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宁西门外,箭矢呼啸往来不断,咻咻声响有若轻风拂过白桦之林,矮墙壕沟后的流寇弓箭手不断射出一阵阵的箭雨,掩护着饥民推动盾车,不停的前进。
最后,流寇中军的战鼓更是越敲越急,在一辆辆盾车的掩护下,他们的五架壕桥车亦是拼命推来。
整个西门内外,硝烟腾腾,铳炮轰响,箭矢呼啸。
张松涛顶盔贯甲,站立在圩墙上,从这里看去,圩墙外满是黑压压的流寇与饥民,他们之前是一辆辆盾车,车后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然圩墙上射出的箭矢,明显要少于流寇射来的,毕竟现在只九爷等镖局中加入的能开弓射箭,人数太少。
铳炮之声却是隆隆,可也只有那五门猎鹰炮能对盾车造成威胁,然毕竟火炮只有五门,数量太少,短时间内也只是摧毁七八辆盾车,并不能对不断逼近的流寇盾车形成太大的杀伤。
不过,圩墙上的防护做的也很好,人高的土袋堆叠,墙外流寇射来的箭矢和铳弹也很难伤到各人。
“……快,推上去……”
站在圩墙上几乎都能听见流寇步贼的呼喝声,咯吱咯吱生不断,密密麻麻的饥民厮养推着盾车、壕桥车上来,后方混杂的步贼长矛手不断呼喝驱赶着。
这些壕桥车,皆是宽广一丈五尺,长二丈以上,有着转关、轱辘、通索等等关窍,只需推到壕沟或护城河边,斩断上面的通索,壕桥便会搭在壕沟两端,沟壑立变通途。
墙头上火铳爆响不断,硝烟白雾弥漫,虽打得木屑乱飞,却对这些厚实的盾车、壕桥车造不成大的损害。
只听圩墙悬楼上的练勇们,不断喊叫,指点着方位,猛然墙头传来机括响动声音,一个个灰瓶接连飞起,砸落在众饥民推着壕桥车的左右前后,呛人的石灰粉末四处飞扬弥漫,白色烟雾中一片凄厉的惊嚎哀叫。
许多饥民、厮养都是不住咳嗽着,一些人更是双手捂着眼睛,四处乱奔乱撞的。
又有火罐飞来,数量虽是不多,情形却是骇人,但凡沾染一点,便成火人,惨不忍睹,痛不欲生。
不过这些飞来的灰瓶、火罐却数量不多,在压阵流寇长矛手的喝骂下,慌乱一阵的饥民厮养,有拼命推着壕桥车前进着,很快就推到睢宁西门圩墙外的壕沟处。
随着通索被斩断,壕桥落下,搭在壕沟两端,难以逾越的沟壑,立时便出现五个可以随意通行的通道。
……
“冲啊!”
壕桥落下,流寇队伍中一阵欢呼,随着中军战鼓却来越急促,他们怒吼喊叫着,驱赶饥民厮养们抬着门板,推着轒辒车、轿厢车拼命冲来。
还有那些一直掩在各盾车后的饥民厮养,也是嚎叫着,在步贼长矛手的威逼驱赶下,持着出头铁镐,簸箕箩筐,从盾车后冲出,直奔架好的壕桥冲去。
墙头上火铳轰鸣之声,一阵阵响起,虽打翻一片片冲来的饥民厮养,然人还是太多,已有人陆续奔过壕桥,跑到了圩墙下,也不停歇,立即就挥舞手里的锄头铁镐,拼命的挖起夯土的圩墙来。
“……快,冲上去!……”
正对着圩门这边,密集的饥民厮养也是从盾车后跑出来,拼命冲上圩门前的石桥。
圩墙墙头的火铳阵阵轰射,距离太近了,几乎弹无虚发,无有不中,石桥边、壕沟边滚满了惨嚎哀鸣的人群,鲜血流入壕沟,里面的积水都被染成鲜红的颜色。
两门三号猎鹰炮更是装好子铳,转向了石桥这边,两炮从侧方射来,这次却是使用的霰弹,腾腾硝烟中,一片血雾飞扬,冲上石桥的饥民厮养身上血雨狂飙,歪歪斜斜的倒下一片。
然铳炮不可时时连续打射,是需要装弹的,距离太近,只这瞬息之间的功夫,大批的饥民厮养就冲过石桥,进入到圩门两端的圩墙下,挥舞锄头铁镐,拼命挖起墙根来。
此时,墙上墙下都是疯狂拼命的人们。
墙下的饥民厮养,拼命的挖着墙根,墙上的练勇、社兵拼命的投下灰瓶擂石,间夹着火罐,还有那几处悬楼内投下的万人敌,甚至抛下大量的芦柴,伴之烘药与烈油。
烈焰弥天,圩墙下片片火海,爆响不断,挖墙的饥民厮养被活活烧死、炸死无数,烟尘腾起弥漫中,尽是密集恐怖的死人尸体,还有拼命挣扎哀嚎的伤者。
杀声,喊叫声,嘶鸣哀嚎声,铳炮轰鸣爆炸声响成一片,各种惨烈情景现于睢宁西门圩墙下。
厮养们还好一些,毕竟都随军日久,甚至也都不是一次、两次战场了,但那些饥民就不行了,见到如此恐怖的景象,一个个心惊肉跳,完全没有了刚冲锋时的狂热,他们许多人嚎叫着,就要奔逃而去。
押阵的步贼长矛手,立时冲上去,长矛捅刺间,一个个惊呼慌乱的饥民,就被捅倒刺倒在地。
还有壕沟边,躲在盾车后的流寇弓箭手,也是一箭箭射来,但凡有惊慌转身的,不是被长毛刺倒,就是被弓箭射倒。
在他们的威胁下,众饥民又转回圩墙下,拼命的挖着墙根,不长时间,圩墙下就外出活生生的四十多处大洞口来。
……
巳时中,流寇主力也开始动作了。
他们跟在一些抬着长梯的饥民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流寇刀盾手。
在盾车后,猛然一声大喊,就抬着长梯冲向几处壕桥,墙头上虽有火铳射击,然距离太短,只瞬间就跑过壕桥,几架长梯,就靠上了圩墙。
虽长梯冲来靠上,却是没什么大用,圩墙上一杆杆的托叉,抵住一架架长梯,然后撞杆冲来,就将之掀翻了。
接着又有粪水金汁淋下,更有凶狠的狼牙拍,所以流寇抬来的十五架长梯,作用不大。
近午时,三架尖头轳在盾车的保护下,也一路推来,正对着石桥的方位。
圩墙上火炮轰来,一架尖头轳立时就被击中,当场摧毁,一架腿上了石桥,快至圩门时,被墙头长长的搭钩牢牢钩住,硬生生掀去了顶上覆盖着的皮毡,接着火罐飞来,引燃了这架尖头轳。
不过,仍有一架尖头轳,推进到圩门前,不停的撞击着圩门,圩门被撞得剧烈轰响,间夹着门板丝丝碎裂的声音。