子,又道:“本已令成侍郎来办这事,明儿他来告诉他一声,这里已先行封了。”说完甩袖离开。
闻得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刘珏和暗夜才吁出一口气。刘珏一惊,这里没有出路,子离要封掉地宫,那他们怎么出去?两人对望一眼,跳起来,飞快跃出石室,直奔入口。刚拐出地道,刘珏一拉暗夜,前面台阶上便倒下一筐筐泥土石块,顷刻间便将入口处堵了个严严实实,显然子离在进地宫之前就备好了封住地宫的泥石。
刘珏耸耸肩笑道:“好了,可以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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