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乱斗万寿山 五
作者:常知      更新:2019-12-29 16:40      字数:2279

然而!有一支箭不知自何而来,突刺包裹着李茗彤的无形屏障,及相触,便激起一道耀眼的金光,但见金光益盛,箭势却分毫不减。

光盛如斯,不敌一箭之力!

忽闻琤的一声,似有美玉破碎。

金光渐没,血色遍染李茗彤的背脊。

奇兵且得喘息,当即辨别敌寇所在,引弓而击。

贼寇本来潜伏于乱石后,以箭袭击攻山兵卒,不料两番未果,五当家竟更号令,但袭那狂妄儒生,此举亦得贼寇之心,当即竭力引弓。

自来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贼寇正自休息,本来无多少防备,且奇兵皆勇,射术高超,当即见杀。

此时,众寇身后立有一人,望其皓质隆准,眸若桃花,乃是行云和尚!

行云凝目俯视,目光终归落在李茗彤背上,无悲无喜。

他的手中,持有一张弓。

“五掌寨的,潜伏的寨中射手皆已见杀……”那贼寇见行云如许姿态,当即住口。

原来,自寨主蔺红梅以下,红梅寨尚有四位掌寨,依次为“闻鸡起盗”刘二,“断头刀”张三,四掌寨冷四,五掌寨行云,寨旗上绣五朵红梅,则意此也。

这五位掌寨中,行云是最神秘的,也是最难捉摸的。

因为他常常在笑。

他自然有不笑的时候。

那便是他将欲杀人的时候。

这个五掌寨人虽奇怪,但他的本领,诚实令寨中贼寇佩服,才返山寨,便连番战胜王宗涤所率亲军,救红梅寨于水火之中。

其实,寨中不乏善武之人,若是江湖厮杀,人虽不过敌八分一,但假高手之能,必得胜也。

然而兵战绝非厮杀,兵者,尤善以多克少,假使王宗涤之师为磐石,红梅寨众贼寇则为散沙,磐石击沙,沙则益散,安能不克。

其实天地之道,本来无常,磐石亦有时深陷散沙。

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

山风忽起,竟卷去李茗彤头上的儒巾,她的黑发,自然散下,遮挡了背脊的血色,也遮挡不了那支破骨而入的箭。

那支箭,正映在行云眸中。

李茗彤忽然回身,但见她唇齿稍动,似是非常高兴。

行云忽然笑了,随手弃了那张弓,乃再更号令。

贼寇本来焦心不已,得此号令,随即斩断系在橫木两边的绳索,顷刻间,但闻轰轰声响,橫木纷纷滚下!

橫木当初滚动,声响浩荡,及益疾,声益轻。

李茗彤本来昏昏,幸有山风陡拂,且得一时清醒,及见此险,不假思索,即欲撞之。

却在这时!滚下的橫木忽而燃起,须臾,火浪奔涌而来!

火浪恰恰铺在山道上,并未波及两旁灌木,但不幸的是,此时众奇兵皆在山道,万难顷刻即散。

李茗彤急而生智,欲以李久久掷向灌木,然而才使劲,便觉背脊一阵疼痛,竟如钝刀在骨上不断割磨,教人几欲自绝。

但见李茗彤一咬牙,强忍痛楚,全力以掷,李久久竟凌空而飞。

似有一滴眼泪悄悄飘落,倏然见去。

李茗彤依旧在笑着,她的笑容,远不如以前生动,但她的容颜,在火的照映下,尤为艳丽。

刹那间,天地万物,皆似静止。

行云的那双桃花眼中,惟有一朵浴火的玫瑰。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皆为天道?

忽然,那张弓自行云手中脱落。

但见行云犹化飞龙,“踏浪”直趋李茗彤。

无人可见其形!

砰的一声,那张弓终归落地。

火浪转瞬淹没李茗彤所在,须臾则近孙湛。

“重浊轻清,无不可斩!”

陡然间,似有一道剑光,斩开了汹涌的火浪,又闻喀嚓声响连连,断裂的橫木,分向两边灌木滚去。

孙湛豁然定睛,但见橫木倏忽滚来,何有火浪?

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

原来,向来所见,只是行云设下的“五行术”,那“火浪”但存众人肉眼,并非真实存在。

五行术与祝由术皆为“玄术”,可谓玄之又玄,天地妙法。

众奇兵得脱幻相,前持长枪刺橫木,后扬橫刀以劈,浩荡而来,少倾则去。

“呵咯咯,这个秀川云,竟也有不可为之事。”

笑声方起,一人则自灌木中飞出,但见那人长身黑面,不是鹤鸣山道人无约子,又是谁与?

无约子笑视孙湛,道:“依你向来那二式剑术,料是王宗涤的相好‘千疮剑’了。”

向来孙湛连使高超剑术,已是不无力竭,但此刻闻无约子讥讽之语,当即不顾一切,奋力提剑斩去。

剑势轻且疾,虽不勇,也绝不可轻视。

无约子毫无惧色,随意拂袖挡去,但见袖剑相交,气盈虚空,俄见高下。

孙湛急挥一剑,随即借势以退。

无约子又笑道:“不用说我无耻,这只是在赞美我。”

孙湛心知不敌,急发号令,命奇兵退却。

却在这时,两旁灌木乍起呼喝,众贼寇提刀涌出。

众奇兵陡然见袭,虽有多少人随即见杀,也是分毫不惧,持枪迎上。

但见刀枪相交,铮锵不绝,俄而见血。

双方益战益勇,刀刀割肉,枪枪刺骨,未几,山道遍染血红。

孙湛怒喝一声,竭力挥剑,复斩无约子,却在半道见阻。

他的剑,竟为一本簿子所夹!

那本厚簿子,正在一白面男人手中。

来者竟是冥府的白面判官!

“败了便是败了,死与不死,无甚区别。”白面判官用那邪魅的目光,瞥了孙湛一眼。

无约子道:“咯咯,他必须死。”

白面判官道:“所以他必须生。”

无约子道:“那我必须死了。”

白面判官道:“何号?”

无约子咯咯笑道:“自号无约子。”

白面判官从剑上移开簿子,道:“有无之无,约束之约?”

无约子笑了笑,道:“何须清楚如此?”

白面判官取出毛笔,在簿上写下“无约子”三字,随后合上簿子,道:“如你所愿,你必须死。”

无约子凝视簿子,笑道:“这是什么玄术?”

白面判官道:“写了便是写了,玄与不玄,皆当死也。”

无约子咯咯大笑,道:“道爷非常想看看,自己如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