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曲狷狂不自解 二
作者:常知      更新:2019-12-29 16:41      字数:2360

谢无烟与苏英至园时,见欧阳乐躺着发笑,以为古怪,遂闻谢无烟问道:“小弟可在仿效谢大哥的怪诞?”

欧阳乐未答,但闻苏英先道:“他能仿效你的怪,却不能会意你的诞。”

谢无烟笑了,道:“你以为我长说大话?”

苏英道:“常常。”

谢无烟道:“可有?”

苏英道:“你说他能悟得绝技,但我仍未见。”

谢无烟道:“那你问问他,是否悟得?”

“那个‘他’是我么?”欧阳乐作道。

苏英道:“那你是否悟得?”

欧阳乐道:“虽得,不使。”

苏英道:“何意?”

欧阳乐笑了,道:“不可说。”他笑的既迷人又自然。在苏英眼前,他似乎总能自然。

苏英不以为忤,却道:“在自家闲宅,记起是欧阳小公子?”

欧阳乐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爱笑的欧阳乐。”

苏英道:“你是善变的欧阳乐。”

“那你是……”谢无烟忽而沉思。

“不变的苏英。”欧阳乐随后接道。

苏英道:“不变?”

欧阳乐笑了笑,道:“恒如初见。”

苏英笑了,道:“那再次初见,你仍强出手?”

欧阳乐也忆起当日徐清桥之事,不觉一笑,道:“仍旧。”

苏英道:“为何?”

欧阳乐稍一思虑,道:“我以为武应是‘墨武’,当‘非攻’,那秦岭七虎恃武凌人,是‘不侠’……”

“武若不攻,为何有武?”宋怜儿忽而过之,同时冷哼一声,“你还以武,便是侠了?”

她总是突然出现,且总能使他结舌。

“既已休息完,什么时刻上路?”宋怜儿颇有不耐道。

“此时此刻。”谢无烟随口答道。

此是欧阳家建在临川的一处闲宅,以去曹山不远,故谢无烟一行人来此休息、备粮水。

当初欧阳乐窃出门,自不愿为族人知晓,但有此番经历,他虽稚气未褪,然心益坚,若有人迫他还家,可能出言说服。

一行人离宅以后,径往曹山去。

这一路,宋怜儿不再讥讽与戏弄,只在偶然对目间,哼有几哼。欧阳乐不明其故,每寻机交谈,她总是不顾,久而久之,无奈放弃,且思忖“难得清静”,乃观沿途风土,怡然。

可惜这“怡然”,并未太久。欧阳乐自出门至是,似未有“保佑”,使他渐安心。而他在那闲宅只待一二时刻,消息必不及传递……

“小乐。”横在前路的人如是作声,就在谢无烟等人将近曹山。

欧阳乐得知有“保佑”不以为奇,但他万万未料“十七叔”竟亲至。

欧阳家能够一统江南武林,自然得益于历代“神剑”之能,亦与其善结义相系。当代家主欧阳镜凡二十三义兄弟,以合节气,故各有相应别号。

这“十七叔”的别号,便是“寒露”。而在左右几人,是他一手培养的影形者。

欧阳乐见势,沉思有倾,乃前出,揖道:“问候十七叔。”

寒露道:“不可去见那叛逆。”

原来,不止自己的行迹见了,父亲亦知二哥所在,可父亲为何不告诉他?“那事”至今,已过三年,父亲仍不愿宽恕?二哥与自己最亲近,以其性情,万万不可无端“作乱”,其中隐情,父亲必能知晓……是了,父亲素来偏爱大哥……

欧阳乐虽不愿猜忌,却不得不有此思量。

世家岂非长以家族利益为先?

他的心绪乱极,真正的“左右为难”。

苏英忽而近之,虽无言语,似相会意。

欧阳乐心渐清净,正欲启口,却闻宋怜儿冷笑一声,从他二人当中前出,且行且道:“我与家公子萍水相逢,未有交情,他不可过,我应当可过。”

寒露点头道:“理当。”言出即让道。

欧阳乐不觉回望谢无烟,但见他摇摇头,颇有无奈之意。

宋怜儿竟渐远去。

欧阳乐深揖,道:“我将成家,私来告知二哥,于情于礼,皆不为过。”

寒露道:“‘欧阳曲’已从族谱剔除,世间惟有‘叛逆’,无你‘二哥’。”

欧阳乐道:“何逆之有?”

若在此前,以欧阳乐之性,断不可质问叔父,况他与十七叔素来亲近,但出门以来,观世事无常,知前所不知,就如“徐清桥初见”知不可轻率、“一击见败”知不可无知、“丐帮”知侠之有异、“红叶奇缘”知不可一面识人……其颖悟过人,明见于此。

寒露不无惊异,然其性直,答道:“逆兄侮嫂,犯十恶之五,罪当诛。”

欧阳乐大惊,道:“父亲欲杀二哥?”

寒露道:“叛逆若出曹山,必杀之。”

“十七叔。”欧阳乐轻叹一声,作最后尝试,“记得二哥弱冠那年,十七叔送他七弦琴,二哥从不与之离。”

寒露不为所动,道:“曹山本寂极为僧俗所崇,是位高僧,有他指点,叛逆可能开悟,若出家为僧,不再入世,可不咎。”

二哥素来自由,长在青灯佛前坐,何等孤寂?但父亲既留生路,此事便有转机。如此,他必见二哥不可。

欧阳乐忽而屈膝一拜,道:“请十七叔让过。”

寒露避不受拜,道:“你既不从,只得以强。”

一影形者倏然闪来,伸手欲擒,忽有一巴掌,当在其前。

“既已谈完家事,出手便是江湖事呐。”谢无烟回头又对欧阳乐,“那是你叔父,家人之事我不便干预。”

须臾,诸影形者已入谢无烟气域。

寒露久不入江湖,但仍听闻“丐世侠盗”之号,以人常比与“天剑”故也。目下得见,果不虚传。但凭御气于此,已胜己许多。

“我来与他交手。”苏英知其难,乃欲助。虽悟,不使。他本就“非攻”,何况对其叔父。即使她明知不敌,也必须与敌。

但见苏英以步引拳,拳随步走,步以拳行,拳步相加,层层力叠,及近寒露,复拈拳似花,奋然一击。

寒露遽觉其力,以气覆掌,接拳之际巧妙一引,随即擒住苏英,“竟是女子?”

苏英不答,遽然震气,强逼寒露避离。

寒露不觉微惊,道:“恕我无礼。你可以当我敌手。”

苏英强忍剧痛,凝神调顺内乱的真气,却道:“请再赐教。”

寒露道:“震气者自损。你尚年少,内功不足,勿再斗,否则性命危殆。”

苏英道:“前辈可否许我静息一刻?”

寒露道:“理当。”

苏英随即坐定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