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四
作者:常知      更新:2019-12-29 16:40      字数:2201

拂晓,村里已可见有人影晃荡,似亦可闻杀鸡宰羊声。

茅屋内,温韬正自熟寐,而汉子则倚着床沿,闭目假寐,心绪仿佛有一点乱。

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汉子随即睁眼,起坐去推门。

方将门打开,则见屋外站有许多邻人,汉子不觉惊道:“大……大家干什么?”

但见老王笑道:“老温啊,大家皆是为你的吉事而登门贺喜来了哟!”

汉子讶道:“吉事?什么吉事?”

那些邻人倏忽哄然,指着汉子议论纷纷,多少热闹!

老王也随着笑有良久,方道:“老温啊,你怕啥子羞哦!昨晚人家女娃可说要嫁你哟,我听得非常清楚明白呢……”

“你怎么听……”汉子不觉脱口。

老王哈哈大笑道:“老温啊,怎么仍不由那女娃出来哟,多少漂亮的女娃啊,由大家再看看嘛!”

“老王,你这便不知了,人家老温啊,是要‘茅屋藏娇’呢!”但见黄大言也向这边走将过来。

老王调侃道:“哎哟,等拜堂成婚了,再关闺房里看嘛,那时谁也不与你争啊!”

这些邻人虽听不明白雅言,但皆知这个老温啊,面皮素来十分薄,必是羞了,因而他们时不时的哄笑着,心中诚实为汉子高兴。

时风气大开,寡妇再嫁也不是稀罕事,而汉子始终不再娶,竟独自抚养孩子十余年,村人皆以为可怜。

汉子心知邻人不过一番好意,实在不知当说些什么了。

偏在这时,李茗彤揉着眼睛自茅屋内走出,但见她衣裳不整,目光朦胧。

邻人当即会意,窃笑不已。

“啊呀。”李茗彤呼了一声,竟嘻嘻哈哈笑将起来。

“这女娃啷个把衣服穿反了哦?”

“你晓得球,人家这可能是上流风格。”

“……”

邻人又自议论纷纷,嚷嚷不休。

忽然,一人疾呼了一声,众邻人纷纷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但见远处一位年逾半百的老翁,在几人随从中,正自缓慢的向这边走来。

老翁尚未走到,茅屋前已是欢呼雀跃,多少兴奋!

这位老翁不是别人,正是河岸村的村正何老。

何老向众人打了个招呼,随后缓慢的走到汉子眼前,笑道:“余听闻汝将复娶,诚实高兴不已,不知那女娃……”

“鄙人李茗彤,拜见老先生。”李茗彤迎上前去,作了一揖。

何老不觉皱眉,暗忖道:“这女娃形貌诚实非凡,只是言语举止江湖气过重,必无多少淑女风采,恰好……与这小子相称。”

忖及此,何老笑了笑,道:“你天庭饱满,眸子澄澈,眉间隐见红光,属难得的福人,正可解他那多祸之命,诚是相称。”

李茗彤眨了下大眼睛,笑道:“多谢老先生吉言。”

何老颔首道:“余已为汝辈作了推算,今日未时,便是拜堂的大好时辰。”

李茗彤又向何老作了一揖,随后对汉子道:“你知道拜堂应当备些什么呀?”

老王躬身向何老行了个礼,然后又对汉子笑了笑,方道:“那些必须物嘛,大家随时可以备齐哟,你们只要由阿婆来量一下尺寸,然后啊,等着拜堂便是。”

李茗彤忽然咽了下津唾,笑嘻嘻道:“有肉么?”

黄大言将这话用方言复述了一遍,大家当即兴高采烈,不断吆喝着。

邻里素来殷勤,但见一个个笑着奔回家去,人群渐渐散了。

不知不觉,已是巳时。

“阿婆,可以了么?”李茗彤穿着简朴的婚服,一位老妇正自为她妆饰。

这老妇诚实非常镇定,无论李茗彤如何晃荡,老妇始终“稳如泰山”,缓慢的在李茗彤的脸上粉饰着。

过有良久,老妇拿出一面铜镜,摆在李茗彤眼前,但见镜中那人粉黛遮面,双髻耸立,各插一朵蔷薇。

“噗……哈哈……!”李茗彤不觉大笑出声。

老妇抓着她的手抚了抚,随后嘱咐她千万不可出门,便离去了。

李茗彤虽不知老妇说了什么,但从老妇的眼神与举止中,她大致明白老妇的意思,然而……她终归出门。

“啊呀,九妹!”李茗彤才踏出屋,便疾呼道。

何柔正扶着一人向这边走来。

但见那人身形纤瘦,容颜憔悴,目若素烟,正是李久久。

李茗彤当即狂奔过去,道:“九妹,你……”

李久久摆了下手,道:“八姊,你这容貌,真醜。”

李茗彤哈哈笑道:“无碍,容貌本非我所长。”

李久久淡淡道:“诚然,妄为乃是你所长。”

李茗彤转了下眸子,嬉笑道:“你常常说我嫁不了,如今我即将嫁人,你当为我高兴呀。”

李久久道:“如此,我可以会见将来的姊夫否?”

李茗彤道:“自然,九妹随我去屋内坐。”

何柔始终微低着头,沉默不语,及至她听得汉子不在屋内,方惊呼出声。

“这位阿姊,不知当如何称谓?”李茗彤对何柔笑道。

“我……我……”何柔支支吾吾,眼眶也急红了。

“呵。”李久久忽然笑了一声,道:“八姊,你那将来的丈夫不见了,为何你才发觉?”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竟反问道:“为何?”

李久久盯着她看有良久,忽又起坐,辞道:“八姊,这边人多,我不爱留。”

李茗彤转了转眸子,道:“我如今这妆饰,不便远送,九妹一路小心。”

李久久轻轻挥了下手,即便远去。

汉子的茅草屋在河岸村的东南角,而何老家大致在村中心,路上经过的民户不多,但是看见何柔的村人,每个皆躲得远远的,连个招呼也无人敢打。

到了家中,何柔将李久久扶到闺房,便欲离去。

“留步。”李久久坐在床边上淡然道。

何柔不觉停住脚步,肩头竟战将起来。

李久久似乎轻叹了一声,道:“你其实非常温柔,然而他们皆不敢亲近于你,为何?”

过有良久,乃闻何柔道:“可能是我以前在江湖生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