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水,此物交由你严密保管,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
犹豫了半晌,段简还是抱着侥幸的心里,将这些堪比原子弹的信件留了下来。
倒不是他想要借助这些书信做什么隐秘的勾当,纯粹是出于防备的心思,表面上看,在这次平定徐敬业叛乱中,他先是在西津古渡重创徐敬业大军,继而在这下溪又献计让唐军轻松的突破了徐军的防线,可谓是劳苦功高。
可是,这自古以来都是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那些眼红他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他呢,更不要说,那些豪门大族更是对他恨得牙痒痒,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立功受赏。
有了这些书信就不一样了,这里面不仅有朝政不满武媚娘的朝臣,更多的还是那些对于武媚娘所推出的新政不满意的豪门大族,所以,只要段简手中握着这些信件,那就等于握着一把抵在这些豪门大族咽喉的匕首,他们就算在恨段简,可跟全家族的生死比起来,何去何从他们岂会不知。
“郎君放心,奴用性命向您保证,就算奴死了,这些东西也不会让他丢失的。”郑重的接过段简手中的书信,段水坚定的说道。
“郎君,这些东西既然留下了,您看那魏思温是不是要......”
周兴及时的开口说道,说道一半却没有在说下去,而是竖手成刀,在半空狠狠的向下一挥,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
两世为人,段简的心态可是极为成熟了,仅仅是大规模的战斗都打了数次,原本那种不忍的心思也早就抛到了十万八千里远了。
他之所以犹豫,就是在考虑能否将这魏思温给收服了,对于魏思温的能力,段简是极为了解的,可以说,这一次徐敬业发动的扬州叛乱,能够有如此巨大的规模,一大半的功劳都要归功在魏思温身上,没有他,徐敬业别说造反了,恐怕现在还在剑南道呆着呢。
如此一个足智多谋,又不少纸上谈兵的智囊,对于段简这个胸怀大志的人,不亚于蜜蜂见到了花蜜,蚊子看到了鲜血一般,如此轻易下令斩杀了他,他心中确实有些不甘。
“郎君,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呀!”
仿佛对段简的犹豫有些焦急,周兴继续说道,不仅周兴,温玉荣,闫明,甚至就连一直不掺和杂事的乐不平也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不怪他们如此,随着段简的身份地位不断提高,他们这些和段简一脉相连之人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段简成功了,鸡犬升天,他们也能够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可如果段简失败了,结果如何,就算不死,他们也将会沦为一般的贩夫走卒,平凡一世。
对于人上人来说,这种惩罚可谓是最为严酷的。
正是基于这种因素,他们才想要将所有危害到段简的人或物全部销毁,那些书信就不说了,只要隐藏好了,被人很难找到,就算被发现了,大不了一把火烧了,可魏思温就不一样了,一个大活人,只要他存在就不会不漏一点踪迹,现在到还好,可如果真的被有心人发现了,将这件事揭发出来,再让别人知道段简从他手中得到了那些要命的书信,段简将会里面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明刀暗枪的,以后他们将再无宁日。
“算了,不平,那人就交由你处理了,将他带回苏州,严加看管,但是切记,万万不可刁难他。”
惜才之心还是战胜了其他想法,段简最后做出决定道。
“诺”
对于段简的命令,乐不平从来不会拒绝,恭敬领命而去,而周兴等人看到段简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
大唐睿宗光宅元年腊月
下溪一场大战,徐军数万大军损失惨重,仅仅惨死在河边的徐军将士就有近万人,其余在逃跑之时被杀着,更是不计其数,徐敬业等人,终究没有逃回扬州城,就在半路上被唐军捉住,薛仲璋,骆宾王等徐军的高官大员,除了徐军军师不知下落之外,其余一个都没有跑掉。
一时间,曾经轰动扬、润、楚三州,牵连百姓无数的徐敬业叛乱,到此基本结束了,扬州城虽然还在唐之奇的手中,可一座区区孤城,守城的兵力也只有不到一万的乌合之众,如果唐之奇不傻的话,他就知道开城投降是最佳的方案。
而结果也确实如此,李孝逸率领大军还没有到达扬州城,唐之奇派人已经送来了降表和请罪书,如此,耗时几个月的徐敬业叛乱就此彻底结束。
和历史上有些不同的是,这一次徐敬业虽然失败了,却没有向前世一样,被部将给砍了脑袋,用来当做保命的本钱,虽然凭借武媚娘对徐敬业的愤恨程度,被捉的徐敬业其实也是死路一条,可最起码他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扬州,州府大牢中
原本阴森恐怖之地,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寂静,不是这里的犯人都学乖了,而是有贵人前来,为了巴结贵人,看守牢房的衙役故意为之的。
“来,观光兄,为我们久别重逢,某先干为敬。”
端着一碗略显浑浊的酒水,段简向对面一身囚服的骆宾王示意一番后,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此时此刻,身处此地,还能够畅饮这番美酒,也是某的福气,我们同饮。”
说话间,骆宾王一碗酒水也喝下了肚,因为过于豪爽,许多酒水顺着他嘴角的胡须流到了衣衫上,可他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抬手用衣袖插了插嘴角。
“哎,观光兄,你这是何必呢,人力又穷而天力无尽,您是优雅的高洁之士,为何要理会这番污浊之事,闹到现在,小弟即使想出手相助,却也无能为力。”放下酒碗,段简忍不住叹息道。
对于骆宾王,从前世开始,段简就极为欣赏和敬服,一首鹅鹅鹅,让他成为后世家喻户晓的著名诗人。因此,来到这个世家后,特别是在见到骆宾王之后,他们两人就非常投缘的结为了好友,这也是为什么段简会在下溪一战中,派遣乐不平率领夜鹰救助骆宾王的原因所在。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凡心中的担忧某心领了,可某乃是朝廷命官,得到先皇厚恩,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唐朝廷被一个妖妇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惜的是,如此大好机会,还是没能将妖妇收复,反倒连累了裴公身遭屠戮,实在是同哉,悲哉呀!”骆宾王说道。
“您就丝毫不担心您的安全吗,明日大总管就要将你和徐敬业等人一起压往神都洛阳了,到了洛阳,您恐怕就真的要凶多吉少了呀!”看着毫不忧愁的骆宾王,段简忍不住劝道。
“担忧,无非是一死而已,反正人早晚都要死去,早死晚死有何区别,如果能够用某的这颗头颅换取更多的有识之士,起来反对妖妇,就算是死了,某也能含笑九泉,如此痛快之事,有何可担心的。”骆宾王嘴角带笑的说道。
听到这番话,段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如果这个年代不一样,段简还真的会怀疑自己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了,这番话换一个地方,那就是抗日神剧中的经典台词呀!
当然了,话虽然显得有些夸张,可对于骆宾王的心思,段简却没有丝毫的怀疑,可惜的是,就像是俗语所说的一样,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为何如此,就是因为秀才这没有当官之前,缺少社会经验,往往容易受到有心人的挑拨,从而脑袋一热做出各种奇葩的事情,即使在外人看来,这种事情极为不可思议,可他们却认为是真理,并且将它给仅仅捧在怀中,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只要在官场上历练过几年的人都知道,徐敬业虽然明着是说要帮助皇帝掌控大权,让武媚娘退居后宫,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私欲的借口而已。
要不然的话,他为何放着良好的北上机会不用,反倒南下攻打润州,想要占据拥有王气的金陵城,还不速想要推翻大唐,自己称帝。
可如此简单的事情,骆宾王就是没有搞清楚,或者说他即使搞清楚了,也不相信,不敢去相信,依然掩耳盗铃的希望徐敬业做大唐的霍光。
这也正是让段简极为无奈的事情。
“观光兄舍己为国的壮举令我等佩服,如果您死了,你的妻儿老小怎么办,你们骆家会怎么办,别的不说,一个谋逆之罪,就可以让骆家满门抄斩,这点您可曾想过。”为了劝服骆宾王,段简不得不下猛药道。
果然,段简这剂猛药一出,先前还满脸正气的骆宾王显漏了几丝为难之色。
人活于世不可能真的四大皆空,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既然人有欲望,那么有所牵挂也是极为正常的,许多清官,廉吏,最后却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倒不是他们真的愿意,许多都是为了自己的亲人而不得已为之,最后成为害人害己的祸害。
“哎,事已至此,多少无用,反正明日某就要前去洛阳了,结果如何,听天由命吧!”即使心中有所松动,可骆宾王却有了几分认命的感觉。
“哼,那倒不至于,某和观光兄一见如故,虽然交情不长,可相交相知,也算是知己了,如今兄长有难,某怎能无动于衷,如果兄长为了妻儿老小想要有所改变的话,还请听小弟一言,您看如何。”
翌日一早,当押解着徐敬业等扬州叛乱中,徐军中的高层向洛阳前行的时候,原本前去的名单中却少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骆宾王。
根据对外的说法是,骆宾王自知自己必死,在昨晚撞墙自尽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这种消息肯定是极大的事情,可在这里,比骆宾王分量重的人还有许多,因此除了一些有心人之外,其他人毫不在意。
站在城头,看着下面络绎不绝使出去的囚车,段简低声的开口向身边的魏元忠说道“多谢军师了,假以时日,军师有所召唤,某随时听后差遣。”
“哈哈哈,段总管说笑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再说,某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怎能得到段总管如此承诺,那骆宾王乃是天下读书人中的一个奇才,老朽也不舍得他如此早逝,能够替天下留下这种奇才,老朽也算是功德无量了。”魏元忠说道。
为了救下骆宾王,段简买通了狱卒,让狱卒制造了骆宾王在狱中自尽了的假象,同时,为了避免李孝逸怀疑,段简又将这件事告诉了魏元忠,果不其然,魏元忠在知道了段简的行事后,也在李孝逸面前解释了一番,让原本有些怀疑的李孝逸放弃了心中的疑惑。
公元685年,大唐睿宗垂拱元年
一代圣后武媚娘在平息了徐敬业叛乱,斩杀了权臣裴炎后,终于彻底稳固了自己在朝廷上的权利,自此,皇帝李旦彻底沦为一个真正的傀儡,满朝文武全部归属武家。
同时武媚娘也改名为武则天。
如此一来,武则天篡位的目的一目了然,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原本那些忠心于李唐王室的老臣,一怒之下不是辞官归乡,就是暗地里潜伏起来,想要等待时机对付武则天,对于这些人,武则天也丝毫,没有放在眼中,就那么静静的冷眼旁观,同时加紧提拔自己人,希望能够在朝廷上拥有更大的权利。
就在这个时候,段简也迎来了自己的好日子,离开京城几年的他,终于得到了可以返回神都的圣旨,虽然圣旨上面很简单,只是昭段简前往神都洛阳,并没有任命他为任何官职,可段简知道,自己离开江南之事已成定局,而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发展,就看他自己了,当然了,段简自己也非常自信,他绝对能够摆脱上辈子那悲催的命运,成为真正的大丈夫,而不是一个绿帽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